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他要去燕家蠶坊,不日啟程?”葉妍難掩驚訝的說。


    “你不知道?看來他也沒把你當一回事嘛!男人啊,即使是個傻子,也都是閑來無事玩玩女人罷了,你可別當了真,忘了自己的身份,以為能一步登天,飛上枝頭當鳳凰。”


    得不到李承恩的專寵,又無法勾引李承澤成就好事,兩邊沒得依靠的姚霏霏猶如棄婦一般,看誰都不順眼,她一瞧見葉妍迎麵走來,那口氣正好找到出口。


    日漸隆起的肚子怕是藏不住了,她更加害怕的是手中的富貴即將流失……不甘心呐!貌美如她竟然被個傻子棄如敝屜,置之不理,而一個姿色不如她的貼身侍女憑什麽獨獲寵愛,讓李家二少疼寵有加?這一切一切的憐惜疼愛都應該是她的!


    葉妍翻了翻白眼,這女人是在說她自己嗎?“少夫人別學三姑六婆愛嚼舌,做好你為人妻子的本份不要橫生是非才是,老天有眼,小心天理報應。”她真該謹慎點,別老往大少爺房裏跑。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她這些時日的作為,已經引起不少側目眼光,大家嘴上不說,可心裏清楚得很,她和李承恩勾搭上的傳聞早在下人口中傳開了。


    隻是礙於這兩人的身份,大夥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不想自找麻煩,這事才沒傳進夫人耳中,讓她得以繼續作威作福。


    “你才該認份點,不要死皮賴臉的等人趕,我那傻子夫君傻了,分不清好人壞人,你別想趁機撈好處!”隻要把葉妍趕走,李府就由她當家做主了。


    庶出的李承恩一點地位也沒有,隻會用甜言蜜語欺騙她的感情,日後一旦她掌權,準讓他沒好日子過。


    而李承澤更不足為懼了,傻呼呼的,能成什麽大事,少了愛管閑事的葉妍在一旁幫襯,她要將他搓圓捏扁任憑她高興,誰敢管她。


    自顧自作著美夢的姚霏霏一臉得意,以為三、兩句的煽動言語就能順利地拔除眼中釘,得償所願。


    “我又不是你,吃著碗裏,看著鍋裏,貪心不足地想整鍋端走,連個渣渣也不留。”她葉妍可不是好欺負的,要比尖酸刻薄她不會輸她。


    “你說什麽?”姚霏霏惱羞成怒,素手一舉欲摑向她麵容。


    “你敢在我臉上留下掌印,不怕我跟二少爺告狀?如果他知道了,會怎麽對付你呢?”哼,作賊心虛,被人說中醜事便想動手動腳。


    “你……”姚霏霏氣得手一放,美顏微獰。“別得意太早,你和我夫婿走得再近還是一名無足輕重的下人,我才是他的正室夫人!”這位置她占了,別人別想搶走。


    葉妍牙一咬,她知道,這才是叫人氣悶的地方,她冷著音說:“既然這樣,就請你移駕去找你的夫君,少用拈酸吃味的口吻找我麻煩。”


    和李二少有夫妻之實的人是她,可是她不是他的妻,隻是一段露水姻緣下的過客,叫她好不氣惱。


    這世道真是太沒公理了,居心叵測的蛇蠍女嫁給她心愛的男子,而且還是她一手撮合的;而努力為人說媒、結善緣的她,卻隻是不斷為人作嫁,什麽人也捉不住。


    “你真的以為我奈何不了你,無法無天地爬到我頭上撒野嗎?真要整死你不需要費太多氣力。”姚霏霏不信她連一個奴才也管不住。


    拂去衣袖上的灰塵,葉妍正了正臉色。“那就請少夫人多費神,別老是說大話,恕我不奉陪了。”


    去燕家蠶坊?李承澤那傻子活膩了是吧!居然由著欲置他於死地的大少爺慫恿,一去十日路程的桑園,讓人有機會對他下手。她非阻止不可,絕不允許他平白去送死。


    “你要去哪裏?”見她掉頭就走,覺得遭到輕慢的姚霏霏伸出手,尖細的手指狠狠抓住她的臂膀。


    葉妍一吃痛,望向被她抓出五條指痕的手臂。“找你丈夫,培養感情,避免失寵。”她惱怒地甩開她的手,故意丟下一句氣死人的話,提裙便往前走去,對身後氣急敗壞的饅罵聲聽若罔聞,隻想找某個該死的家夥算帳。


    人要找死不怕沒鬼當,可是不能在她愛上他後,他才決定慨然赴義,是存心讓她心痛死嗎?葉妍從沒這麽氣憤過,她蠻橫的踹開書房半掩的門扉,怒氣衝衝地走向坐在書桌後頭的男人,不知痛似地往桌麵重重一拍。


    “妍兒……”她怎麽了,好像很生氣。


    “不許開口,不許反駁,不許有意見!有人說你打算出趟遠門,這件事是不是真的?”


