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應本地一家知名電視頻道邀請,就關於當地企業近期的海外收購問題展開名家研討,節目正好從傍晚七點後開始錄製,到八點半中場休息的間隙,鳴州又接到宇衡電話。


    「為什麽昨晚沒回家?」年輕人態度平平,用詞和口吻均不當。


    鳴州原本完全可以反問一句:我人在哪裏,關你何事?


    可到底是礙於作為長輩的立場,忍耐下來。


    「我在工作間留宿。有什麽事?」


    「今晚我有重要的課程作息想要同你溝通,你什麽時候能回來?」


    這話在外人聽來,恐怕會搞不清誰是家長。


    「我在電台錄像……如果有不懂的問題,你可以記下來,我過後替你解答。」


    「那就是沒空來打理我嘍?這趟活又是在賣誰的人情、給誰的麵子?你身兼太多義務,別說是為了標榜學者風範。」


    這位鍾少爺說話還真是毒舌,鳴州算是秀才遇到兵。


    不過鳴州也有做反省,他知道昨天關於那句「我不過是買你父親的麵子」的話,確實將這個貌似粗獷實則驕傲敏感的大男生刺痛到肉裏。


    「昨天……我可能說了些不該說的話,那不是師長該有的態度。但也希望小鍾你,不要再做出……昨天那樣的事。你那個樣子,我會覺得不被尊重。」


    「我完全不覺得昨天有做了什麽不尊重你的事,是你自己想法上太偏激。」


    並不知道原來對方這麽刁鑽,鳴州一時間無言以對,在原地僵立著。


    幸虧當時導演向他打手勢,招他回座,鳴州稍定了定神:「小鍾,作弄我其實一點也不有趣。你身邊那麽多朋友,我,不過是一名臨時家教,你我的溝通隻限於課上,而不需要在其他方麵彼此認同,凡事適可而止。」


