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上,一大早就聽見巷子裏吹吹打打的,嗩呐聲聲。


    采薇這才想起頭幾日穆寡婦說過,鐵牛要娶親的事兒。


    掐指算了下,今兒九月十六,正是一個大吉大利的日子。偏生天公不作美,下著大雨,這新娘子坐著花轎,還不得濕透了?


    她和鐵牛從小的情分擺在那兒,怎麽也得起來喝杯喜酒的。


    從被窩裏鑽出來,她換了一件銀紅夾紗襖兒,下著一條煙紫色的裙子,踩著一雙特意找人做的高底鹿皮靴子,打著一把油紙傘出了門。


    陳勇幾個要跟著,采薇忙攔住了,「我不過去隨個禮,用不了多久。」


    出了門,就見巷口已經停著一抬花轎,鐵牛站在花轎前,手裏攥著一朵紅綢花,都已經把新娘子給迎來了。


    下著大雨,也沒幾個看熱鬧的,采薇站在花轎後頭,遠遠地看著。喜娘挑了簾子,新娘子一身大紅鑽出來。


    還沒站穩,那雨點子都打下來,她縮縮身子,有點兒狼狽。


    鐵牛遲疑了下,一躬身,上前就把新娘子給抱起來。


    二毛、大壯等跟鐵牛交好,也跟著看熱鬧,這會子轟然拍手,高聲喝彩,頓時就顯得熱鬧起來。


    鐵牛身高體壯,渾身的勁兒,抱著那嬌小的新娘子毫不費勁地進了自家院子。


    采薇跟過去,李大娘看見她,神色不大自然,不過也還是笑臉相迎,「采薇來了?」


    「是啊,鐵牛哥大喜的日子,我來討杯喜酒喝。」采薇說著,就從袖內掏出一個大紅的荷包來,這還是前幾日穆寡婦親手做的。


    她遞給李大娘,道,「一點兒薄禮,不成敬意!」


    李大娘掂在手心裏隻覺沉甸甸的,心下不由一喜。這個采薇看樣子是有錢了,出手怪大方的。


    隻是一想到這些是采薇拋頭露麵賺來的,就覺得拿在手裏滾燙地很,飛快地又把荷包塞進采薇手裏,她皮笑肉不笑道,「我們尋常小戶人家,祖上無犯法之男,族裏無再嫁之女。你見天賠笑摸人的銀子,我們怎好拿?」


    采薇隻覺得淒風苦雨都比不上這番話讓她渾身發冷:什麽叫賠笑摸人?


    她好歹也救過她們母子的命,就算之前鐵牛替她砍柴打獵幫了不少的忙,她也已經還清了。


    這是她靠自己的能力辛苦賺來的銀子,不指望聽句好話,那扔到水裏也得有個響吧?


    既然她這麽看不上,她還沒傻到把銀子往外拋的地步。


    她冷冷地收回荷包,一言未發,轉身就走。


    要不是看在鐵牛的麵兒上,以為她稀罕來啊?


    李氏望著她那倔強單薄的背影,兀自還對著地上啐了一口,「呸。我,們鐵牛都娶親了,還湊上前想幹什麽?」


    采薇連頭都沒回,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


    隻是她臉上的冷笑,讓人覺得渾身冰寒。


    有些人的心,就是石頭做的,永遠捂不熱!


    她不再是那個又癡又傻又肥的姑娘,她如今有了陸瑛,就算陸瑛不來,還有李汝舟,以為她是沒人要的巴著她家鐵牛不放麽?


    哼!真是狗眼看人低。


    進了家,她一把關上大門,就騰騰地邁步進了屋。


    陳勇見她前後不過一刻就回來,很是詫異:這喝喜酒還有這麽快的?


    他可是聽見巷子口的嗩呐還在吹,新娘子剛來啊?


    不過見采薇半天不出來,他也不好去問。畢竟這是人家的私事兒,隻要采薇沒事兒就好。


    在屋裏待了半日,采薇才覺得肚子有些餓,就打算去灶房裏做飯。一開門,她就見陳勇帶著人已經在那兒搗鼓沼氣灶了。


    鍋裏熱汽騰騰,院子裏彌漫著一股子肉香。


    想來他們生火不行,這不用費事的沼氣灶子倒是用得挺順溜的。


    一見她站在廊下,陳勇就趕緊跑過來,笑道,「嫂子,這玩意兒真好使,比這柴禾快多了。京裏都還沒見過呢。」


    采薇翹唇笑笑,一臉的驕傲:那是,這古代哪有這個?


    「我們煮了些肉粥,嫂子將就著吃一碗。」陳勇覷著她的麵色,小心翼翼提議。


    「好,這下雨天兒,吃些粥倒也暖和。」采薇漫不經心答著,轉身進了屋子。


    一會兒陳勇給她端來粥,就在自己屋子裏吃了。


    晌午那雨勢還不見小,采薇也沒什麽事兒,看了一會子書就縮在被窩裏睡著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就聽見大門被人拍得山響。


    她一個激靈坐起來,暗想難道是白興帶著人來抓她坐牢了?


    這般想著,她趕緊手腳麻利地穿戴齊整,坐在床沿,趿拉上鞋子,單等著人來把她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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