    李承澤彷佛被她粗野的舉止驚嚇住似的,不言不語地直盯著她瞧,其實心裏正盤算著該如何安撫她。


    等到不耐煩的葉妍,見他裝聾作啞地不發一言,心裏的火氣直往腦門衝,忘了自己曾信誓旦旦說絕不靠近他十尺內,以免又被吃了。


    “你以為你不說話我就會善罷罷休嗎?你這條命是我護下的,要宰要殺也要經過我點頭,沒有我的同意,你哪裏也別想去。”她跟他耗上了,絕不讓他做傻事。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是再愚蠢不過的事了。太過生氣的葉妍沒發覺他深邃的藍色瞳眸中閃著興味,似笑非笑地比著嘴巴,又眉心輕擰的指向她。


    “你比來比去在比什麽?當我有賽諸葛的智慧,看得懂你無聲的比劃啊!”氣死她了,葉妍橫眉一豎,火大的快要噴出火焰了。


    “……”李承澤睜大瞳眸,以筆頭搔著耳後,一副無辜樣。


    “你到底在搞什麽鬼,真要比手劃腳,要我和你玩猜一猜的遊戲……”肩上傳來輕點,她回眸一瞪。“拍什麽拍,本姑娘的香肩是你能碰的嗎?”


    在和李府沒有任何牽扯前,葉妍是人見人愛的可人兒,以好脾氣出名,輕言細語,逢人便笑咪咪的殷勤問好,很少見過她對人惡言惡語。可是一遇到李家人後,她雖依舊笑臉迎人,但個性越來越像她死去的娘,嗓門越來越大,溫和脾性也越來越差,活似蝦子遇到滾水,不跳不行。


    這讓向來冷寂像座死城的李府越來越熱鬧了,不時有幾句咆哮聲響起,接著便是二少爺的求饒聲,而過去總是戰戰兢兢的下人漸有笑容,不再害怕白發藍眼的主子。這一切的改變來自“變傻”的李承澤。


    “二、二少爺說你沒叫他開口,他不能回應,還有你說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絕非故意不回答。”當頭一陣臭罵,李怒趕緊縮回手,呐呐地代為解釋。


    咻……一片落葉飄落。


    呼……葉大姑娘忍耐中。


    嗯……她再忍。


    ……天哪!她為什麽要忍,這個殺千刀的傻子根本是要害她得內傷,暴斃而亡嘛。


    再也忍不下去的葉妍放聲一吼―“李承澤,你腦子擱在姥姥家呀!拿著雞毛當令箭,我要是一輩子不許你開口,你真打算當啞巴到死嗎?”傻也傻得有分寸,別傻到氣死人啊。


    相較她難掩的怒容,渾身散發拔山倒海的氣勢,低眉斂笑的李承澤倒是一臉平和,神情平靜地像沒什麽事發生,對耳邊的怒吼早已習以為常。


    他知道她對他不同,隻有他才能激起她的情緒、旁若無人的展現自我,若換成他人,她頂多回以兩句冷嘲熱諷,用鋒利如刃的口舌砍殺對方。“好,我準你開口,現在我問你,你要老老實實的告訴我,不可有一絲隱瞞。”她忍著氣,試著用溫和的口氣與他交談。


    李承澤俊眸一抬,笑得如和煦春風。“妍兒要問我什麽?”


    其實他了然於心,知曉她所為何來,深藍眸光無聲的瞟了眼口風不緊的李怒,李怒隨即汗顏地垂下頭,不敢多言。


    不想讓她知道是為了她的安危著想,這一路上的風險難以預料,他不願意她因此受到傷害,這是他所擔憂的。


    為此,他特別叮囑底下的人不得說漏嘴,能瞞且瞞,待他離府後她察覺不對勁時已經來不及了,他早在百裏之外,等待狐狸現身。


    可是他一片苦心全白費了,多嘴長舌之人走漏風聲,害他無法依之前周詳的計畫而行。


    “你要到燕家蠶坊巡視蠶兒吐絲情況和桑樹栽種一事是不是?”