    沒有等對方做出響應,他便掛斷、關機,重新投入工作。


    而接下來的時間,宇衡居然開始瘋狂地傳簡訊。


    「話講一半就掛電話,很沒禮貌哎!如果我真的得罪你,那我跟你說sorry總可以了吧!」


    「我都已經再三道歉了,你還想怎樣?!」


    「你以為不回複我,我就不會找你麻煩?你不會是把我當傻瓜了吧?」


    「梁鳴州,限你十分鍾內給我電話!」


    「我告訴你,我根本不後悔昨晚做過的事。」


    「你不要以為幫我升學你就很偉大,你現在的樣子跟膽小鬼有什麽兩樣!」


    「好,算你狠!你回來,我聽你的,那、總、可以了吧?」


    「梁鳴州,我在書房等你,你幾點回來,我等到幾點。」


    ……


    不霸道就不是鍾宇衡了。


    這些難得突顯他真實年齡的簡訊,都在節目錄製完畢後,才被鳴州從手機裏翻出來,引得他陣陣頭痛。


    當晚,鳴州在十一點半返回鍾宅,徑直爬上二樓旋轉樓梯往自己房間走去,正當他要開房門的時候,一把慵懶的聲音在走廊口傳過來。


    「喂,幫個忙好麽?」


    鳴州下意識地停頓了手上擰門把的動作,眼睛沒有朝聲援看過去,隻是斂眉輕輕呼出一口氣,很有些無可奈何。


    這個四處通緝他又態度陰晴不定的大男孩,就這樣若無其事地站在走廊轉角,用招呼路人甲的姿態對付他。


    鳴州按耐住情緒,過了許久才緩緩側過身,看牢他,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


    宇衡單手叉腰,背靠著門廊,眼光又重現他那個年紀不該有的深沉:「其實我也不是那麽讓你討厭吧?」


    鳴州朝他緩緩走過去,然後在他麵前站定,一臉平靜地看著他。


    不知怎麽的,宇衡從不退卻的心居然有了些微抽搐,他故作輕鬆地從口袋摸出一管藥膏,在對方眼前晃了晃:「幫我上藥。」


    嘴角的小傷本不必勞煩他人,這項借口明顯到讓鳴州覺得即便拆穿也很矯情。


    如果真的與學生睚眥必報,就不是他梁鳴州了,所以他伸手接過藥膏,淡淡地抬眼:「確實沒有還手?」


    宇衡嗬嗬輕笑了一下:「怎麽,你不相信?」


    妥協,有時候就是這樣簡單。


    鍾宇衡沒辦法讓人討厭,他隻是是不是製造煩惱,讓他周遭的人以他為中心暈頭轉向而已。這是他的特權。


    宇衡有一雙別有深意的眼睛,那裏麵有太多外人看不懂的內容,這令閱人無數的鳴州都偶爾心生退縮。


    膏藥沾到手指時,有點涼,指尖與對方的嘴角觸礁時,無端滲入幾絲溫熱,令鳴州心頭放軟。


    他想,對方畢竟涉世未深,青春期,做事容易衝動,過分去苛刻他,隻會適得其反。


    就這樣,鳴州又一次說服了自己。


    正當他的手指準備撤離的那一秒鍾,手腕被宇衡牢牢擒住。


    「即使看不慣,也要忍受我,是不是很不開心?」他瞬間將臉湊得很近,近到呼吸都籠罩過來。


    「這麽幼稚的遊戲,會好玩嗎?」鳴州此刻突然冷靜,於是循循善誘。


    「我才沒你想得那麽無聊。你可以躲在殼裏整日不出現,難道不幼稚?」


    「我有我的工作。我安排時間,你要麽聽我的,要麽做自己,你怎麽想我,不重要,況且我也沒有向學生解釋的必要。」


    鳴州安靜的眼神,有時候很有殺傷力,宇衡漸漸放鬆掌心的力道,身體退回到正常的談話距離。


    「你是大學者,有的是道理。反正短期內,你擺脫不掉我的,我鍾宇衡一向是自己想放棄的時候才會放棄。」


    「有這樣的精神很好啊,至少能爭取到升學。」


    跟梁鳴州講話,就好似在練推手,你來我往中間,你會慢慢敗下陣來,但宇衡卻對這樣的對象情有獨鍾。


    聽出對方口氣中不知是嘲諷還是鼓勵的暗示,宇衡咬了咬下唇,皮笑肉不笑地說:「你一定覺得我是那種吃老爸的敗家子吧?」


    鳴州揚了揚眉,輕輕舉高一隻手撇清,以示自己從未發表過此類偏激言論。


    宇衡意味深長地繼續講:「你信不信我會讓你改變看法?」


    「隻要不出格,你不是個壞學生。」


    「說到底,你還是不信我會跟你合得來。」


    「小鍾,我們現在已經足夠融洽,隻是,我也有我自己的底線。」


    「那你覺得我很過分麽?就因為那天我親了你。」


    他們的對話一直很隱晦,直到最後一刻,有人硬要揭破這層紗,便顯得有些可惡。


    這就是為什麽,鳴州有時候,對鍾宇衡這個人表現出的粗線條,很難從容應對的原因。


    鳴州想要當場辯駁又覺得辭窮,做人一直以來的強勢就這樣被人打壓下來,想想就覺得難堪,於是決定先離席,令事態降溫。


    「你的傷沒事……時間不早了,課業留待明天再討論,我——明天還有事要做。」


    宇衡索性耍賴躺倒在地毯上,支肘看他:「你又自顧自走掉,是不想跟我正麵衝突麽?」


    鳴州走到自己的房門外,近乎溫順地回頭看了眼那帶著冷冷得意的年輕麵容,無奈地甩了下頭,門輕輕合攏。


    的確,鍾宇衡並非生活中的對手,從答應做他的老師開始,鳴州便已經失去了與之抗辯的資本,他的手段隻剩引導和安撫,其它均屬過失。


    等宇衡獨處時,他的表情迅速垮塌下來,有種稱之為沮喪的東西淹沒了他一貫自信的臉孔。


    電話隨即響起,宇衡不耐煩地看了下時鍾,嗬,還真會挑,是要扮《七夜怪談》麽?


