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瞅著哥哥吃薄荷糖球和她一樣沁出淚滴的臉龐,唱起生日快樂歌,把霞躍的名字唱在歌裏頭。哥哥回送她一個漂亮大盒子,盒中裝的小洋裝有個紅色水鑽船錨圖形。哥哥幫她換掉勾壞的蕾絲蓬蓬裙,穿上這件紅錨洋裝。


    「這是哥哥給我的生日禮物!我好喜歡!」她站在床上轉圈,裙擺像船搖啊搖地。


    哥哥說:「未央,你記住,你要漂亮裙子、要紅錨,都可以給你,就這宅子這房間,你不能再進來。這是哥哥給霞躍的生日禮物……隻有哥哥的繼承者可以使用,懂嗎——」


    「嗯。」她轉圈轉昏頭了,倒在床上,偷偷瞧著哥哥給霞躍的生日禮物有隻發亮大章魚。


    像是神話裏的海怪——


    監視著她。


    兄長老早警告過她,這房間……


    這宅子,即使父親給了她,兄長還是有辦法、有能力弄到手。


    「繼承者……」眼睛從午夜的大章魚瞟望回少年臉上——哥哥的繼承者,被允許使用這個房間。「羅煌……」紅唇喁喁細語,她柔軟而出人意料地,伸手環住他的脖子。「你會給我一個繼承者嗎——」


    那當是醉語。


    他喝了酒,大可拒絕天生的敏銳,不判斷她清醒與否,何況,她把紅唇緊貼他,叫對了他的名字,就注定他們是一樣的,得共同探索感官的嘖淌,在疼痛之中過欲望之癮。


    胸口評評跳,景未央閉了閉閃爍的美眸,穩定呼吸,轉身直勾勾對上羅煌,不看鏡裏千百個他。已經回憶夠了,她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卻還是說:「你碰我了嗎……」


    「你也碰了我。」這回答像他站定不動的姿勢。


    她又說:「我吐在你身上嗎?」


    羅煌靜默不語。然後,他們視線交凝,鏡子全消失了。空氣鬆軟軟,像他們喝醉時的感覺。他走向她,將一杯水遞給她。


    景未央沒接拿,搖搖頭,退一步。鏡牆擋住了她,她被他給包圍,逃不開,隻得喝下那杯清靈靈卻可能是迷幻藥的水。


    「還要嗎?」他的嗓音響起。


    她竟然喝一杯水,喝得癡醉,失魂似地滑坐在地上。


    「頭痛嗎?」他單膝跪地,真心地詢問。祭廣澤那杯與毒沒兩樣的酒,使他在淩晨時分靠打坐度過生平首次宿醉的不舒服。


    「我想吐……」景未央嘔了一聲,剛喝下的水全吐在羅煌身上。「對不起……」還沒完,她搗唇,推開他,踉蹌地要站起。


    羅煌將她抱住,欲往衛生間。景未央難以忍住,又吐得兩人一身酸液。他隻得改變方向,繞過幾麵鏡牆,進淋浴亭。


    「你好臭……」又窘又難過,少女被放下後,不知如何是好,一味推打少年。


    「你吐在我身上。」羅煌不慍不火,退開三步,站到蓮蓬頭下,轉擰嵌牆的花形開關。


    水流如瀑,洸洸瀉落。他淋濕了,脫掉髒汙的襯衫,毫不避諱地在她麵前淨身。「過來。」他朝她伸手。


    蒸氣散了聚、聚了散,他忽而清晰又模糊。景未央美眸含水,瞅著煙白水幕裏探來的手。那是兄長的繼承者,即便他不是霞躍,他仍進入這間房,帶她進入這間房——好久以前,兄長警告她不準進入的……


