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州城外三十裏處,嶽秋雲帶的兵便駐紮在這裏。


    他們隻是在這裏休息整頓一晚上,第二天還要繼續上路,所以帳篷搭得倉促,好在此時天色已晚,他們早已安營紮寨好。


    為了防止有蠻族人偷襲,即便是深夜也有士兵交換巡邏守夜。


    更深露重,兩個年輕的士兵擠在一起取暖,趁著四下無人守夜的時候偷懶,頭靠著頭在一起竊竊私語。


    “看見了嗎?那邊那個是公子的帳篷,那邊那個是咱們將軍的帳篷,你說說,公子與咱們將軍真的是那種關係嗎?若他們真的是那種關係,又何必分開住呢?”


    “難不成我們將軍還沒有拿下公子?莫非是因為我們將軍太不主動了?”


    “有可能將軍那性格,能討公子喜歡才怪呢。”


    “要不我們幫幫將軍吧。”


    一人計上心頭,眼珠子轉了轉後湊在旁邊那人的耳旁小聲耳語幾句。


    “你瘋了?敢算計咱們將軍?若是將軍知道了又要背著沙包跑圈了。”


    另一個聽了他的計劃之後,先是難以置信,但是暗忖了片刻後又鄭重地點了點頭,把一隻手搭在他手上,“走!跑圈就跑圈。”


    跑圈能比他們將軍的身家大事更重要嗎?


    等到下一班接替他們守夜的人一到,兩人就賊眉鼠眼地交換了一下眼神,趁著還沒有到入睡的時候,悄悄地往楚瑜的帳篷方向跑去。


    -


    “達則接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


    楚瑜靠在塌邊,身上披了一條毯子,一隻手拿著書,一隻手撐著頭。


    這書是有學了幾個大字的士兵嫌平時行軍路上太無聊偷偷藏在身上的打發時間的,也不知誰傳出去的說瑜公子喜歡讀書,那人毫不猶豫地就把自己的寶貝貢獻出來了。


    楚瑜自然也不能負了人家好意,夜裏無聊便拿來讀了讀,看到這句話,想起白日裏看到的場景,又頗有了一番感悟。


    隻是這書是確實越看越困,沒看多久,楚瑜就開始犯困,書已經垂到了手邊,一隻手也快撐不住頭。


    修長的睫毛慢慢遮住了眼簾,在他白皙的臉上投下了一小片陰影。


    燭火忽明忽暗,忽然不知道從哪兒刮來一陣妖風,被籠了防風罩的燭火居然一下子熄滅了,整個帳篷陷入了黑暗,也驚醒了快要入夢的人。


    楚瑜睜開眼,蹙起眉,放下書,站起身借著自然光摸到桌子邊,拿下蠟燭外麵的防風罩對著光仔細看了一會。


    外麵的守衛撩開帳篷的簾子,探頭進來,“公子,怎麽了?您休息了嗎?”


    楚瑜奇怪地揉了揉眼睛,不太能理解為什麽防風罩會被燒出一個開口,還以為是因為自己太困了所以產生了幻覺。


    放下防風罩,他連忙應道,“沒事的,隻是有風把燈吹滅了。”


    “哦哦,那公子先出來吧,待會就會有人來給公子重新點上燈的。”


    帳篷裏太過昏暗,楚瑜看不清站在帳篷外那人的模樣,隻能聽見一個清脆爽朗的聲音,也沒有多想,幹脆就走了出去。


    他走出帳篷,才發現帳篷外竟然站了三個人,其中兩個表情還有些怪異,此時正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給楚瑜行禮。


    楚瑜還沒有參透其中的門堂,就聽到轟的一聲,身後,他的帳篷榻了。


    楚瑜,“”


    一個士兵在一旁感慨道,“還好公子出來的早,要不然就得被埋在裏麵了。”


    “就是,”另一個人立馬應道,“這帳篷也太不經風了,也不知道是誰搭的,回頭讓咱們將軍罰他。”


    楚瑜,“那我晚上睡哪兒?這裏還有多餘的帳篷嗎?”


    旁邊一直在楚瑜帳外守夜的士兵剛要開口,就被那兩個人推到了身後,其中一個笑嘻嘻道,“公子,咱們這帳篷都不夠睡的,好多兄弟幾個人擠在一個帳篷裏。”


    “是啊,是啊,公子,他們又髒又臭,公子您肯定受不了的。”


    楚瑜雖然不是很潔癖,但要他與不認識的人睡在一起確實有些受不了,此時聽完他們的話,有些為難的蹙起眉。


    “那這可如何是好?”


    另外兩個人交換了一下視線,其中一個笑著建議道,“公子,咱們將軍住的帳篷是這裏最大的,不說住兩個人,住四五個都不是什麽問題,公子你既然與咱們將軍關係好,不如就去將就一夜。”


    “是啊是啊,”另一個人連忙點頭附和,“公子,將軍一定不會拒絕您的。”


    楚瑜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其實我與你們將軍也沒有那麽熟。”


    至少還沒有熟到可以睡在一個帳篷裏的地步,而且依照嶽秋雲那又臭又硬的性格,說不定會毫不猶豫地把他趕出去,他又何必去自討沒趣。


    他抬起頭,不再理那兩個人,而是對著他們身後有些不知所措的士兵道,“可以找幾個人過來幫忙重新搭一下帳篷嗎?我可以晚點才休息。”


    前麵兩個人對視一眼,其中一個突然開口,“對了,公子,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將軍之前好像找您有事,讓您去他那兒。”