    宇衡隨手按下接聽鍵,吼過去:「胡小蓉,你那該死的美國時間還沒顛過來?!」


    「哎喲,你耍流氓啊,對淑女這麽粗魯,想死啊!人家是怕你明天忘了給本小姐接機的事,特別打過來確認一下!」


    幸好世上還有一個胡小蓉,可以將所有感性的傷感丟進垃圾桶,讓人隨時享受到人間煙火。


    「淑女?」宇衡好似吃到蟑螂,嘴上沒好氣,「已經替你叫了出租車,導遊也幫你請好,夠周到了吧?帶你參觀經貿大廈要不要?」


    「有必要那麽絕嗎?人家為了拓展業務開分場找人才,把周邊城市都跑遍了,你不犒賞一下我,小心本小姐不給你分紅!」


    「隨你便。」


    對方捶胸跺腳:「鍾宇衡!你不是說幫我搞定大明星林賽做代言的嗎?不許說話不算數啊,否則我跟你拚命!」


    宇衡聽到她耳提麵命時就一個頭兩個大:「你最好少煩我,她下旬有檔期時我會通知你同她經紀公司簽合約,平時沒事別老打我電話。」


    這番話並沒有打退一向金剛不敗的胡小蓉,她大喝一聲:「厚,心情這麽差……肯定有事。哎喲,不會是失戀了吧?」


    宇衡心裏一沉,說不出什麽味道,雖然不會承認,但實情也相去不遠,確實有那麽一個他搞不定的人,近日令他輾轉難安。


    「你少胡說八道。」他有些悶悶不樂。


    「話說回來,你身邊永遠美人如雲,想失戀也輪不到呀,像你這種少爺最沒勁了。每次你心情不好,就朝我發飆,你有沒有當我是女人啊!不過,人家大人有大量,嗬嗬嗬,等明天回來,本小姐會第一時間趕來安慰你純純的少男心。」


    胡小蓉——宇衡的惡夢。


    很老土的淵源,兩家有些交情,兩人曾是兒時的玩伴,後來胡氏舉家移民加拿大,隨後幾年,令宇衡唯恐避之不及的胡小蓉回國後,帶了人馬拖他開時尚攝影公司,一時間竟成就了業內頗具口碑的個性工作室,受到各路明星的追捧。


    小蓉也是極少數可以讓他鍾宇衡束手無策的夥伴,此女的優點和缺點都來源於死纏爛打的自來熟性格,明明是個大咧咧的男生脾氣,卻有本事將自己扮得很有女人味,唬弄不知情的群眾,為非作歹還裝天使。


    這個丫頭在國外跳級念完商科,卻獨愛攝影,為人精明的她平日絕對不肯做蝕本生意,因此威逼利誘小開老友出資。


    宇衡覺得小蓉沒有半點高才生的素質,還是跟之前一樣瘋瘋癲癲,但因為很有演戲天賦,又頗具人脈,所以予人很好的感觀。


    總之,跟胡小蓉交手,宇衡就常常會覺得自己的智商直線下降。但也隻有胡小蓉這個多年好友,常常可以識破他的情緒偽裝。


    如果小蓉看穿他對一個同性抱有異樣的情愫又會如何?宇衡自己也想象不到。


    即使自小受追隨,但宇衡發自內心的朋友不足五人,因此他也對小蓉相當寬容,隻是嘴巴上沒有辦法說服自己。


    當晚,放下電話,又聯想到隔壁的梁鳴州,不知道他此時在做什麽想什麽,心裏便覺蟲咬一樣,瘙癢得發疼。


    腦子裏塞滿亂七八糟的欲念,體內橫衝直撞的是對未來不明朗的憧憬,一切都害得小鍾哥差點失眠。


    而鳴州這邊自然不甚平靜,當危險的觸角遞過來時,再遲鈍,也不能忽略那雙年輕有力的手,說不定哪一天便會一把拽他進入貌似斑斕的泥潭。


    如果鍾宇衡想要嚇跑他,大可能使出各類極端的招數,如果招架不住,鳴州也並沒有打算死撐,隻是目前為止,身份決定了他的處世高度,可預知的非常境遇,也沒辦法讓他做一名逃兵。


