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墓園,開始有人喊著,「定快一點,還有很遠的路要趕,天黑前要進墓,快點。」


    隊伍速度加快,心寶也被迫趕路。說也奇怪,這睿王墓竟然這麽大?眼前有條筆直的石板路,一望竟然不見底,也看不到前方會有什麽。


    她側頭一看,路旁有著大小雕像,如果她沒記錯,這叫做石像生,有神獸、有靈鳥,也有威武強壯的武官,和風度翩翩的文官,統統雕刻得栩栩如生,令人望而生畏。


    心寶隨著隊伍向前走著,走了許久許久,終於走完了這條不知到底有多長的路。


    到了底,這才看見一座漢玉石牌坊,以及連接著的大小建物;再往下走,則又是一座碑樓,上頭高高五個大字,寫著神功聖德碑,鑿刻著滿滿的碑文,卻在碑主名號上挖空,似乎在等待日後填入。


    再往前,她看見一座浩瀚巍峨的宮殿,牌匾上寫著隆恩殿三個大字;心寶心裏一驚,訝異到完全說不出話來。


    再往後走,來到了方城明樓,穿越後終於來到了墳前,心寶看著,眼前一個入口,後頭隨著斜坡進入地下世界。


    到這裏後,老睿王的棺槨從靈車上降下,往裏頭送;後台那四十具棺木也往裏頭送,心寶不禁懷疑,這個地下墓穴裏頭有這麽大嗎?可以安放這麽多的棺木嗎?


    睿王進入地下墓穴,祭祀官也帶著王府的人進入,心寶當然也跟著走進去。那斜坡又是一長段路,慢慢向內降,他們往內走,終於來到墓穴中。


    心寶看著,真是不敢相信——眼前的墓穴仿若地下宮殿,由一條中道串起了前、中、後三室,前兩進再分左右,那四十多具殉葬者的棺木就往第二進的左右兩廂送入。


    老睿王的棺木往最內進送,安放在裏頭的正位上,身旁還有兩具棺木,應是兩位被迫殉葬的睿王側妃之棺。


    這時,眾人陸續撤出,睿王離去前,還對著心寶說:「心寶姑娘,先父就托付給你了,望你好生照料,本王感激不盡。」臉上仿佛還帶著笑意。


    心寶沒有回應,她隻是往墓室內走,最內一進擺放睿王的棺木,中進的空間則擺著許多隨葬品,甚至包括一張雕龍王座,還有一盞長明燈。


    她懂了,難怪不讓三世子來送……


    「你們以為瞞得過天下人嗎?」心寶輕聲說著。


    王府的祭祀官離去前,聽到了,他看著心寶,「你說仟麽?」


    「神道、神功聖德碑、隆恩殿、玄宮,這些全部都是帝王禮製。睿王……還真的有狼子野心。」


    祭祀官笑著,「你看得懂?真不簡單,還想說什麽,趕快說吧!」


    等會兒大門一關,金剛牆一築,她就再也別想說了。有話,說給王爺聽吧!


    心寶搖搖頭,不幹她的事,讓外頭的人去傷腦筋;她是來死的,不是來揭發小人的。


    況且不是修個皇陵,死後過過當皇上的癮,就能得到這個天下!


    祭祀官走了,墓內隻剩她一人。


    朱紅大門從外麵關閉,一道名為自來石的石牆佇立在門內,外頭有人從朱門韻門縫中伸進了一個勾杓般的器具,形狀有如北鬥七星,用那杓狀之處將那堵自來石一勾,自來石撞上朱門,從此內外兩隔、陰陽不見。


    耳邊瞬間變得安安靜靜,隱約可以聽到外頭的人正在修築金剛牆,那牆築好後,睿王墓就永遠與世隔絕。


    心寶站在墓室中,發現自己好像一點力氣都沒有了。走到這裏,真是死路一條,再也不用去想外麵的事。


    心寶就這樣坐在地宮的地上,安安靜靜的不發一語。她心裏黴然覺得好平靜,人生至此,說不出自己該哭還是該笑、是喜還是悲?


    等吧!


