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聽到有人在誦頌著北境的民歌,聽到定北軍們頻臨絕望時的低吼,歌聲斷斷續續的飄散,蕩在這無盡絕望的寒夜中。


    這是他從未聽過卻無比熟悉的歌謠,是他兄長為他寫在家書裏的北境風光。


    他抬手抹幹自己的淚眼,從破碎的泥土中站起身來,那雙沾滿血的雙手緊緊握住。


    「父親,兄長請放心,往後定北候府的榮耀沈寂來背負。」


    他想活下去,他得活下去。


    沈寂從夢魘中驚醒過來,濃厚的血腥味刺激的他幹嘔起來。


    「謝天謝地,你可算醒過來了。」蕭易雙手合十對著天南地北四個角拜了拜,別過頭將眼角的淚抹掉,紅著眼眶看著沈寂。


    沈寂聲音嘶啞,抓著蕭元景的手激動道:「府裏的情況如何?大嫂她一介女流麵對這樣的事情必定不知如何是好。」


    沈寂身上到處是傷,縱是蕭元景動用自己勢力強行為他找來大夫,也隻是勉強將他這些外傷治一治,若不是沈寂求生意識太強,昨個夜裏就該燒死過去了。


    這會蕭元景生怕哪裏碰不對又傷了沈寂,忙讓他躺好。


    「你府裏的事情一切都很妥當,喪儀之事有魏小姐幫忙倒也算周妥,眼下你還是關心關心你自己吧,我一連兩日都來看你,隻怕是早就驚動父皇了,此事你得自己想想如何是好。」


    蕭元景趁人不注意時,貼近他身邊輕聲說道:「對了,我還為你帶來一個人。」


    說完,蕭元景往自己身後的小廝身上看了一眼,隻見那小廝低著頭站在一旁,聽到蕭元景說話時才抬起頭。


    沈寂看到那人的麵孔時,瞳孔微縮。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長話短說。」魏叢愉並沒有給沈寂回緩的時間,直言道:「聽聞皇上派人從嶧城找到了負責定北候糧草的薑鬥,想是謝餘自己慌了神才敢讓人對你用刑,你心中可有數,那薑鬥可是個忠心之人?」


    軍中負責糧草並不是小事,若非信任之人自然不會交由這樣的差事,定北軍中的將士們自然都是忠於定北候的。若非如此,謝餘也不至於再聽說皇上找到薑鬥時就慌了神。


    沈寂紅著眼睛點頭道:「薑鬥是我父親一手提拔起來的人,應該不會出賣父親。」


    定北候有恩於薑鬥,他從前不過是個逃難到京郊的流民,為了給自己的娘討口吃的,被逼無奈的去偷去搶。恰巧有一日遇到了定北候,定北候知曉他的苦衷中不僅沒有將他送官反而給了他足夠的銀兩讓他與他|母親好生度日。


    可誰能料到,自從那日之後,薑鬥這犯倔的脾氣也不知道從哪打聽到定北候府日日都在府門口坐著,一坐便是小半月,直到定北候返回北境的前一日才收他入編。


    自此,薑鬥便忠心耿耿的跟在定北候身邊效力。


    魏叢愉並不記得薑鬥這個人,但卻想起帝師來,帝師也是當朝太傅,曾經授業與沈寂,隻是傳聞太傅對於沈寂十分頑劣一直不滿,更是對他的所作所為嗤之以鼻,可後來沈寂襲候之後,反而是太傅肯公正的為他說上幾句話。


    「我和三皇子會想法子在外麵製造些話題,想辦法將謝餘拉下水,這樣他短時間內無暇顧及到你,隻等著薑鬥回京,咱們再做考量。」


    謝餘這會慌了神,就更說明此事有鬼,不然他也不會冒著這麽大的風險想在詔獄裏讓沈寂認下所有的罪責。


    沈寂聽了魏叢愉的話點了點頭,抬頭看著她有些欲言又止。


    「我大嫂,她怎麽樣了?」


    魏叢愉看了他一眼,這個時候告訴他實情說鳳瀾有多不好,也不過是在給他多添些堵罷了,「如今最不好的人就隻有你,你若能早些出去,定北候府必然會好起來,到那時鳳瀾受所有的委屈才不算白白受了。」


    沈寂聽了這話,麵上有些過意不去:「我知道,隻是還拖累了魏將軍實在抱歉。」


    拖累魏遠澤倒是不假,但此事也得是魏遠澤肯被他拖累才會如此,這會沈寂想要示好,想要同魏叢愉道謝,可這話到嘴邊,怎麽說都有些蒼白無力。


    「謝謝你。」沈寂說。


    魏叢愉擺了擺手:「我為的是我兄長和良心,你不必在意。」


    蕭元景已經在此耽擱許久,這會也隻怕皇上已經知道了,他輕咳兩聲,提醒著魏叢愉和沈寂,該是回去的時候了。


    魏叢愉起身跟在蕭元景身後,低著頭往走出。


    剛走到牢門口時,就被沈寂叫住:「魏小姐,若是我大嫂有什麽為難之處,還請你多費心,若是鳳府裏為難與她,我也可以代我大哥寫封放妻書。」


    沈寂這話在心裏憋悶許久,此時再不說隻怕日後更沒有機會說,鳳相是什麽樣的為人他心裏清楚,斷不會因為兩家的姻親就伸手拉自己一把,隻怕他大嫂夾在中間十分難。


    魏叢愉頓住步子,平靜的說道:「你若真想給,就等出去的那一日親自問她。」


    就連沈寂自己都不確定會不會死在詔獄中,或者皇上一道旨意將自己賜死,可魏叢愉卻從頭到尾都相信他會出去。


    沈寂心中乍暖,輕笑出聲,道了句:「好。」


    魏叢愉猜不準皇的上意思,但既然皇上能派人去尋找薑鬥,那就是對於謝餘的話也未必全然相信。


    眼下,謝餘集中精力想要沈寂在詔獄裏認罪,而魏叢愉當務之急要做就是要讓謝餘自顧不暇,才能為薑鬥爭取些時間。


    回到魏府後,魏叢愉先是去見了魏建生和他說明沈寂的情況,原本魏建生在定北候這件事上一直持著中立的態度,既不阻止魏叢愉去幫忙,卻也從未明確的應允她參與進來。


    可今時不同往日,如今魏遠澤同沈寂的事情糾纏在一起,若是定北候府垮了,魏府必然也會被殃及。更何況眼下的情況魏建生單憑一已之力在皇上麵前也未必能勸說有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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