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上眼,語聲淡然︰“我什麽對候討厭你了?”


    “你一直都是啊,對我說話好凶呢,一點都不溫柔。”她歎聲,一副委屈樣。


    他咳了聲後,倏然睜眸。“我是冷麵醫生叔叔,你期待我多溫柔?”


    “……”這男人真是……好會記仇啊。黎礎盈訕笑兩聲,又說︰“但你對intern就都很好,明明是和我一樣菜的菜鳥耶。”


    沉吟片刻,他麵色嚴謹地說︰“那是因為intern還在學習階段,但你已經是受過訓練、具備專業的護理師了,你可是第一線護理人”


    原隻是想抬杠,讓氣氛愉悅一些,卻意外他如此正經的響應,她例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說得沒錯啊,好歹她也有執照了,和intern當真是不同的。


    她輕垂頸項,好半天還找不到話題,想起他家空空的冰箱,她心念一動,抬臉笑道︰“程醫師,你休息吧,我不吵你。你家冰箱好空喔,我出去買點東西把你家冰箱補滿。”


    她起身,轉頭就走,想起什麽,又頓足回首︰“程醫師,你有什麽不吃的嗎?比方說牛肉羊肉還是蔥蒜紅蘿卜青豆還是榴蓮什麽的?”一長串念得可順了。


    他徐徐揚睫,用那雙眼底顯現疲累的黑眸盯著她好半晌後,才啞著疼痛的喉嚨低道︰“你說的那些,我都吃。”又咳了幾聲,疲倦的眼神不離她。


    被看得頭皮一寒,她陪笑道︰“好好好,我不吵你就是,你睡覺,別瞪我,我出去就是了。”她拉上房門,淡出他視線。


    他累得闔上眼簾,嘴角卻不受控地微揚。


    初見她那次,隻覺她散漫又愛哭,再次見她是一副迷糊樣,之後從她和病童的互動中察覺了她的細心有趣,而那次在新生兒加護病房,又見著了她認真且善感的一麵“女孩子的性子都如此多變,還是他不曾仔細留心過?


    他向來冷淡,她似乎不以為意,即使他語氣淡摸,她仍有辦法甜甜笑著要他別凶她,她那樣的姿態,倒教他也無法真的對她動什麽氣。而他何對又曾和一個什麽關係也沒有的女人說這麽多話了?就連意馨恐怕也很少這樣和他對話。


    意馨總愛聊名牌,或是她學校一些老師的是非,再不然就是勸他不用太認真於工作,安分等著高升就好,他和意馨說話愈來愈辛苦,再找不著樂趣和共嗎。除此之外,意馨的占有欲和任性的眸氣,讓他再難負荷,若是她能體貼一點,關心他一點,就好像……他猛地咳了幾聲,有什麽竄升至咽喉處,他急急下了床,衝進浴室,嘔了幾聲,才下肚不多久的米粥全貢獻給馬桶。


    高燒、嘔吐、咳嗽、喉呢痛,如此多症狀讓他不得不請假,除了頭一年進醫院實習對較常感冒之外,他罕有這種病到需要躺在床上休息的對候,不過是腸胃型感冒,卻也是如此折騰人。


    他衝了馬桶,勉力起身,簡單漱了口後,走出浴室之際,胃部一陣不適又讓他回到馬桶前,這次除了將米粥全部貢獻出來外,連喝下去的水也吐得精光。他吐得麵孔漲紅,青筋在額際浮現。


    “程醫師,我不是故意要吵你,我忘了帶皮包了,所以……咦?人呢?”踏連電梯才想起自己忘了帶皮包的黎礎盈,回到他屋子並沒在他房裏見著他,她略感困惑地喚了聲,隨即聽見浴室有輕微聲響,她走近,看見了跪在馬桶前幹嘔的他。


    她一驚,忙踏進浴室,她著慌地問︰“程醫師,你吐了?”蹲在他身側,她蹙著秀眉。“怎麽會這樣?你不是吃了藥了?”她沒多細想地一手環過他背心,一手握住他手臂,姿態略顯親昵,她往著他起身,回到床上。


    程允玠沒理會她,一躺回床鋪便難受得閹上眼,靜待胃部的翻湧平息。


    她忙著從浴室裏端了盆溫水出來,擰幹毛巾,她擦著他狼狽的麵龐。見他眉宇沉得低低的,麵頗通紅,呼出的鼻息略促且燙,她擔憂地開口︰“程醫師,如果我不來看你,你一個人怎麽辦?病了怎麽不讓你女朋友過來照顧你呢?”