    景未央眸光沉閃,抬起自己的手,停定許久。羅煌抓住她。


    這是隻怎麽樣的手?握了什麽樣的命運?他是繼承者,繼承兄長要給他繼承的。景未央隨著羅煌的手勁移動腳步,身體一下就濕了,頭發滴著水,滴入眼睛裏。


    羅煌將水流調弱些,大掌抹拭景未央臉上的濕氣。她也是繼承者,終於再一次走進這間房,某種隱藏的希冀,像水一樣衝著她,旋流她心頭,她知道,她會和他一起躺回那張銅床。


    「你也要演祭先生的戲嗎?」她的目光穿過他,像在看他,又不像在看他。


    他說:「夢用錢買不到,隻能用吻買。」這是台詞。


    「祭先生不是要我們演成年的男女主角。」她說著,踮腳尖,吻他的唇。


    很輕的一個吻,比起之前對戲的、莫名的、衝動而暈醉的,這簡直不像吻。


    「我昨晚沒作夢……」夢成真,也就不是夢。沒得賣,他回她一個吻。


    不吝嗇的一個深吻。他給她的,多過她付出的。他自小習武,在空氣稀薄的寒冷地帶成長,肺活量超越專業歌唱家、職業長泳選手,碰上她,他把滿腔熱意都給了出去,不在意沒了呼吸——沒了命。


    「羅煌……我不舒服……」她拍打他的胸口,發出急喘、斷續的嗓音。


    羅煌微睜眼眸,從少年失控的不要命激情中醒悟,離開她,在水花綿細濺灑中,冷靜盯著她被吻腫的紅唇,雙手卻已是掀高她的t恤下擺,將她潔白嬌膩的年輕軀體,緊密抱扣在他灼烈的欲望之上。


    「抱歉。」他放下她。這不是夢,沒那麽簡單,至少跟昨晚相較,少了酒。他說:「你是不是很討厭我?」喝了酒,才會與他說那麽多話,說她需要一個繼承者。


    景未央搖頭。「我會請祭先生讓你跟我一起——」


    一起什麽?她沒說。羅煌看著水滴自她眼睫滑淌,他關掉瀝瀝水流,轉身取門邊掛環上的大浴巾,回頭將她裹住。「他要我演你的護衛。」他說:「我是bluepass的實習生,隨時得出海,不可能為他工作。」


    「為我工作呢?」她一問。


    這問題定住了他。羅煌不語,跨出淋浴亭。他脫掉濕答答的長褲內褲,她自他身邊走過,步伐如羽飛,恬靜嗓調穿進他耳裏。


    「羅煌,我並不討厭你……」


    羅煌頓凜,倏又回神。景未央已經不在他視線可及處。鏡牆裏,千千百百個羅煌圍不住一個景未央。羅煌快步走出自我迷宮,景未央就躺在藍霧門外的國王銅床。地毯上丟著濕透的t恤與浴巾,她滴水的發梢垂在床沿。


    他走過去,說:「你躺這樣,要是作了夢,會掉到床下。」


    她搖頭。「我不會作夢。」嗓音從被子裏傳出。


    他伸手,伸進被子底下,碰到她的肩,一隻小手立即繞來抓住他,要拉他上床。她不作夢,下定決心演這個戲,也要他來陪。


    「我一點都不能放心,是嗎——」


    比摔下床更令人容易夢醒的聲調。


    羅煌和景未央同時坐在床上,他裸身,她裹被露了誘惑的肩。


    「如果羅煌是霞躍……」


    靜敞的起居室門扉,說話的男人,尖銳地斜對床鋪。


    「你是要我當撒旦?」景上竟眸光流眄,定向床上少女臉龐。


    「你說,在這房間,我做什麽誇張事,都不千涉。」少年下床,臉上不見一絲做壞事被抓到的窘迫,神色從容地撿起浴巾,圍擋腰際,直視男人。


    景上竟說:「誇張事不是荒唐事。」他轉身離開門邊,在起居室裏,拉開教誨的椅子,等少年過來。


    羅煌回眸看著床上的景未央。景未央低垂臉龐,發絲蒙住頰側,像一尊瓷雕娃娃。他摸她的發、摸她濕濕的肌膚,緩緩離手,旋足走向起居室,關上被敞開的門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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