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是明白的告訴他,她從來未曾將他放在眼裏。


    戰無撤眸光興起了微不可察的變化,依然恭敬地回答:“微臣明白了。”


    “將軍能明白最好不過。”話甫落,馬車剛好停下,軒轅陰嫚立即揭簾欲出。


    “公主。”戰無撤喚住她,“微臣雖不願打攪公主好興致,不過仍有職責需提醒公主,王上隨時有可能召見微臣,所以公主最好不要久留尚書府。”


    “將軍這是在威脅?”軒轅陰嫚冷聲道,秀眉不悅的擰緊。


    “微臣不敢,公主多心了。”戰無撤似笑非笑地,絲毫沒有半分為人臣子的惶恐。


    “哼!”軒轅陰嫚雲袖一擺,揭簾而去。


    該死的男人!總有一天,她定要好好教訓他一番。


    “微臣在尚書府外恭候公主。”戰無撤對著她背影說道。


    軒轅陰嫚頓了頓,頭也不回地走進尚書府。


    月色下,戰無撤那一張棱角分明的俊顏上,揚起一抹自信的微笑。


    他會得到她,一定會!


    穿過長廊,戰無撤來到軒轅聿的書房。


    “微臣參見王上。”他恭敬地開口。盡管他已貴為將軍,手握兵權,但是他對這個身為一國之君的良師,心底始終無比崇敬。


    “你久未回京,一切還習慣嗎?”


    “微臣很好,多謝王上關心。”


    軒轅聿點點頭,“有一件事,本王想聽聽你的意見。”


    “王上請說。”


    “你長年帶兵出征,無暇論及婚配之事,如今趁著你回京,本王希望可以為你物色一位賢妻,不知你意下如何?”事實上,這些年來,他已賜戰無撤寵妾數人,但每一回總教他婉拒。


    戰無撤抬起頭,對上軒轅聿的雙眸。“微臣可以決定婚配的女子嗎?”


    “當然。”軒轅聿喜道:“但不知你中意哪一家的姑娘?”


    “什麽人都可以嗎?”


    軒轅聿笑了起來。“傻孩子!”他一向如此昵稱戰無撤,君臣情如父子。“你乃燕國的將軍,是眾家女子求之不得的乘龍快婿,有什麽人可以抗拒成為將軍府的女主人呢?”


    “據臣所知,確有一女子不願。”


    “誰?”


    “陰嫚公主。”


    “大膽!”軒轅聿麵色一變,沉聲喝斥。


    “王上請息怒。”戰無撤無懼地開口。


    “你可知嫚兒性情?”


    “微臣明白。”


    “那你仍願娶她為妻?”嫚兒心高氣傲,一如玄姬年輕之時。


    戰無撤點點頭,“七年來,無撤心中隻有公主一人。”他據實以告。


    君臣二人對峙半晌,軒轅聿突然笑了起來。


    “嫚兒可知你對她的心意?”


    “公主冰雪聰明,應該明白。”


    “她可願意?”


    “不願。”


    “那麽你還……”


    “王上,微臣自知出身低微,但微臣定會努力成為一個足堪匹配公主的男人。”今生今世,他是非她莫娶!


    軒轅聿看著眼前這個由自己一手調教的出色男子,盡管他權高位重,但畢竟年輕,孤寡輕狂的性情仍待琢磨。


    “你可知道,娶一個難以駕馭的女人為妻,是一件危險的事?”黑沉如海的眸光裏透出精芒。


    “微臣喜歡挑戰。”戰無撤執著地回道。


    這一次,軒轅聿臉上的笑更深了


    “好,既然如此,本王答應你,倘若你能再為本王取得三座城池,公主便許了你。”他深信時間與經曆是雕琢這塊璞玉的最好方法。


    “多謝王上成全!”戰無撤欣喜道謝。


    “別謝得這麽快,那並不容易。”


    潼沂關外的三座城池將猛兵眾,長年來野心勃勃欲問鼎中土,一直是軒轅聿心頭大患。


    戰無撤勾起笑,“王上,微臣從不打沒有把握的仗。”


    “喔!那麽你打算花多久的時間?”


    “一年。”戰無撤斬釘截鐵地回答。


    軒轅聿微揚起眉。“這麽有自信?”


    “自信與決心不正是王上傳授微臣的第一則兵法嗎?難道王上忘了?”