    任何形式上的難關,即便忌諱,他也習慣了摸黑向前。隻是,誰都有可能高估自己。鳴州也不例外。


    人人都以為第二天會是一個新的開始,其實不過是一輪舊的循環。


    當宇衡清晨頂著帶有血絲的眼睛和嘴角未退的瘀青出現在機場時,幾乎令久未謀麵的胡小蓉拜倒。


    「哇噻,又高了幾公分,你這家夥到底吃什麽長的啊!」


    她還是一身桔紅,很沒大腦的樣子,哪裏像跳級生的品味。


    「誤點一小時!你知不知道我的時間很寶貴的?」


    小蓉上下打量了一下宇衡,伸手揭下他的墨鏡,對著瘀青噗地笑出來:「這麽頹廢,難不成準備當文藝片男主角啊?被前任女友打的啊?」


    「想我給你開車,就麻煩閉嘴。」


    「就知道你疼人家,幾周不見我會不想念我?才不信咧!」


    「你這個瘋女人。」


    「過獎,請我吃拉麵吧,飛機餐難吃死了。」小蓉一把挽住宇衡的手臂,「順便說說你的情史。不過看你的樣子,不怎麽會被甩,多無趣。」


    「閉嘴。」


    「新來的攝影師十個美女,我警告你,不許泡她!也不許對人家亂放電!」


    宇衡惱怒:「我又不是種豬!」


    其實宇衡知道,小蓉隻是不願他過多接觸手下大將,那些外表出色的女人,總是有意無意地想要吸引鍾少爺的目光,無論是出於真心,還是單純隻為了少奮鬥幾年。


    而對宇衡來說,兩者也沒差,人人都各有所需,他不會天真到以為自己應該比別人得到更多的真愛,他的生活也隻是在賭博,隻是他不信自己的眼光會差到連人家是什麽動機都看出來。


    開了一上午股東協調會,下午又有媒體要求做專訪,鳴州考慮到手頭兩篇未完成的專欄特約稿,於是借故推托了。


    坐上駕駛座,鳴州發呆了許久,才開出停車場前往鍾宅。凡事,除非即可推出,否則,身處其中什麽都是白想。


    等到傍晚,主動在書房等候鍾宇衡,不知算不算是一種較理性的和解方式。


    而宇衡一整天,陪胡小蓉在新建的戶外攝影棚耗了大半日,又跟小六去了一趟機車修理廠,一回來就聽管家說梁先生已經在書房喝茶,人一個雀躍,腳下飛似地直奔樓上。


    梁鳴州在等他!紗紙被捅破,他還願意等他!


    這個愉悅的訊息令宇衡的心像長了翅膀,被挑逗得受不了了,他急切地想要看到那人,才可能暫時平複那陣陣不安的受虐感。


    一路小跑來到書房門口,宇衡又猛地收住腳步,因為在那一刻,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像個身處熱戀期的傻小子,既無謀略也無深度,這麽衝動好笑的自己,完全失去了以往對待感情的瀟灑不羈。


