來遇喜暗暗歎息:「老奴是想請示殿下,娘子的生辰如何操辦?眼下離十月廿二隻有月餘,殿下定個章程,奴好趕緊去辦。」


    尉遲越沉吟片刻:「筵席比著往年皇後娘娘在東宮時的成例來辦,賓客名單讓太子妃定。」


    來遇喜應是,便即告退。


    尉遲越捏了捏額角,蹙起眉頭。


    宴席倒是好說,可他該送她什麽生辰禮?早知道便將《蘭亭序》留到下個月再送,如今他已將自己最寶貝的東西送了出去,再送什麽都相形失色。


    他以指尖敲敲桌案,沈宜秋舅父的任命快下來了,但那是他憑自己才幹和能為取得的,與太子妃無關。


    何況她畢竟姓沈,論起來被革職的沈二郎才是她依靠,提拔邵安並不能彌補。


    後宮女子最需要的是什麽?


    財帛和珍寶,他給了,她也不缺——宮中一應飲食起居都有分例,那些東西除了賞玩解悶,便隻能拿來賞賞人。


    財帛沒什麽用處,沈宜秋又是太子妃,位份也不能再往上升。


    尉遲越冥思苦想半晌,驀然發現自己坐擁江山、富有四海,卻真的沒有什麽可以給她。


    不,還有一樣他可以給,她上輩子求之不得,這一世也必定需要——嫡長子。


    母族不能依靠,夫君不是她心宜之人,唯有孩子與她血脈相連,也是她畢生的依靠。


    尉遲越至今不曾臨幸兩個良娣,可從未細想過怎麽處置這兩位良娣——他們是他的妾室,嫁入東宮便是為了替皇家生兒育女、開枝散葉,臨幸他們是理所當然的事。


    沈宜秋心裏有別人,恐怕也不在乎他臨幸誰——看她與宋氏、王氏那麽親密無間便可知曉。


    可明明是理所當然、毫無障礙的事,不知為何,他卻始終提不起興致。


    如今卻不用多想了,他既決定讓沈宜秋生下嫡長子,在此之前自然不能臨幸別人。


    陶奉禦上回說得一清二楚,避子湯藥對女子身體傷害極大——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他既不舍得讓太子妃服,也不能讓兩位良娣服。


    何況那藥未必有效,若是失效,難道他還能害自己的孩兒?


    隻有不去臨幸,方能萬無一失。


    想通此節,尉遲越心中無端鬆快起來,他不知不覺地輕聲哼起不知從哪兒聽來的一支江南小調。


    然而高興不過片刻,他重又苦惱起來,孩子不是說要就有的,何況沈宜秋這身子骨,還不知何時才能同房。


    他總不能送她個許諾當作生辰禮。繞了半日,又回到了原點。


    沈宜秋不知太子苦惱,送走了來遇喜,她忙著叫承恩殿的宮人內侍將尉遲越的賞賜清點入庫——尉遲越此舉實在有些多餘,說到底連她這個人都是太子的,這些東西從他庫裏搬到承恩殿,也不過是左手倒右手罷了。


    忙了半日,忽有宮人來稟,道邵夫人遞了帖子進來,請求謁見太子妃。


    沈宜秋先是一喜,隨即察覺不對,她了解舅母為人,她最是替她著想,生怕外人說太子妃驕狂,很少主動謁見,且她新婚不久,若非有事,她絕不會遞帖子進來。


    可舅父在朝為官,邵家若是有事,她不可能一點風聲都聽不到。


    沈宜秋略假思索便猜到,舅母多半是為了沈家人來的。


    沈家出事後,沈老夫人和幾個伯母、叔母遞了好幾次帖子進來,請求見她,沈宜秋一概不見——這就是身為宮妃的好處,便是沈老夫人要見她,也不能找上門來,隻能等她召見。


    沈宜秋以為她擺明態度,他們碰了幾次釘子便也隻能消停,沒想到還是低估了這些人。


    她心裏冷笑,叫來一個內侍吩咐道:「去內坊傳我的令,召邵夫人明日入宮相見。」


    當日黃昏,尉遲越回到承恩殿,見東軒亮著燈火,走進去一看,隻見沈宜秋正坐在書案前,對著他的寶貝《蘭亭序》摹寫。


    尉遲越看看近在咫尺的燈燭、墨池,隻覺心驚膽戰。


    沈宜秋剛好寫完最後一筆,見太子進來,忙擱下筆,起身斂衽行禮道:「妾請殿下安,謝殿下賞賜,妾無功受祿,著實惶恐。」


    尉遲越若無其事道:「些須小事,太子妃不必放在心上。」


    沈宜秋去吩咐宮人傳膳,尉遲越趁著她不注意,忙將燭台、墨池往旁邊推了兩寸。


    這時沈宜秋忽然轉過身,尉遲越趕緊縮回手,清了清嗓子,佯裝低頭看她摹寫的帖子。


    這一看倒真的有些訝然,沈宜秋的手書形神皆備,飄逸中見骨力,隻是手腕的力道略微不足。即便如此,翰林學士中能出其右者也不多了。


    何淑妃號稱善書,甚至被捧為當世衛夫人,但她的字婉媚有餘,氣韻不足。


    上輩子他曾見過她摩寫蘭亭,卻是雕琢其形,神氣局促,他知道表妹以此為平生得意事,自然不會去潑她冷水,心裏卻隻當她鬧著玩。


    他不由道:「卻不知太子妃擅書。」


    沈宜秋不疑有他,隻道:「妾班門弄斧,叫殿下見笑。」


    尉遲越道:「太子妃不必妄自菲薄,不知太子妃可願割愛,將此摹本贈與孤?」


    隻不過是自己摹寫的書帖,沈宜秋自不會敝帚自珍,然而她隻是摹著玩,寫得隨意,紙也是練字用的藤紙,送人有些寒磣。


    即便對方是尉遲越,她也覺送不出手,便道:「承蒙殿下不棄,隻是此乃戲作,不堪贈君,待妾來日重寫一篇奉上。」


    尉遲越心道嘴上說來日,還不知有無來日,他執意道:「不必重寫,孤看這就很好。」


    沈宜秋無法,隻得命內侍晾幹後卷起裝入函中。


    兩人一起用了晚膳,又在東軒各自看了會兒書,便即沐浴更衣就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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