    “好,那麽本王就拭目以待。”笑意重回軒轅聿沉斂的俊顏上。


    他對戰無撤有無比的信心。


    “啟稟大人,公主駕到。”仆役匆匆奔至書房稟報。


    戰無撤放下手中兵書,“回稟公主,本將軍染病,不宜見駕。”他麵不改色地囑咐。


    仆役很快地瞧了眼主子,然後說:“是的,大人。”他再度匆匆離去。


    不多時,書房門扉突地被推開,軒轅陰嫚出現在房門口。


    “大人,公主她……”


    “行了,你先退下吧!”戰無撤絲毫未見驚惶,緩緩地由椅子上站了起來。


    待仆役與隨侍軒轅陰嫚的宮娥退出書房之後,軒轅陰嫚冷聲道:“將軍看起來氣色極好,不像是病了。”


    “托公主鴻福,微臣不過是染了點風寒,卻又怕過與公主,因此未見駕,望公主見諒,莫降罪於微臣。”他說著,筆直地來到軒轅陰嫚身前


    軒轅陰嫚見他逼近自己,沒來由的一陣心慌,直覺地退了一步。


    “哼!將軍是父王身前的紅人,誰敢降罪於你?”她嘲諷道。


    戰無撤眸光閃了下,麵不改色地道:“不知公主今日駕臨將軍府有何要事?”


    他明知故問地似笑非笑著。


    “你……”軒轅陰嫚本欲發怒,但在對上他可惱的熾烈眸光之後,吸了口氣,沉緩但仍不悅地開口:“本宮從來不知道將軍是一個行事卑劣之人。”她擰起眉。


    “哦?不知微臣哪一樁事令公主覺得微臣行事卑劣?”他逼上前,灼灼眸光緊鎖在她絕美的小臉上。


    望著他像是要將人吞噬的眼神,軒轅陰嫚心頭一震,脫口說:“為什麽向我父王提婚事?將軍明知本宮心有所屬。”


    “不,公主此言差矣!在公主尚未婚配之前,並不屬於任何人,微臣自然有爭取的權利。”他無懼地開口,氣勢狂傲。


    “你卑鄙!”軒轅陰嫚恨恨地道。


    戰無撤不怒反笑,問了句:“公主可讀過兵法?”


    “哼!這是自然,多此一問。”她不屑地輕嗤,自幼她即飽讀詩書,學問不敢自比母後玄姬,但較之男子,絲毫不遜色。


    “那麽,公主必定了解兵法中極重要的一條——兵貴勝,不貴久!”粗獷的俊顏上勾起自信的笑。


    “你……”


    “既然公主說過世上沒有所謂的公平,那麽,微臣隻好選擇一個最快的方法來解決問題。”久戰必兵敗,同樣的道理用在別處也是一樣,他必須快,而且要先下手為強。


    軒轅陰嫚良久說不出話來。


    “現下,我可以告訴將軍,為什麽本宮不喜歡將軍。因為你太猖狂、太目中無人!”終於,她一字一句地說出口。


    這回,戰無撤朗笑起來,“這一點不是和公主十分相似嗎?”


    下一瞬,軒轅陰嫚雲袖一甩,懷怒離去。


    她要教訓這個男人,一定要!她對天發誓絕不讓他得逞。


    離開將軍府之後,軒轅陰嫚怒氣衝衝地回宮,來到軒轅聿麵前。


    “嫚兒,何事不痛快?”軒轅聿淡瞥她一眼,繼續埋首批閱奏章。


    “兒臣請求父王不要答應將軍的婚事。”軒轅陰嫚直接地表示。


    軒轅聿抬起頭,擱下手中的筆。


    “無撤有哪一點不好?”軒轅聿銳眸閃了閃,直盯住女兒。


    “他太猖狂,行事目中無人。”軒轅陰嫚忿忿地道,長這麽大以來,有誰敢頂撞於她?唯獨這個可惡的男人,總在見她的時候一再的挑釁,勾起她的怒焰。


    軒轅聿看著她,“相信父王,過些年之後,無撤會更沉穩凝斂,成為一個優秀的軍政人物。”


    “兒臣還是不願意成為他的妻子。”軒轅陰嫚固執地道。


    “你可是另有意中人?”他並非全然不知。


    軒轅陰嫚無言,但一雙明眸裏柔情頓起。


    軒轅聿當下微微一笑,說:“事實上,父王隻是答應無撤,若再攻下三座城池便將你許配給他。”


    聞言,軒轅陰嫚絕美的玉顏上添了一抹狡獪的淺笑。


    “倘若他辦不到呢?”她輕問,黑瞳熠熠閃爍。


    “這個提議自然無效。”


    “但願父王不會忘了今日所言。”


    軒轅聿瞧住女兒,徐徐地問了句:“你認為無撤辦不到?”