    門留著一條縫,並沒有鎖實,宇衡忽覺心率很快,他緩緩抬起眼——鳴州在燈光下的剪影煞是好看,他端茶杯的樣子更是清爽利朗。


    這世間的極品男子亦分幾種,有人縱橫四海氣宇非凡,有人格調清新處世明快。顛倒眾生這個詞不光用在女人身上,鳴州走到哪裏都似發光體,獨樹一幟氣韻天成。


    宇衡年紀雖輕,但及時識別美色的異稟卻無需訓練。


    輕悄地推開門,精神尤其振奮,當腳下方邁進書房,室內靜謐的氛圍就令他不由地放緩了節拍。


    這個寬敞的充滿厚重家具和書香的房間,曾是宇衡最無好感的地方,可今天,因為梁鳴州的出現,原本沉悶的空間升起一股流動的念力。


    他坐在那裏,正在閱讀一部厚得可以砸死人的書,一副怪趣的黑色方框眼鏡,竟修飾出他儒雅的麵部輪廓,由於專注,他居然沒有察覺到有人進來。


    宇衡無聲地笑了笑,心想:原來他是近視,難怪他目光中常常流露出一種無意識的迷離,很是勾人。


    梁鳴州最帥的地方,就是他不知道自己帥。


    宇衡就在寧靜中駐足,接著背靠牆壁滑坐大到地板上,右手搭在膝蓋上,擺個舒服的姿勢,然後什麽也不做,隻是欣賞。


    當然,也有一點點惡作劇成分,就是想等到他發現自己時,那略受驚的表情。


    但梁鳴州真的不普通,他總是不會給你預期的反應。大約是看完了手頭這一章節,神態一放鬆,神經便又恢複敏銳,隨即接收來自於幾米外這道不同尋常的實現。


    不過他也隻是歪了歪腦袋,摘下眼鏡,然後淡淡一笑:「怎麽沒敲門?」


    「你又沒關。」宇衡歎了口氣,歪了歪嘴角站起來。


    「不會又沒帶課本來吧?」


    鍾少爺投降:「ok,我回去拿!」


    「今天算了,我給你找來了「行知」曆年的年終測試卷,從去年的開始做。」


    被點名的學生拉直了眼皮,一副「你饒了我吧」的表情。


    作為老師,有時必須下狠心:「每一份是九十分鍾,可你隻有一小時,我會替你閱卷。」


    「如果我可以在一小時內完成這張鬼試卷,你以為我還會過不了關?」


    「所以我在想辦法幫你克服學習恐懼。」


    「我的膽子沒有你想得那麽差勁。」


    鳴州語氣平靜:「讓你答題就答,我在書房裏坐著,不是為了陪你幹耗時間。」


    什麽是嚴師高徒,這就是經典案例。


    鳴州坐到單人沙發上繼續看書,宇衡任命地來到案前,不知為什麽,他發現,有的時候,自己沒辦法違抗梁鳴州的命令。


    接著是長久靜默的答題時間。古董時鍾的整點鈴響,把整個時空都拉回到過去,就隻是老實地坐在桌前,咬著筆端冥思苦想,那仿佛是小學時期才有的記憶,本以為一去不複返的光陰,卻讓梁鳴州替他拾回來。


    重溫,有時候也並不是不快樂的事,要看在一起的對象是誰。


    答題每隔五分鍾,宇衡就會支著頭看向斜對麵書架下的男人,這是他的動力。


    四十五分鍾後,宇衡抬頭打斷測試:「你後天有空嗎?」


    鳴州皺了下眉,想要義正辭嚴地命他嚴肅考試紀律,但嘴上還是簡易地回答了:「約了人。」


    「約了誰?」


    鳴州當下便打斷他的無禮提問:「有什麽事麽?」


    「想約你去個地方。」


    「我說了,我約了人。」


    「是女人麽?」宇衡低下頭,筆頭仍在答題,口氣似漫不經心,「那個俞曼貞?」


    鳴州一愣,不知他怎麽會言中,略感意外,一時也不知道怎麽回他,隻是靜坐。


    「真的是她?」宇衡停下筆來,半眯起眼,「我去查過這個助教,不過是憑著幾分姿色受了器重,賺了幾份外聯的工作,她這種心機重的女人,對你會沒企圖才奇怪!你難道還當真要同她交往?」


    「不要讓我害怕同你共處。」


    「你不必親口提醒我,我也知道自己有多不討人喜歡。」宇衡一把抄起案上的卷子,起身走到鳴州麵前,將它畢恭畢敬地攤開在鳴州眼前,「你知道的,很多事,我是不會輕言放棄的。」


    直到門啪一聲合攏,鳴州才回過神來,他萬分無奈地揉了揉眉心,將卷子隨手折起,這才發現,無論對錯,鍾宇衡確實將題目全部答完。


    當晚,鳴州又一次夢到母親傳著老式修身旗袍,坐在窗邊,趁他看得癡了的時候,側身軟軟地問他:「小州,不是說隻要軍艦嗎?怎麽今天又在模型店裏哭鬧耍賴皮?如果你想要海盜船,媽媽不會買給你,你不知道其實你想要的,未必可以得到呢。」