    說著,他迅速踢了踢旁邊那人的腳。


    旁邊的人愣了一下,馬上點頭如倒搗蒜,“沒錯,你看我們這記性,公子,您還是快過去吧。”


    楚瑜半信半疑地看了他們幾眼之後看向站在他們身後的人,可惜的是另外一個士兵也沒有證實他們二人說話的真假,反而心虛地挪開了臉。


    楚瑜歎了一口氣,點了點頭,“好吧,我知道了,那你們先搭帳篷,我去去就來。”


    等到看著楚瑜往嶽秋雲的帳篷方向走過去,那兩人才鬆開桎梏著身後人的手。


    其中一個望著楚瑜離開的方向歎了一口氣,“我們都做到這種份上,若是將軍還不上道,那就沒辦法了。”


    另一個人憂慮地皺了皺眉,過了一會老老實實問,“那咱們還搭帳篷嗎?”


    “搭什麽?”那人橫了他一眼,“你這是不相信咱們將軍能拿下瑜公子啊,咱們將軍再不解風情也不會把瑜公子往外推的。”


    “”一直站在他們身後不敢說話的士兵此時總算敢說話了,他小聲道,“這一次幫了你們,下不為例,若是將軍怪罪下來,也不要把我給賣了。”


    “知道知道,”那人笑嘻嘻地拿胳膊肘捅了捅他,“您這哪兒是幫我們啊,你這是在幫將軍,若是成了,說不定將軍還得獎勵咱們呢。”


    -


    楚瑜站在嶽秋雲的帳篷外麵,兩個士兵把他攔下,和顏悅色地問,“公子,您找將軍有事嗎?”


    楚瑜看了一眼門大開的帳篷,好奇地問,“怎麽,嶽將軍不在嗎?”


    “是的,”其中一個點了點頭,微笑道,“公子,外麵風大,您若是找將軍有事還是先進去等吧,估摸著將軍也快回來了。”


    楚瑜剛要婉拒,他就已經熱情地撩起了帳篷的簾子,請楚瑜進去。


    楚瑜隻好走了進去。


    嶽秋雲的帳篷與他住的沒有什麽不同,隻是更寬敞了一些,本來就是臨時的住所,也說不上豪華,隻是裏麵燈火通明,還有供暖,確實很舒適。


    等嶽秋雲的時候楚瑜也沒有什麽事可以做,隻能無聊地四處打量。


    旁邊的架台上擺放著嶽秋雲白日穿過的盔甲,旁邊放著他白日用過的劍,隻是此時已經被主人悉心擦拭過,上麵半點血跡都無,幹淨得錚錚發亮。


    楚瑜白日就注意到嶽秋雲的劍了。


    那把劍的劍鞘上雕刻著盤繞的龍,龍目炯炯有神,龍爪鋒利無比,整把劍鞘泛著寒光,若是仔細聽似乎還能聽到劍的震鳴聲。


    劍匕上綴著一條雪纓,雪纓有些舊了,但是看得出主人的愛惜,雖然有些泛黃,但是很幹淨,不染纖塵。


    這把劍乍一眼看上去平平無奇,並不華麗,仔細端詳卻能看出其中的鋒銳與煞氣。


    楚瑜好奇地走近,總覺得上麵有一種奇妙的吸引力,讓他忍不住仔細看,甚至想要用手去觸碰它。


    手指的指端還沒有碰上那把劍,楚瑜就清醒過來,慌亂地收回手,後退幾步。


    這是嶽秋雲的東西,沒有經過人家的允許還是不要亂碰的好。


    “這把劍上沾過三千一百八十三個蠻族人的血。”


    楚瑜轉過身,才發現嶽秋雲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不遠處,正一隻手拿著布擦著還沒幹的頭發,一邊看著他。


    “加上今天殺的人,”他隨意地把擦頭發的布搭在肩膀上,淡淡道,“那麽,你來幹什麽?”


    楚瑜垂下眼,“每殺一個人,你都會計數嗎?”


    有那麽恨蠻族人嗎?


    楚瑜知道自己沒資格問出這個問題。


    嶽秋雲經曆的戰爭遠比他想象的要多,經曆的生離死別肯定也比他想象的要多,他一定也有他自己的原因。


    “大概吧,”剛洗完澡回來的嶽秋雲仿佛也褪去了一身的煞氣,看上去像一隻慵懶的獅子,“有的記得不太清楚了。”


    楚瑜看了他幾眼,突然發現有點不對勁的地方。


    嶽秋雲隻穿了一條裏褲,上麵披了一件裏衣還沒有係上腰帶,露出了一整片蜜色精壯的胸膛。


    楚瑜的視線往下,看了幾眼就有些不好意思地自覺轉過身。


    他有些別扭地問,“你你怎麽不好好穿衣服。”


    “都是男人,有什麽關係,”嶽秋雲冷哼了一聲。


    看著那個有些尷尬的背影,他勾了勾嘴角,想到少年居然矜持到連別人的身體都不敢看,突然玩心大起。


    半晌,沒有聽到穿衣服的聲音,也沒有聽到嶽秋雲再開口,楚瑜正納悶,剛想轉頭偷偷看一眼,就聽到一個近在咫尺,低沉性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嶽秋雲靠的很近,楚瑜一轉頭就能看到他眼裏的戲謔,熾熱的吐息打在楚瑜敏感的脖頸上。


    “怎麽?莫非你其實是個女子,女扮男裝故意接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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