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覺得不中聽?」景上竟抬眸,看著一片橄欖葉飄落,掉在少年頭上。他挑起葉子,大掌揉亂少年豐厚的黑發。「不要反抗,叛逆的該隱一點也不適合你——」


    羅煌張開眼睛,伸直腿,踩實草地,站起身。「你要喝水嗎?」他走離橄欖樹下。


    景上竟雙手環胸。「如果可以,幫我弄杯蘭姆酒。」坐在少年空下的位置,他叮嚀地昂聲道:「記得加檸檬。」


    難題剛出完,那幢被陽光薄鍍檸檬黃的藍瓦白屋,在少年行至橄欖樹蔭外的同時,冒出了一個女人。


    「辛苦你們了——」潘娜洛碧端著托盤,一麵開關屋門。門夾住她的裙擺,像個無賴男人強拉她一把。她叫了一聲,將要摔跤。


    一道修長影子飛跨——幾乎是飛跨——門廳階梯,千鈞一發解救了她。


    潘娜洛碧呼了聲氣,雙手拍撫心口。「我以為我死定了……」


    「潘娜洛碧!」祭廣澤走到自家門外的人行道,一眼望見庭園上演的戲碼——


    潘娜洛碧傾靠男人臂彎胸膛,狀似親密!


    那家夥還真神,能一手抱女人,一掌接穩女人拋出的托盤!


    托盤上的飲料食物完全沒易位!


    「你好厲害!」美眸癡望羅煌,潘娜洛碧心神定後,想起自己太失態,趕緊離開少年胸懷,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


    「你沒事吧?」羅煌將托盤還給她。


    潘娜洛碧端過托盤,微微笑。「一定嚇到你了。」


    羅煌搖頭。


    「啊!」潘娜洛碧眉眼一亮。「這是幫你們準備的茶點。」把托盤兜向羅煌。


    羅煌正要反應。後方一陣蹂躪草坪的腳步聲接近,他回首——一記硬拳直襲而至!他伸手抓擋,不客氣地施展強勁握力。


    「你幹什麽?祭先生——」


    潘娜洛碧這一喊叫,讓羅煌立刻鬆手。


    「抱歉,我不知道是您——」


    「離開我的橄欖樹,無恥的毒蛇。」祭廣澤沒看羅煌一眼,走往屋門,推開門,進去了。


    「對不起,」潘娜洛碧向羅煌解釋道:「他一直是這樣,神經神經的——」


    「潘娜洛碧,把外頭的食材拿進來煮,馬上!」命令的喊聲,從大敞的拱門中傳出。


    潘娜洛碧恍愣半秒,視線流轉尋望。「你去買菜嗎?」叫了起來,托盤交給羅煌,她跑下階梯,蹲在草地上檢探帆布購物袋中的物品。「還有海鮮啊?你不是說中餐要吃烤乳豬,我弄好了——」


    「還在演什麽潘娜洛碧、尤裏西斯重逢爛戲!」吼叫又來。「進來,馬上!」命令隨到。


    「來了——」潘娜洛碧抱起購物袋,啪啪啪上階梯,朝羅煌尷尬一笑,匆匆進屋。


    屋門關上了,女人過長、過飄的裙擺又遭夾。羅煌往門前移動。


    「孤爵在裏麵,這次不用幫忙。」景上竟這時才由門廳左側那棵橄欖樹下走來。他阻止羅煌去做開門解放的事。


    果然沒兩秒,那門虛裂一縫,女人的裙擺如蛇溜進去,消失了。


    景上竟笑了笑,伸手拿羅煌托盤上的飲料,啜飲啞舌,是加了香豬殃殃的啤酒,很奇怪。喝啤酒,他比較喜歡加脂香菊。


    「潘娜洛碧忘了我的喜好,一定是我太久沒回蘋果花嶼看她——」


    「你跟她很熟?」羅煌吭聲。


    「那當然。」景上竟再喝口酒。「讓你自己來訪,連門都進不了,我帶你一同現身,她不就開門歡迎我們進屋——」


    「她譲我們進去清理窯爐、搬柴火。」羅煌又打斷他。早上他們來到尤裏西斯街外廣場,他獨自下車找尋63巷321號——孤爵住的不吉祥屋子——景上竟說的。


    bluepass幾艘工作母船今早進港,景上竟得去碼頭安排人員登陸之事,慰勞員工的辛苦。所以,他一人前訪祭廣澤。很不巧,祭先生不在,祭先生出門經常是一整天的時間。那名叫潘娜洛碧的女士如此告知他,他也就告辭了。