    他眨了下眼瞼,沒吭聲。讓意馨來?她來了隻怕會鬧他更無法休息,況且兩人都分手了,又何必麻煩人家?!


    “程醫師,我們去看病打個點滴好不好?你這樣把吃下去的東西吐光了,沒有補充點營養怎麽會好呢?”她重新擰了擰毛巾,轉而擦起他的手掌、他修長的指節。“你們當醫生的都一樣,自以為是醫生就不正視自己的病痛。”她那同樣都是醫生的父兄就都是如此,病了


    總不願服藥就醫。


    “就是因為自已是醫生,知道感冒藥不過是舒緩症狀,不會讓人痊愈,又何必進醫院?”他抬眼,看著神色憂心的她,心口一熱,深幽的黑眸熠動了下。“你放心,我沒事,剛不是才吞了一包藥?”


    “你吐光了啊!”她懊惱地嚷了聲,粉唇微嘟,圓圓臉蛋顯得更圓潤了。


    他瞧著那張繃得緊緊的圓臉,趣意陡升,再看看自己的手指正被溫柔擦拭,他微乎其微地揚了揚唇角,聲嗓輕柔幾分。“你別忙了,我多休息就會好。”他反手握住她手心,“可以幫我倒杯溫開水嗎?”


    黎礎盈抽回手,放下毛巾,起身去例了杯開水。“你慢慢喝。”她把杯子遞給他,捧著水盆走進浴室。


    當她洗淨毛巾,走出浴室對,見他已闔上眼,她不再吵他,退出了他房間。她一直待在客廳,不時進房注意他的情況。夜裏他再次發燒,咳得也厲害,她拿著退燒藥喂他時,昏昏沉沉的他不慎打翻了水杯,濕了他的襯衫和褲管,她顧不得男女有別,脫了他半濕的村衫和長褲,找了件幹淨的上衣欲幫他套上。


    她輕巧地爬上他床鋪,越過他到裏側去,幾次想將衣服套上,他沉重的身軀總讓她無法如願,她試了幾次,累得喘呼呼,還是沒辦法幫他穿上上衣,她抱著他的衣服跪坐在床上喘息,想著該怎麽辦才能撐起他的身體,不知怎麽著,等到她再度想起要幫他穿衣服對,眼楮對上的卻是他沉沉的注目。


    “程……”她愣了下,才想開口便猛然驚覺不對。他側躺,麵著她,她也迎視他,兩人的距離近得連他下顎新生的青斃都清晰可見,


    她好像就窩在人家的懷裏,雙手還抱在人家腰上……她猛地收回雙手,翻身坐起,她看看床頭櫃上的小鬧鍾,對針指著五點,她心一促跳,兩腮驀地發熱。


    糟糕,她居然在他床上睡著了?!整個下半夜,她就一直躺在他身側嗎?她想問他,確定情況,又不知如何開口,但看這樣子,她大概真是不小心睡著了。而他醒了多久了?看了她多久?他在想什麽?會怎麽看她?


    她覷了他一眼,見他深邃黑眸仍是盯著她看,她幹笑兩聲。“那個……程……程醫師,你好些沒?”


    程允玠麵色雖仍憔悴,但氣色較前一日好上許多,他沒說話,隻是慢吞吞坐起身子,和她四目相對,氣氛莫名曖昧起來。


    “今天,天氣真好啊。”她又笑了聲,見他仍是一徑地瞅著她不說話,她避開他灼灼視線,果核般圓亮的眼珠子晃啊晃,片刻,她輕巧地越過他身子聲下了床,她急著走,卻被身後一隻溫熱的大掌猛地攫住手臂,反作用力下,她跌回床沿,正好坐在他的身旁。


    “程、程醫師,我上個廁所先,你、你是不是也該準備起床了?你昨天沒洗操吧,快起來洗一洗,別讓你的粉絲們幻想破天。”和這個男人相擁一夜後,要她這薄薄麵皮如何麵對他?縱然她非故意留下,卻也改變不了自已確實抱著人家的腰一覺到天亮的事實啊。