    鳴州低頭看自己的手掌,小小的,但掌心線很深,深到肉裏,他覺得痛起來,但還是忍著沒有說話。


    「你有很想要的東西嗎?就像今天的海盜船一樣?」母親的聲音裏有些責備起來。


    鳴州心裏著急,他不清楚一向溫柔的母親,今天為什麽這麽執拗地想要挖掘他的秘密,他有秘密嗎?為什麽自己都不能確定,他急得冒冷汗。


    越急越不敢靠近母親,他使力掙紮著,心裏一驚便睜開了眼,換來一頭的冷汗。


    鳴州一向怕母親失望,或許是他從未讓她失望過。所以許多東西,他從不會自己開口要,就這樣停課了兩日,接下來迎來風和日麗的周三。為了配合曼貞的休假,鳴州刻意騰出整個下午和晚上,用來消受美人恩。


    他們安排了午餐後去極地海洋公園,晚上也正好趕上古典音樂會開場,一舉兩得。


    而另一頭,宇衡在前一晚便約了胡小蓉出來吃晚飯。


    「怎麽這麽好心,請我吃飯。」女性的預感一向過人,「不會是有事求我吧?」


    宇衡邊喝咖啡邊鎮定地發出第二步邀請:「明天跟我約會。」


    小蓉的笑僵在唇邊,猶自打量了對麵的合夥人,直至確認以上對話的性質並無歧異才做滿不在乎狀:「那就要看本小姐是不是有興致了。」


    「去是不去?哪兒來那麽多廢話。」


    就算大女人也會就此嗔怒:「厚,你給點誠意行不行!」


    「難道女人就喜歡到這種惡俗的餐廳,吃這種不分生熟的冷凍牛排,才會覺得幸福?」


    「旋轉餐廳,燭光晚餐,法式牛排,哪裏惡俗?!你這個不懂浪漫的家夥,誰做你的情人,誰瞎了眼。」說著說著又笑出來,「為我消費這頓燭光晚餐,隻為約我明天出去,真不像我認識的阿鍾,難道是我有理解偏差?」


    「幹嘛這麽囉嗦,是我自己正好想去海洋公園,隨便約你一起而已。」


    「行啊。」小蓉托著腮笑眯眯看著宇衡,在心裏暗暗跟自己說:看你使什麽招!


    等到了約定的日期,前往南郊的極地海洋公園,鳴州足足花了一個半小時車程。


    園內分極地館和海洋館,慕名而去的曼貞興奮得麵目潮紅,而對海洋生物頗有愛好的鳴州充當起曼貞的講解員,主動向她介紹起關於鯊魚族群一些可考證的軼聞。


    鳴州其實最喜歡海星,因為那是一種近乎夢幻的生物,優雅的背後藏著毒,在未知的深海底縹緲地遊曆,即使被放進了透明的容器裏,姿態也叫人向往。


    那一天,鳴州的話比平時曼貞見他時都要多一些,這使得整個相處過程更加愉悅。


    如果不是在企鵝區與鍾宇衡不期而遇,鳴州大概會以為這是一次成功的約會。


    「這麽巧。」


    宇衡嘴上這麽說,可聽到鳴州耳朵裏,可是半點驚喜感都沒有,他隱約感到不安。


    剛想客套回避,宇衡已經同身邊的曼貞打招呼:「嗨,俞老師,又見麵了。」


    就在曼貞回禮的同時,一道鮮亮的身影橫刺出來,直接介入雙方陣營,清脆的聲音與她甜美的外表相映成趣。


    「噢喲,這裏香草冰激淩居然二十塊一支,這價殺的,我還當我在歐洲咧。」


    宇衡伸長手臂,一把將這個漂亮女生勾到自己胸前,故作熱情地說:「我朋友。要不要同我們一起去看北極熊?」


    小蓉往身後看了眼宇衡,見勢附和道:「對呀對呀,那邊人氣超旺,要不然先去看海豚表演好不好?」


    宇衡看小蓉這麽配合,於是給她介紹:「梁老師,俞老師。」


    「厚,是老師噢,我還當明星咧,你們行知的老師未免也太漂亮了吧!」小蓉與麵前的一對璧人握手,「我叫小蓉,是宇衡的女朋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情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曉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曉春並收藏情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