    “兒臣以為世事難料,什麽樣的事都有可能會發生。”


    軒轅聿勾起淡淡的笑,“嫚兒,父王也同樣希望你不要忘了自己方才所言。天底下沒有絕對的事,勿忘!”


    軒轅陰嫚迎視父王精睿的雙眼,思緒陷入怔忡之間。


    將來會是怎番的光景呢?


    戰無撤那一張自信且微帶狂囂的粗獷臉龐浮上她的心頭,她怎能與這樣的一介武夫共度餘生呢?


    不,她絕不讓這樣的事成真,絕不!


    琤琤琴音暢如行雲流水,傳遍了東儀宮。


    “公主、公主……”宮娥霞月匆匆來到花園之中。


    軒轅陰嫚聞聲抬起頭,停下撥琴的動作。


    “有消息了?”她輕問,平靜的絕色玉顏下,心緒起了微微的波動。


    “啟稟公主,奴婢方才聽見娘娘的貼身婢女們說邊關告捷,將軍於近日欲班師回朝。”


    軒轅陰嫚眉心漸漸凝聚。


    他還是辦到了!


    須臾,軒轅陰嫚唇畔勾起一絲微不可察的深沉笑痕。看來,她的計策必須開始進行。“香瓶兒。”


    “奴婢在。”的f9保護版權!尊重作者!反對盜版!


    “為本宮取來紙筆。”


    “是。”


    不消片刻,香瓶兒捧著紙筆墨硯來到花園中,並且著手磨墨。


    軒轅陰嫚沉思片刻,提筆蘸墨,在紙上落下她自成一格、清圓超妙的字跡——


    邊關傳捷,吾心甚喜,沔陽城外,玄月中浣,不見不散。


    六日之後。的1be3保護版權!尊重作者!反對盜版!


    戰無撤看完信,心口起了陣陣難以言喻的悸動。


    這字跡他是認得的!


    信差在完成任務之後,便離城而去。戰無撤卻捧著那一張白紙黑字,竟夜難眠。


    過去一年以來,他大破胡城,威勢銳不可擋,東胡與南蠻懾於其威,紛紛不戰求和,免去血流成河的局麵。


    軒轅聿知悉,龍心大悅,接受了歸降朝貢的條件,天下終歸一統,百廢待興。


    翌日,天未亮之前,戰無撤一人策馬出城,直朝沔陽而去。


    玄月中浣意指九月中旬,他算算日子,還有兩天便到約定的日期,由此刻起,兩日兼程趕路應可抵達沔陽。


    於是,接下來的兩個日夜,戰無撤馬不停蹄,終於在兩日後到達沔陽城外。


    此時已是傍晚時分,城外一片靜寂。


    戰無撤瞧瞧瑰麗的天色,心中浮上軒轅陰嫚那一張傾國傾城的絕色容顏。


    為什麽公主會約他來此相見呢?


    再一次,戰無撤由懷中掏出信紙,目光落在那句“吾心甚喜”之上。的


    莫非,公主對他心意已變?會嗎?她那雙冷漠的明眸,真會正視他的存在嗎?


    戰無撤胸口一熱,長久蟄伏在心底的情意像是活了過來,淡漠的眸光裏一掃平日的冷厲,泛起了從未有過的殷切期待。


    隻是,隨著天色漸暗,戰無撤眼底的光芒也漸漸地黯下。


    也許,這又是公主的另一次戲弄。


    戰無撤仰頭望天,一手來到頸項,抽出領口下那隻碧綠的翡翠指環,緊緊地握在掌心裏。他永遠忘不了當年為了公主,他犯下生平頭一回殺戮……那樣的震撼,他至今難忘!


    一切隻為她,隻為她……


    這時,遠遠地傳來一陣馬蹄聲。


    很快的,兩名身著藍色官服的差役,策馬來到戰無撤身前。


    “敢問閣下可是戰將軍?”其中一人開口問道。


    “正是。”戰無撤雙眼掃過兩人,感覺十分麵生。


    兩人立即翻身下馬。


    “啟稟將軍,卑職受公主之托送信予將軍大人,請將軍過目。”差役恭敬地遞過信函。


    為什麽公主不親自來一趟?是不是從頭到尾隻是他一人的癡心妄想?


    黑沉的眸底,是旁人無法窺探的洶湧波濤。


    戰無撤瞧了眼信封上清妙的字跡,暗歎了口氣,打開信封取出信紙。


    但當他抽出信紙的那一瞬,一股濃鬱的奇香席卷而來,戰無撤不以為意,直到瞧見信上的內容——


    最強的用兵之道,不在百戰百勝;不戰而屈人之兵,方為上上之策!