    “是要起來了。”他黑眸從她紅得不可思議的臉容上,慢慢調移到地板上的他的衣物。他昏睡得很胡塗嗎?竟讓她動手換下了他的衣褲?她大可在他睡著後回家的,她卻沒有離開……


    他剛醒來的聲音啞啞的,帶有幾分性感,溫熱氣息就在頗畔,她耳根又是一熱,麵頗姚紅更深了點。“那就快起來啊。啊,你先放開我,我想上廁所。”她沒看他,隻是輕輕掙紮著。


    他黑眸沉沉,凝視著那透著深紅的豐邊粉頗,她密捷顫顫,像是不安著,那羞澀的神情觸動了他某根思維。“你幫我拿件褲子。”


    她轉頭,膛著荔枝核眸看他。“幫你拿褲子?”從他床上醒來已是夠讓她羞窘了,他還要她幫他拿褲子,那不顯得更媛味了?“程醫師,你都醒了,可以自己拿啊。”幫他脫衣擦身體,醒來還要伺候他穿衣服嗎?她又不是他女朋友,這種事輪不到她做啊。


    程允玠看著她,那雙深邃清冷的黑眸漸生輝芒,如夜幕中的星子,她隱約見著他像勾了下嘴角,淡淡的笑紋抹過後,又恢複一貫神色。“我要起來了,你讓我下去。”鬆了她手腕,示意她離開床沿。


    “是你把我拉回來的嘛……”她紅著臉起身,細聲嘟橇著,下一刻,卻是驚駭地瞪大了眼。“程、程醫師你、你——”


    程允玠拉開被子,下了床,全身上下隻有一條合身的深色平口褲,那上頭是平坦的腹部和勁瘦的腰身,往下是健碩修長的大腿……雖然昨夜已見識過這男人精實的身體,但那和現在他清醒對見著的感受畢竟不同。


    見她漲紅了臉,黑亮眼珠子晃不停,四處亂膘就是不看他,他嘴角嘴了抹自己也沒察覺的淺笑,確實是有些惡意的。“你不好意思什麽?昨晚幫我脫的對候,不也都看過了?你不願意幫我拿件褲子,我除了再讓你看一次,還能怎麽辦?”


    言下之意都是她的錯?他不要生病不就沒事?她氣鼓著一張粉臉,圓滾滾地,真真像極了鼓著肚皮的河豚。“想不到程醫師也會開玩笑呢。”她睨了他一眼,轉身走進浴室,門用力一拉上,再不理會他。


    他看著被用力關上的門,略覺有趣,他套上衣褲時,目光不意觸及鏡子,他看見自己微揚的嘴角。伸手觸了觸有著弧度的嘴唇,他微垂黑眸,抿唇默思,開始細細探究自己現下這愉悅心情從何而來……似乎是一睜眼,見著她寧馨純真的睡容時,便生了這番情緒。


    他不很清楚她是在什麽樣的情況下會睡在他身旁,卻也沒有一丁點不舒爽的感受,更是不擔心她拿兩人同來這事來大作文章,他甚至認為或者連她自己也不明白她為什麽會躺在他。身旁,從她睜眼一見到他時的反應便能推敲她的心態。


    她身上總帶著一股涉世未深的純真和良善,相當可貴的氣質,不同於意馨的擅於心機和任性,也許這便是醒來見到她,能讓他心情愉悅的原因。


    他不是沒發覺自已最近總在無意間拿她和意馨來比較,明知那沒意義,卻還是不受控地想著她和意馨的不同。


    他不擅親近,也不喜於被親近,沒特別原因,就隻是他獨來獨往慣了,但他卻隱約察覺自己在這方麵的改變,雖然她老嚷著要他別凶她,可看她卻也非真的怕他,倒是有幾分撒嬌意味,偶爾調笑姿態、偶爾幾句軟言,讓他就算被她惹火了,也難真對她發火。


    他知道門後的那個女孩,逐漸在探入他不輕易開啟的心扉,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感受,就好像……好像是……


    “程醫師,我好了,換你用。”浴室門一開,他見著了低著頭走出來的她。她閉著眼,等在一旁。“你進去的時候知會一聲,我好睜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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