    步行到碼頭找景上竟,景上竟說他被唬挵了,祭廣澤鐵定在屋子裏,存心不見他這小輩,他應該要賴著不走,纏死祭廣澤,像他練柔道那般。於是,景上竟帶他重返尤裏西斯街63巷321號,要他來把對手過肩摔。


    結果,他們還是撲了空。祭廣澤確實不在家,潘娜洛碧連廚房陶窯烤爐都讓他們瞧了,哪有什麽唬挵。


    端著托盤,羅煌轉向橄欖樹,頓了頓,又轉回來,朝階梯邁步,下了兩階,他坐落門廳地板,托盤放一旁,長腿擺占階梯。


    「你這樣的態度就對了。」景上竟一屁股坐在另一邊,將喝空的玻璃杯放回托盤中。「賴久了,孤爵會讓潘娜洛碧出來要你進門,到時別忘了給他一記直拳作問候。」


    羅煌靜默,眼睛看著草地上飛跳的蟲影。


    景上竟取起點心,不客氣地大口咬食。「吃吧,潘娜洛碧的夾飽烤餅是一絕,人間美味——」


    「祭先生說的無恥毒蛇是指你嗎?」羅煌偏頭一問。


    「我嚇了一跳。」景上竟又吃又喝,泰然自若。「那棵樹竟然有毒蛇,怎還能在那兒乘涼,所以趕快走出來。沒想到孤爵有這般善良人性,特地警告我……」


    警告他是真的,但實情絕非他講的這樣。


    「孤爵難得好心。」他說:「我應該也和善地回他個問候。」吃完烤餅,手往托盤拿口布,擦了擦嘴角,隨手一丟,他起身,去扯人家屋門邊牆上的拉環。


    當當聲響徹屋內。有人在門外猛拉那個連接屋內銅鈴的古典銅環。


    潘娜洛碧端著甫出爐的蘋果派,穿過開放式廚房的料理台,往大片落地窗旁的餐桌放妥,旋足,脫下一隻隔熱手套。


    「不準應門。」麵向落地窗外漿果園圃的男人,喝著餐前酒,咬牙說著狠話。「敢開門,就給我滾。」


    「我知道。」拔掉第二隻隔熱手套,潘娜洛碧解著圍裙。「我行李已經整理好了。」


    祭廣澤猛地轉過身。餐桌上,前菜、主菜、甜點,一隻水晶壺佐餐酒擺得完美完滿。


    她說:「我剛剛騙了你,我實在不敢處理小豬,而且你回來得太早,我沒來得及滾出——」


    鏘地一聲。他怒摔杯子。這個存心跟他作對的女奴!


    潘娜洛碧止住嗓音,歪頭瞅著他,像在看一個鬧脾氣的小孩。「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這麽想吃烤乳豬,等我學會宰殺小豬——」


    「坐下。」一聲命令,拉開椅子,祭廣澤麵無表情盯著她。


    潘娜洛碧彎唇笑了笑,走過去,坐入背窗的餐椅。祭廣澤等她坐好,才自她後方邁步,繞往另一邊。


    「不要踩到碎玻璃。」她提醒。


    祭廣澤不理她的貼心,用力拖出椅子,坐下來。兩人像平常一樣,開始用餐。銅鈴聲消失了,隻剩餐具細響。


    吃了兩口檸檬魚皮凍、一口芝麻菜色拉和少許漿果山藥涼麵,祭廣澤執杯啜嚐佐餐酒。是橄欖酒,潘娜洛碧秘釀的,滋味甜甜澀澀,兼具治療痛風的功效,他第一次飲用時已深深愛上、有了癮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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