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候府裏沒有主事之人,小叔又在獄中,我是無論如何也要將眼下挺過去的。」


    有了鳳瀾的這話,魏叢愉也沒再說什麽,鳳瀾是一根筋的性子,什麽事情都愛憋在心裏,她如今問也不過是怕她自己瞎想,她能這樣有條理的說出來,魏叢愉反倒放下心來。


    魏叢愉勸了勸她:「你且放心就是,皇上聖意未決,這罪便是在許與不許之間,一切尚有轉圜。」


    出殯前,魏建生帶著家眷前來吊唁,他在定北候的靈前上了柱香後,起身時往自己四周尋視一遍,魏叢愉知道是他在尋自己,便一直站在靈堂外看著魏建生出來。


    見他出來,魏叢愉上前兩步低聲道:「父親可是在尋我?」


    這幾日魏叢愉守著規矩,不管多晚都會回府,可瞧著她眼下的烏青和神色就知道她這幾日過的是什麽日子。


    「今日是定北候出殯的日子,你稍後隨我一起回去。」


    魏建生說罷,轉頭看看了候府裏的情況:「如今應該也用不著你在幫襯什麽了。」


    魏叢心裏知曉這幾日父親對自己所作所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心頭一酸,忙點頭應下同鳳瀾告別後,跟著魏建生一道離開。


    鳳瀾強撐著精神把喪儀的事情料理妥善,從定北候府裏抬出的三具棺木時,長街兩邊圍滿了百姓,也不知是誰帶了頭跪下來,眾人呼啦著一起跪下。


    「我們都相信定北候是無罪的。」


    「定北候,是大梁的忠勇之臣。」


    稀稀疏疏的聲音夾在人群裏冒出聲響來,很多人不敢直言,卻也用行發出來了來表明他們的立場。


    四世功勳,百年風骨,終究還是有人記得的。


    詔獄裏。


    廷尉拿著沾血的皮鞭抬起沈寂的下顎,眼神陰鷙的問道:「沈寂!你還不老實交待?沈嶽忠通敵叛國不戰而逃必然會留下線索來,你是他的兒子,一定知道實情。」


    沈寂目光渙散,頭腦昏沉並不答話。


    廷尉見他如此冥頑不靈,揚起鞭子抽過去,可這一鞭子下去沈寂隻是悶哼一聲。


    這時有獄卒過來提了兩桶冰水,廷尉下巴微抬,那獄卒授意,雙手拎起木桶就往沈寂的身上潑。


    刺骨的寒意讓沈寂忍不住打個激靈,強撐著身體抬頭看了他一眼。


    廷尉翻手按在桌上發出啪地一聲,指著沈寂怒斥道:「我再問你一次,你招還是不招?」


    沈寂抬起頭衝著廷尉啐出一口血沫來,聲音嘶啞道:「沈家沒有叛國,我父兄皆是戰死。」


    廷尉抬手將臉上的汙穢抹掉,獰笑起來:「到底是沈家的人啊,骨頭就是硬,今日你不認本官就打到你認為止,看看是你的骨頭硬還是我這詔獄裏的刑罰硬。」


    他說著將身子往後一靠,倚靠在身後的椅子裏低吼道:「來人,上仗刑。」


    沈寂口腔裏本就充斥著血腥味,此時每一仗打下去,都讓他覺得喉嚨裏湧著腥甜。他意識渙散起來,逐漸受不住,廷尉瞥了一眼抬了抬手,沈寂卻咬緊牙關一字一句道:「我,不,認。」


    廷尉起身走到沈寂麵前,用力的將他的頭按在長凳上。


    「 不認?不招?嗬,沈寂都到了這會了你還看不清局勢麽?還真當你是定北候府裏的公子哥兒?實話告訴你,你認與不認結局都是一樣的,有謝大人在,這一關你是熬不過去的。你若懂得審時度勢興許皇上還能留你個體麵的死法。」


    沈寂聽到謝大人三個字時,忍不住出聲大笑起來,撕裂傷口時讓他忍不住倒吸了口氣。


    「謝大人?我當你是有多大的膽子對我用刑,原來是聽了謝餘那廝的話,他說我沈家判國就判國?什麽時候這大梁竟是謝家做主了?」


    聞言,廷尉大笑出聲,並不將沈寂這樣的言詞放在眼裏,仗刑依舊繼續,沈寂痛的冷汗直流。


    「嶧城一戰,沈嶽忠不戰而敗,三萬將士命葬於此,身為主帥居然會在糧草上出了問題!」說到此處,廷尉冷笑一聲,歎道:「沈寂啊沈寂,城中餓殍遍野,你敢說這不是沈嶽忠的過失?」


    廷尉說完後叫人停了手,將渾身是血的沈寂拖回牢房。


    此時的沈寂已經是強弩之末,連呼吸都變的艱難起來,傷口和衣物粘在一處,皮開肉綻,每一次呼吸時血水都跟著身體的起伏從傷口中滲出來。


    他周身冰涼,耳朵裏嗡嗡作響,好似又回到了他父兄出事時的那個雨夜。


    「父親,」沈寂喃喃自語,無意識的抬起手,仿佛定北候就在眼前一般,「父親放心,我,至死不認。」


    「沈書華?沈寂?醒醒,快醒醒。」


    沈寂手腳發涼,呼吸漸亂,朦朧中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他努力睜開眼睛,盯著眼前的人瞧。


    詔獄裏陰沉昏暗,久不見光讓他有些眼昏,想要動一動卻發現已經沒了知覺。


    蕭元景見他如此,心急如焚,氣急敗壞的吼道:「快叫大夫來給他瞧瞧。」


    廷尉麵色一僵,拱手回道:「三皇子,這事,小人也做不得主啊。」


    詔獄的人向來如此,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蕭元景平日裏和這些人不打交道兩下相安,可眼下他們拿搪塞別人的法子來搪塞自己,哪裏能受的住。


    蕭元景抬腳踹到廷尉的胸口上,怒罵道:「混賬東西,少拿那些糊人的話來搪塞我,仔細我到父皇麵前說理去。」


    廷尉捂著胸口悶哼一聲,連忙差人去請大夫。


    混沌中,沈寂看到父兄們的背對著他,越走越遠,他越是追趕他們走的越快。


    「父親,兄長,」沈寂低泣起來,卻怎麽也再追趕不上。


    」巫山高,高以大;淮水深,難以逝。我欲東歸,害梁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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