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幾名侍女有如驚弓之鳥,莫邪的嘴角不自主地怞搐著。


    素聞厲王的冷血無情如同他的赫赫戰功一樣令人膽寒,在沙場上殺人如麻,銀白色的鐵劍被血水染紅,經過他的身邊都還聞得到一股濃濃的血腥味……但這些傳聞,莫邪隻當是以訛傳訛,並沒有放在心上,畢竟她已與這樣的男人拜堂完婚,即使她的夫君是個冷麵羅煞,她也隻能勇敢麵對。


    “你們放心,如果王爺怪罪下來,我會扛起所有的責任的。”莫邪冷漠道,不想陪她們燃盡蠟燭,還空等不到新郎倌來掀喜帕。


    他會這麽做,無疑是想給她下馬威,她才不想隨著他起舞,忙了一整天,她已經累壞了,不想再等下去。


    反正他的目的是姊姊身上的玉如意,她不可能乖乖交出,況且她身上也沒有,她必須拖到等到他發現的那一天為止。


    “可是……”眾侍女們麵麵相覷,卻沒一個敢離開。


    “我已與王爺拜堂完婚,就是你們的主子,叫你們退下就退下。”莫邪最後不得不板起臉孔。


    在她的命令聲中,侍女們才乖乖聽話全部退下去。


    新房內頓時隻剩下她一個人,她把鳳冠拿下,柔柔酸疼的頸子,輕歎成親真是折磨人。


    若不是因為皇上的賜婚聖旨牽連到家人的性命,她才不會……莫邪微皺起眉頭,把心中想法拋到腦後。


    現在想這些都沒有用了,如今最重要的是,她要怎麽將厲王蒙騙在鼓裏。雖然知道事情可能隱瞞不了太久,但能拖一天是一天,希望在厲王發現真相前,姊姊已經順利抵達萬蠱山脈,找到蠱王破解身上的蠱毒,屆時厲王想要玉如意,她會無條件的雙手奉上。


    隻是在此之前,她得要隱瞞自己的身分,千萬不能讓他發現她身上沒有玉如意。


    至於要怎麽做才能不露出馬腳?莫邪就真的不知道了,因為不了解厲王究竟對自己的姊姊莫玉了解多少,她也隻能見機行事。


    莫邪一邊想一邊褪去身上的大紅嫁衣,身上隻剩下雪白單衣,當她正打算掀被就寢時,房門外卻傳來喧嘩聲。


    怎麽回事?


    她蹙起眉頭,才剛下床站起來時,房門突然被用力踹開,一道偉岸頎長的身影就矗立在門外,從他一身大紅蘇繡錦袍的裝扮,莫邪知道,他就是她的夫君──厲王!


    看著眼前一身大紅喜袍,臉上卻沒有半點喜氣的新郎倌,任君騏隻能搖搖頭,不知該說他是癡心,還是愚蠢?


    堂堂的親王,不僅地位崇高,還因為戰功彪炳深受當今聖上寵信,如今卻為了一個不愛他的女人,不惜犧牲自己的婚姻。今天明明是他的大喜之日,卻拋下一堆賓客,躲在這裏跟他喝著悶酒。


    “你真的不打算進新房,看一下你的新婚妻子嗎?”任君騏不得不提醒李厲行,今天可是他的大喜之日。


    “不看!”李厲行把酒倒進嘴裏,辛辣的滋味灼燒著他的喉嚨。


    “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呢!”任君騏歎息道。


    他真的看不下去,李厲行做這麽多卻得不到他小師妹的半點響應,他覺得他根本在自討苦吃。


    “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這句話道盡他的心聲。


    “你這根本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任君騏沒好氣道:“你難道不知道,你的小師妹對你隻有兄妹之情,現在你為了她娶了別的姑娘,隻怕她更不可能嫁給你了。”


    以衛可兒善良的個性,即使心有所動,也會顧慮到另一名無辜女子而不願嫁給他為妻,李厲行簡直是在作繭自縛。


    “我知道。”李厲行神情黯然地仰頭,再度飲盡杯中酒。


    “既然知道,又為何這麽做?”任君騏實在不明白。“難道你不想娶你的小師妹為妻嗎?”


    “想,但我知道她不會嫁給我。”李厲行的目光凝視著酒杯,眼眸變得深邃,嘴角露出苦澀的笑容。


    他知道對衛可兒而言,他隻是如兄、如父的存在,完全沒有男女情愛,隻是他已經無法阻止深陷的心,就算衛可兒不愛他,他還是無法眼睜睜看她受盡蠱毒的折磨而香消玉殞。


    “既然知道,你又為什麽……”


    “我隻要小師妹活下去。”李厲行緊握酒杯,眸底的冰冷寒芒犀利尖銳。“既然莫家不知好歹,不肯乖乖交出玉如意,我隻好用這種方法逼他們交出來。”


    “你這樣做,衛可兒也不會開心的。”任君騏搖搖頭,不懂他這破釜沉舟的心態,是想逼自己,還是逼衛可兒投降?


    不管是哪一個,最後都一定會變成兩敗俱傷的局麵,最無辜的還是他今日娶進門的莫家千金。


    “嗬,我有的是能讓她開心的方法,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怎麽解決她身上的蠱毒。”


    “衛可兒有告訴你,她身上的蠱毒是怎麽來的嗎?”


