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洪陽一愣。“這是我太爺爺費盡心思才保存下來的,我不會賣掉他們,”宋文淵認真地說,“這些都是懷信樓的基本,決不能動的。”洪陽目光如炬地盯著櫃台上的書匣,平靜地問,“做著古董生意,你不賣貨,那還算什麽古董店?”“懷信樓不是古董店,”宋文淵說,“而是藏書樓,雖然做古董生意,但那是為了以藏養藏,我宋文淵不是唯利是圖的古董商。”第74章 宋父來找茬洪陽臉色變了變,低頭死死盯著書匣,英俊的臉上一抹陰霾一閃而過,抬起頭時已神色如常,哈哈大笑著拍了拍宋文淵的肩膀,“說的不錯!我們不是那充滿銅臭的古董商,藏書展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到時候盡管提。”宋文淵道,“多謝你的理解!”“我靠,這樣說話就疏遠了啊,”洪陽笑著伸出手來,“多少年的兄弟了,說什麽謝字?”“嗯!”宋文淵握住他的手,用力握緊。他是真心地感激著這個老同學,若沒有洪陽前前後後的幫忙,懷信樓肯定不能這麽快就上了軌道,雖然康天真也一心想要幫自己,但他的才華不在做生意上,和其他奸詐的古董商們周旋,還是需要洪陽這樣口蜜腹劍的老油條。這一年,宋文淵在整個古玩行可謂是聲名鵲起,從當初勇鬥肯巴德,到師徒反目,再到迎回懷信樓塵封半個世紀的藏書,每一個動作都引起了軒然大波。在這失而複得的四百套藏書中,最引人注目的,莫過於40卷《錦繡萬花穀》,這是一部類書,包括天文、地理、宗教、官職、風俗習慣等各種門類,內容磅礴、敘述詳實,它的出現將現存百科全書的年代拉到曆史上限,可見其文獻價值之高,海內罕有比肩。之前在拍賣場出現的是書的前2/3,當時連同蘇州過雲樓的其他177套藏書一起,拍出了1.88億的天價,刷新了中國古籍拍賣的世界紀錄。自從懷信樓擁有《錦繡萬花穀》的消息一傳出,上門想要私下交易此書的收藏家是絡繹不絕,連深居簡出早已不理世事的十太公都親自拄著拐杖,走到懷信樓來一飽眼福。“保存得十分完美,”慢慢翻閱完畢,十太公拿下老花鏡,蒼老的雙眼滿是世事滄桑,“鳳姿老兄和你太爺爺私交最好,對藏書也很有獨特的見地,多虧有他,才能將這一部曠世奇書保存下來。”宋文淵點頭,“是,我也很欽佩他。”十太公在懷信樓喝了一盞茶,歎息著說,“年紀大了不能不服老啊,看這麽一會兒就覺得頭昏眼花,我回去了,”說完,拄著拐杖就往外走。宋文淵連忙攙扶著他,恭維,“以您現在的身子骨,哪裏像耄耋老人?大概是我們店裏燈光太晦暗了,才會覺得眼花。”“你啊,跟天真待久了,人也學得油嘴滑舌。”兩人走出店門,十太公按住宋文淵的手臂,宋文淵狐疑地矮下身體,“您還要說什麽?”十太公附在他的耳邊低聲道,“這世間的合作夥伴大多隻能同甘,而不同共苦,可也有一些人,是能共苦,卻不能同甘的。”宋文淵眼眸變得幽深,輕笑道,“您放心吧,我身邊的人,都是知根知底,十分了解的。”“唉……”十太公歎道,“天底下最難了解的,就是人心了,因為人心是會變的。”宋文淵點點頭,“我知道了。”“以前你是窮光蛋,現在你有錢,又有了這樣可遇不可求的國寶,有多少人在烏眼雞一樣的盯著呢,行事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十太公拍拍他的手臂,“你是懂事的孩子,不用我多說,行啦,別送啦,回去吧。”