    將軍,沔陽一役,勝敗之役。


    下一瞬,戰無撤忽感胸口一陣氣悶欲嘔,分明是中了毒。


    該死!他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


    當下,他提了口氣,雙腿一夾,策馬狂奔而去。


    他不能倒下,不能!


    兩名差役見狀,絲毫未見意外之色,立即翻身上馬,直追往密林方向而去。


    倉皇中,戰無撤心頭再一次泛起許久未有的陌生刺痛。


    為什麽她要對他下毒?為什麽……


    暈眩趨重,戰無撤在林子裏四處奔竄,終被低垂的樹幹撂下馬背。的


    兩名差役在此時逼近,同時將繩索套向戰無撤頸項。


    戰無撤踉蹌地站起身,盯住差役。“大膽狗賊,是誰……指使……”他雙手拉住頸上的繩索,目眥欲裂。


    饒是他內力精湛,卻仍敵不過毒害的蔓延,感覺似乎隨時要倒下。


    到了這地步,戰無撤仍然心存一線希望,希望向他下毒手的不是公主。


    差役們並不回答,隻是戰戰兢兢地盯住他,戒慎戰無撤天生流露的威武。


    “說!”戰無撤大吼,左右兩隻手分別扯住頸上的繩索,企圖將差役拉近。


    差役們大驚失色,無不奮力往反方向扯。


    在燕國,什麽人不知道戰無撤天生神力,可以單手舉起一隻三人合抱的青鼎。


    藥力的發揮之下,戰無撤勁道大減,隻能與二人旗鼓相當,在原地相互扯著。


    “說,是誰指使?”戰無撤咬牙暴吼。


    “將軍還需多問嗎?”其中一人回答,同時咬緊牙關拚命往反方向扯。


    下一瞬,戰無撤暴吼一聲,繩索竟應聲而斷,差役們被彈至五步之外。


    至此,戰無撤眼前昏暗,氣力將盡,明白自己必須盡速擺脫差役。於是,他拖著踉蹌的步伐,提起僅餘的一口氣,向林子深處狂奔而去。


    差役們再次起身追逐。


    在一陣慌亂下,戰無撤竟來到林子盡頭的斷崖……


    差役們一步步逼近,拔出腰間佩刀。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在為王上打下江山的同時,竟會落得如此下場。難道,這才是他最終的天命?


    突然間,戰無撤仰首狂笑起來


    差役們見他如此,竟無端打心底發毛,未敢再逼近。


    緊接著,戰無撤身子一晃,直直地往後墜下。


    戎馬多年,直到這一瞬間他才明白什麽叫作悲涼。過去的豐功偉業對他而言,如今僅餘一片黑暗……


    兩日後。


    簾帳之後坐著一身橘金緞袍的絕色女子——軒轅陰嫚。


    在她身前跪著兩名黑衣男子,正是兩日前為她送信的密使。


    “事情辦得怎麽樣了?”軒轅陰嫚開口。


    “啟稟公主,事情……事情未能辦妥。”其中一人神情惶恐地回答。


    “嗯?”盡管隔著簾帳,但軒轅陰嫚一雙水眸頓時轉為淩厲。“你們失敗了?”


    甜膩的嗓音在此刻揉入超乎年紀的陰沉,教人忍不住心生畏懼。


    “回公主的話,信確已送達將軍手中,隻是人並未落入卑職手中。”


    “那麽他此刻身在何處?”她擰眉問道。的


    “回公主的話,將軍他逃入密林,墜下斷崖。”


    有那麽一刻,軒轅陰嫚絕色的美顏上沒有任何表情。


    “你們是說,他死了?”她輕問,嗓音淡得不帶一絲感情。


    兩名黑衣男子互望一眼,回道:“卑職未敢確定。”斷崖下瞧去百霧氤氳,雖說崖底河道深廣,但河水湍急,隻怕神仙也無力回天。


    “既然未能確知結果,你們還回京作啥?還不快去查!沒結果,就別想回京。”軒轅陰嫚冷聲道。


    她不願嫁予將軍是事實,可……軒轅陰嫚對天發誓,她從未想過取他性命。


    對戰無撤下毒,不過是為了讓她沒有阻礙的嫁文朗玥;一旦成婚,戰無撤便是權勢通天也奈她莫何。


    密使在答應之後,雙雙離開。


    軒轅陰嫚獨坐簾後,絕美的容顏上是一片深思的神情。


    軒轅陰嫚屏退身邊的宮娥,獨自來到瑤台。的


    “平身。”


    “謝母後。”


    “今兒個有什麽事呢,嫚兒?”玄姬徐徐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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