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揉眼睛,她衝門外喊:「誰呀?」


    「奴婢是雲軒殿裏的嬤嬤,左姑娘,到該起床的時辰了。」


    左思鳶使勁閉了閉酸澀的眼眸,認命般爬起身來,趿著鞋前去開門。


    門口的嬤嬤麵無表情地看著她,滿臉死氣沉沉的樣子,兩道深深的法令紋猶如黃土地上幹裂的溝壑:「姑娘請快些梳洗,皇後娘娘辰時就該起了。」


    左思鳶隻好匆忙梳洗一番,跟在那嬤嬤身後來到皇後寢殿前。


    穿過重重紗帳,她隻看見緊閉的床帷,便壓低聲音問那嬤嬤:「皇後娘娘不是還沒起麽?」


    嬤嬤回頭,狠狠瞪了她一眼,把一根手指豎在唇邊。


    左思鳶立即閉上嘴巴,這時隻聽床帷裏頭傳來一陣響動,那嬤嬤在她身後用力推了一把,她一個踉蹌,被推到皇後床前。


    床邊的宮人們見她過來,便都自覺地退到後麵。


    她一頭霧水地看向皇後的貼身侍女銀雀,隻見她瞟了床帳一眼,示意左思鳶去挑開。


    左思鳶不禁愈發疑惑,她將窗帷掀開,皇後衛氏麵無表情地坐在床帳裏,朝她伸出一隻胳膊。


    她這才明白了,原來所謂的當王妃前的訓練,就是訓練她怎麽去做一個丫鬟。


    左思鳶暗自咬牙,然則已經被推到了皇後麵前,縱使心裏再怎麽不願意,也得強顏歡笑伺候著。


    她定了定神,扶著皇後下床。


    皇後的手慘白慘白,又骨瘦嶙峋的,看了叫人心裏不舒服,左思鳶忍不住偷眼打量著她,不禁再次感歎,這皇後身量真是異於常人的消瘦,都快撐不起寢衣了。


    皇後帶著滿臉疲憊,在妝鏡前落座,左思鳶立在那裏,正在不知所措之時,銀雀端著個銀盆走上前來,裏頭裝著玫瑰花露,用上好的絲絹沾了,為皇後洗臉。


    她幽幽閉著眼睛,突然開口道:「你知道皇上為何派你來此麽?」


    左思鳶左右看了看,這才意識到她是指自己,謹慎回答道:「回娘娘,是為了參加衡王妃的比拚。」


    皇後嘴角揚起輕蔑的笑意:「參加比拚?本宮問你,你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有哪一樣是可以拿得上台麵的?皇上把你派來這裏,是要本宮好好地調教你,省得到時候你貽笑大方,丟了衡親王的臉麵。」


    她說話的時候氣息虛浮,又是慢悠悠的,左思鳶聽著煞是費勁,好容易稍稍理解了她話中意思,左思鳶幹笑幾聲:「那有勞娘娘多費心了。」


    皇後睜開眼睛,從銅鏡裏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一張粉黛不施的臉,竟還白嫩得像是水豆腐一般,飽滿圓潤的臉頰帶著自然微紅,閃亮的眸子仿若點漆,流動著異樣的光彩。


    她越看著這張清麗妖媚的臉,一股無名的邪火越從她心髒裏蔓延開來,停頓良久,皇後嘴角揚起:「琴棋書畫一時半會兒是學不成了,這兩日先從你的禮儀教起,從今兒起,你就跟著銀雀吧。」


    左思鳶聞言,十指倏地收緊,皇後打得真是好算盤,明明就是把她當丫鬟使喚,卻偏生要冠以教禮儀這麽冠冕堂皇的禮儀。


    「怎麽,你不願意?」


    「沒有。」左思鳶急忙搖頭:「能夠伺候,不是,能夠跟在娘娘左右學習,是民女的福分,又怎麽會不願意呢?」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左思鳶看著皇後左一層右一層地敷粉,梳妝,直到她困的眼皮打架,皇後才算梳妝完成。


    看著那張蒼白到毫無血色的臉,左思鳶心下暗自嘀咕:這麽厚的妝都掩蓋不住她的憔悴,看來這皇後的日子也不太好過。


    巳時一到,皇後走至正殿,殿內婷婷嫋嫋立著後宮之中的妃子們,是專程來向皇後請早安的。


    皇後在主座上落座,餘下的妃嬪皆跪在地上,口中齊聲誦念:「嬪妾等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萬福金安。」


    左思鳶看著滿屋子的鶯鶯燕燕跪伏在地,心下頓時有種頗為震撼的感覺,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後宮佳麗,雖沒有三千人那麽誇張,但這規模也實在不小了。


    看來牧青野豔福不淺嘛。


    她正在胡思亂想,隻聽皇後一聲平身,為首的一個梳驚鴻髻的女子正揚眸看著她,忽然一笑:「這位就是左姑娘吧?」


    猛然聽聞有人提起自己,左思鳶心頭猛地一動,下意識看向那女子,妖冶的眉眼,不可一世的神情,可不是那個當初敢跟皇後叫板的洛妃。


    皇後瞥了左思鳶一眼:「正是那位左姑娘。」


    洛妃矯揉造作地笑了一聲:「聽說這位姑娘可是讓衡王魂牽夢縈的,倒叫嬪妾十分好奇。」


    她的語氣讓人聽了不舒服,左思鳶柳眉一蹙,隻聽皇後說了句:「思鳶,還不快去給洛妃請安。」


    左思鳶在心裏暗叫倒黴,進宮了又無聊又辛苦不說,還得時不時三拜九叩,所幸她早有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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