“嗯,您慢走,”宋文淵目送老人家在保姆的攙扶下越走越遠,搖了搖頭,心想沒錢的時候想有錢,現在有錢了,又終日惶恐不安,這可真是一個幸福的負擔了。走回店裏,還沒喝一口水,突然聞到一股濃烈的酒氣,心頭一沉,他猛地回過頭去,果然看到一個醉醺醺的中年男人走進門內。“文淵!文淵!”男人連聲叫著,“爸爸來看你了!”宋文淵沉下臉色,“你來幹什麽?”“爸爸來看你啊,”宋強笑著靠近,帶來一股劣質烈酒和煙草摻雜的惡臭。洪陽正伏案修補一幅字畫,見狀抬起頭來,眼睛在二人之間一掃,頓時對情況已經大致了解,連忙笑著招呼,“是宋叔來了啊,您快坐,文淵還不快給你爸沏茶去?”說著給了宋文淵一個眼色。“喝什麽茶,”宋文淵麵無表情地說。“嘖,”洪陽對他無語,長臂一伸,勾住他的肩膀將人拉過來,壓低聲音,“叔叔一看就是來者不善,你想在店裏把事情鬧大嗎?”說完,一拍腦門,提高聲音懊惱地說,“看我這記性,昨天把茶葉喝光了忘記買新的,文淵,你去古今閣要點茶葉吧。”知道這是找借口讓自己逃出去,宋文淵二話沒說,點點頭,抬腿往外走。“不不不,”宋強連連揮手,“不用沏茶了,文淵啊,爸爸就是來看看你,不用招待,顯得像外人一樣。”宋文淵在門口停住腳,緩緩轉身,冷冷地看著他,“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來做什麽,我勸你趁早斷了這個念頭。”宋強恬不知恥地笑道,“你這孩子,怎麽還這麽叛逆呢,跟小時候一個脾氣,那時候你才十幾歲,性格就倔得不像話……”宋文淵嘴唇緊抿,顯然是不想再和他說任何話,宋強絮絮叨叨地說半天,發現洪陽在埋頭修補字畫,宋文淵麵無表情,兩個晚輩都沒有理會自己,遂尷尬地住了嘴,等了兩分鍾,清了清嗓子,“文淵啊,我聽說你把咱家的藏書找回來了。”宋文淵冷冷地看著他,一言不發。“你現在也大了,按理說也能保存好這些藏書了,”宋強道,“但我也還年富力強,藏書沒有傳給你的道理。”宋文淵皺眉,“你說什麽?”“我說,這一批藏書是我們宋家的傳家寶,老子還沒死呢,怎麽就傳到你的手裏了?”宋強胸有成竹地說,“你該把它們全都交給我。”宋文淵被氣得心肝脾胃肺都快炸裂,“你還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那個……宋叔,”洪陽從角落裏抬起頭來,“那些藏書雖然以前是宋家舊藏,但那是以前了,現在是我和文淵的共同財產,哪能都給您啊?”宋強不屑地嗤笑起來,指著店鋪的牌匾,“小陽,你認識字不?這是我老宋家的懷信樓,跟你有個卵關係?”“現在這關係比卵可大多了,”洪陽好脾氣地笑道,“我和文淵簽了合同的,現在店裏任何一件古董都有我的一半呢。”“放你娘的屁!”宋強指著洪陽大罵,“你算個什麽東西?看我們文淵有錢有勢就傍上了,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樣子,媽了個逼的,你一個勞改犯生出的小龜兒……”“閉嘴!”宋文淵暴怒,“發瘋就給我滾出去,懷信樓是我和洪陽兩個人的產業,你沒有資格質疑他的所有權!”被兒子罵在了臉上,宋強惱羞成怒,“你怎麽說話的?這是跟父親說話的態度嗎?”宋文淵冷冷地說,“我沒有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