    走完這段路了,接下來,就是等死了。


    千裏之外,北方戰線,官軍軍帳內,一個男人站在桌前,看著眼前那推演戰況的沙盤,兀自沉默。


    身旁放著一個包袱,隨身之物都已收拾好了。他卸下戎裝,換穿藍色長衫,臉上的胡髭多日末刮,雖是如此,但臉色略顯蒼白,隻見那男子身上藍色長衫的左袖垂在身側……


    戰事已有重大進展……他該走了……


    二皇子與裴策進帳時,就看到這個畫麵——向群站在那,不知道在想什麽,而他身旁的那個包袱,他們也看到了。


    斷臂之後,他們本以為向群活不了了,但最後他還是活了下來。上天有好生之德,好人更不應有這樣的下場。


    「醒之,怎麽不好好休息?」


    他搖頭,看著兩個兄弟,「我要離開了。」


    兩人一驚,裴策緊張問著,「離開?你要去哪裏?」


    「我該去哪就去啦,朝廷以為我已經死了,我不能再留,不然你們反而變成欺君……我早就打定主意要離開,隻是前陣子戰事混亂,我想幫你們的忙……現在戰事底定,是我該離開的時候了。」


    二皇子憤怒大罵,「混帳!你為什麽非得選在現在說這種話?今天不是說好要一起慶祝嗎?我們終於打贏了這場仗啊!」


    這場仗,勝利來得太晚,向群已經受到重創,現在就算打贏了,也隻是遲來的安慰。


    裴策也勸著,「醒之,我以為經過這段時間,你已經放寬心胸了。當初若非你以自己的安危相逼,我也不會發那種戰報!我們應該一起回京,向皇上稟明,相信皇上會原諒我們的。」


    向群默默無語,不肯說話。


    裴策繼續說:「況且部隊這裏人這麽多,怎麽擋得住悠悠眾口?當初說流騙皇上,遲早會被揭穿……」


    「所以我要離開,到時候看到我沒跟著你們回去,皇上心裏也有數,不用再多說,你們就當我死了……」


    二皇子憤怒上前,一把揪住向群的衣服,「說什麽兄弟?你當兄弟是隻能同甘,不能共苦的人嗎?這一場仗,如果不是你給我們出主意,我們哪能打贏?」


    向群傷後,多日臥床療傷。少了向群,他們反而成了群龍無首,他們就算還擁有兩萬兵,反而隻能坐困愁城。


    發動奇襲前一晚,他們幾個將領沙盤推演,彼此無語,連裴策也拿不出主意。


    這時,幾天下來躺在床上下不了床的向群,竟然連滾帶爬的從床上下來,爬到他們麵前,在眾人驚訝的眼神中,擺出了調兵進攻的陣勢。


    再次攻山……


    但要分兩批軍隊攻山,一前一後,前後約隔十裏。


    上回他們在山上被包夾,死傷慘重。但這一次,換他們將敵軍包夾入山,兩邊夾攻,一次殲滅。


    獲得計策,眾人精神一振,隔日即出發,當然向群不能去。


    可是這一戰,鏖戰了五天,不但大獲全勝,敵軍全滅,官軍損傷甚少,甚至他們還大有所獲。


    因為他們竟然發現,劉濤那渾小子竟與敵軍將領勾結,當場抓到他們碰麵時那談笑風生的得意場景。


    二皇子當場將劉濤的人頭砍下,激勵士氣,就算這劉濤是睿王的侄兒,長世子的堂兄,也照殺不誤!


    而這件事,也讓裴策的心裏覺得不太對勁。


    向群臉色蒼白,卻是咬牙不吭聲;他的傷勢剛愈,當然承受不住二皇子這般搖晃。


    裴策看見了,立刻上前拉開二皇子。「醒之,真要這樣一走了之嗎?」他說出心裏的隱憂,「幾天前我們還在談那劉濤的事,你不覺得事有蹊蹺嗎?他為什麽會與敵軍將領見麵?長世子為什麽會派他來?這次異族聯手入侵,究竟與他們有沒有什麽關係?」


    「這些,我都管不著了:慎謀,你夠聰明,你可以幫皇上……」


    「坦白說,醒之,皇上缺不了你,我也缺不了你。我是文官,二皇子則是皇上身邊最信任的武將,但我跟二皇子常常意見不一,文有文策、武有武略,著眼之處各有不同,這時就要靠你這個文、武兼具的將才居中調和……」


    「別灌我迷湯,我現在什麽都不是。」


    「好!撇開這些都不談,京城裏難道沒有什麽讓你能留戀的嗎?」他直接挑戰,要刺進向群的心裏。


    二皇子覺得幹嘛這麽拐彎?他直接就說:「你不想回去見心寶嗎?如果心寶得到了你的死訊,她會有多傷心啊!」


    向群咬著牙,想起那個傻女人,但他還是一甩頭,「我不回去,心寶……就讓她當作我死了,我不回去……」


    「你混帳!說什麽要給心寶幸福,心寶這麽多年在宮裏,服侍這個、腿侍那個的,過得這麽辛苦;她在等你回去,要跟你一起享福!你還說你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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