    “她不肯說。”衛可兒在數月前,曾到江南一趟,回來時就身中蠱毒,但她卻絕口不提原因。


    “你沒去查?”他認識李厲行可不是一兩天的時間,對於任何事都要充分掌握的他,任君騏不信他會就此草草了事。


    麵對任君騏的詢問,李厲行選擇沉默以對。


    任君騏歎口氣,“你既然不想說,就當作我沒問吧。”他明白他的沉默,等於是默認了。不過,若他不想說,誰都無法逼他說出口。


    李厲行輕輕嗯了一聲,繼續喝酒。


    氣氛又變得沉悶起來,彷佛一朵厚重烏雲籠罩在四周,最後任君騏受不了這種壓迫感,轉移話題。


    “你打算怎麽處理你迎娶進門的厲王妃呢?”


    “擺著。”李厲行回答的簡潔有力。


    任君騏不禁翻個白眼,“她可是活生生的人,怎能任由你擺著?”


    “能不理就不理。”他的語氣冰冷,對於今天迎娶進門的女人,他半點興趣也沒有,要不是她身上有他想要的東西,或許他會直接忘了她的存在。


    “你好歹去掀開人家的喜帕,別讓人一直空等著。”任君騏苦口婆心勸道。


    “我沒叫她等。”李厲行承認自己是個自私的男人,為了挽救自己心愛的女人,卻要犧牲另一個無辜的女人。所以在請求皇上賜婚時,他就決定,隻要她肯乖乖交出玉如意,他會讓她一輩子錦衣玉食,不愁吃穿。


    “不過你選的地方還挺有趣的,竟然會選在新房前喝酒。”任君騏一臉玩味地看著李厲行。


    他們現在正在新房外,不遠處的涼亭內喝酒,可以清楚看見新房內搖曳的燭火光影。


    “因為這個地方最安靜。”李厲行冷若冰霜的神情,與灑落一地的柔美月光形成強烈對比。


    “最安靜?”任君騏微微一愣,但細細思量後,便了然不惑地點點頭,“任誰也想不到你這名新郎倌會躲在新房門前喝悶酒,最重要的是,你的小師妹不會知道,你未踏進新房一步,不然她肯定會怪你的。”


    李厲行拿著酒杯的手掌微微一震,睨著任君騏,從雙唇間擠出一句話,“你沒說話,不會有人把你當成是啞吧。”


    “被我說中了?”任君騏挑挑眉,不知死活地繼續在他的傷口上撒鹽。


    “你管太多了。”李厲行狠狠咬牙,黑眸底處冷芒閃現。


    看到李厲行眸中出現嗜血的寒光,任君騏識相地舉起酒杯,“好吧,我把嘴巴閉上,乖乖陪你喝酒,這樣總行了吧?”


    隻是,話才剛說完,就看到新房的門被打開,侍女們魚貫而出,他不由得好奇地問:“新房裏發生什麽事了嗎?侍女們怎麽通通走出來了?”


    李厲行眉頭緊蹙,有些不甘願的將視線移往新房門口,看到侍女們一個個走了出來,不由得放下酒杯,眼眸變得陰鷙。


    【第二章】


    “誰準許你們走出新房的?”


    李厲行狠戾的目光,嚇得所有侍女們手腳一軟,跪倒在地,討饒聲此起彼落。


    “奴婢知錯,請王爺恕罪……”


    “王爺!奴婢知錯!奴婢領罪……”


    “奴婢知錯!請王爺息怒……”


    “別這麽凶嘛,瞧你把她們都嚇壞了,還是讓我來吧。”任君騏搖搖頭,以李厲行一副凶神惡煞的猙獰臉孔,絕對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你們別怕,有我在,你們家主子不會處罰你們的。”


    “謝謝任公子……”侍女們對任君騏充滿感激,但偷瞄了自家主子一眼後,馬上又低下頭,閃躲他冰冷的目光。


    李厲行沒好氣地瞪了任君騏一眼,他以為這裏是他家嗎?說不處罰就不處罰,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裏。


    不過除了一記冰冷的目光外,他也沒有再多言,默許了任君騏的提議。


    瞧主子的態度有所緩和,眾侍女們通通鬆了口氣。


    “你們能告訴我新房裏發生什麽事嗎?”任君騏的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說起話來不急不徐,一副溫文儒雅的模樣,舒緩眾侍女們緊繃的神經。


    “是王妃……”一名小侍女怯生生地開口。


    “王妃?”任君騏挑挑眉,“她怎麽了?”


    聽到與那個女人有關,李厲行下意識地蹙起眉頭。


    “王妃說……她累了……想睡了……”小侍女期期艾艾道,眼角餘光還不忘偷偷觀察著李厲行的神色。


    隻見他臉色一沉,不怒而威的氣勢嚇得小侍女趕緊閉上嘴。


    “她說累了,想睡了?”李厲行沒想到她竟然會這麽大膽,新婚之夜不等新郎倌掀喜帕就自顧自地就寢,擺明沒將他放在眼裏。


    “你的新王妃還挺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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