    他假意低頭思索了一下,繼而揚眉一笑。“是呀,大哥說今年的蠶絲量多而且滑軟,他建議我去走一趟,除了巡視他們如何養蠶取絲,也可以觀察是否有其它商機。”


    “你不怕這又是他害人的把戲,將你引出李府再趁機殺害?”隻要有點腦子的人都猜得出,成天遊手好閑的大少爺肯定不安什麽好心。


    無非是想斬草除根,一勞永逸。


    “妍兒,你想太多了,我看大哥是真的有心改過,他和遊掌櫃會與我同行,應該不會有事。”要是不出事他才會大感失望呢。


    “遊掌櫃……”那是誰呀?她想了想,恍然大悟地露出嫌惡神色。“那個人的風評也很糟,老愛在斤兩上做手腳,你幹麽和他合作:”


    媒人的差事便是與人說合做媒,小有名氣的葉妍算是人麵廣,認識不少三教九流的人,其中以布行和絹坊走得最勤,三天兩頭就得上商號和人套套交情。


    原因無他,不就是她得幫著新嫁娘采購嫁裳、布料,讓人家閨女風風光光地嫁出門。


    因此認識的人多了,難免會聽到一些商家的抱怨,個個苦不堪言的吃了遊掌櫃的暗虧,卻不敢上門討個公道,隻因他背後有李府當靠山,沒人敢為了被坑了點小錢而開罪商行龍頭―李家。


    “遊掌櫃算起來是李府遠親,爹在世前便與他往來密切,我看他幹得還不錯,沒想過要換人。”其實如果他不貪得無厭,枉顧李家商譽誠信,他會容許他一些無傷大雅的小動作。


    蛾眉一攏,葉妍輕哼了一聲。“他不可靠,快把他換掉。”


    “妍兒……”他失笑,為她專斷的語氣。


    “還有,這趟巡視之行不能去,我信不過大少爺。”他肯定居心不良,不知又設了什麽詭計要讓人死得無聲無息,屍骨無存。


    李承澤在心裏歎了口氣,苦笑著,他待會說出口的話肯定會引起她勃然大怒。


    “爹說,人不可言而無信,我已修書一封告訴他們抵達日期了,若是失約會有違誠信。”


    “……”她瞪著他,圓亮大眼布滿一簇簇火光。


    “妍兒,請你體諒,這件事我不能聽你的,我知道你是關心我……”他努力想著該如何說服她,希望她能諒解。


    “好。”


    “好?”他詫異,心中微浮不安。


    “我跟著你去。”


    沒她在一旁盯著,他準讓人騙得團團轉,怎麽死的都不曉得。


    李承澤微怔,隨即有些急切地想勸她留下。“妍兒,你別跟著去湊熱鬧,這一路上又是山路,又是野道,十分辛苦,我不想你太累……”


    葉妍執拗地抽過他手中毫筆,沾上墨,朝他眉心畫上兩筆。“你以為要我在你靈堂上香比較好過嗎?”她氣得口不擇言。


    “我不會有事,我向你保證。”他苦笑地撫著她的發,任由她耍起小脾氣,在他臉上作畫。


    “一是讓我跟,二是我回我家,從此你是你,我是我,各不相幹。”她祭出最後的威脅王牌,不肯退讓。


    “你……唉,何必呢!待在府裏等我回來……”他忽地壓低聲音,用著兩人才聽得見的耳語低喃,“等我把事情解決了我們就成親,我不會讓你受到委屈。”


    性子拗起來的葉妍一把推開他,這傻子想用這樣的話安撫她嗎?“別忘了我是鳳陽城出名的媒婆,要把自己嫁掉輕而易舉,也許你趕得及喝我的喜酒。”


    “……”麵對如此強悍的恫嚇,頭疼的李承澤隻好低頭答應。


    因為他擔心她言出必行,在他為兩人的將來努力時,賭氣的拋下他另尋良人。


    她這一著棋下得狠,正中他最擔憂的弱點,她在他心中是無可取代的。


    ***


    燕海山莊


    為了讓心愛的女人能有個舒適的旅程,李承澤舍棄了日行千裏的快馬,改搭軟呢鋪成的寬大馬車,裏頭足以容納五六名大漢橫躺著比酒。


    李怒在前頭駕著車,李承澤和葉妍坐在車內,寬敞的座椅底下放置著保暖的毛毯,和幾籃糕餅甜點,以防她餓時可以取用,設想的相當周到。


    下過雨的地麵非常泥濘,挽挽車輪快速駛過,濺起一道道泥水,細雨綿綿中遠山顯得特別青翠,彷佛水洗過的世外桃源。少有舟車勞頓經驗的葉大姑娘出城不到三日,便飽受暈車之苦,一路上昏昏沉沉的,吃得少,吐得多,全身虛軟地躺在李承澤懷中,讓他既心疼又不舍,很想取消計劃,打道回府。


    但是隻差臨門一腳了,要是中途而廢,這樣的機會可能要等上一段時日。


    為了早日解決迫在眉梢的危機,他隻好先委屈她,隻要他順利的引蛇出洞,他們便可安枕無憂,不用時時擔心有人欲加害於他。


    相對他的運籌帷喔,另一輛馬車內的李承恩和遊鎮德也有他倆的算計,兩人笑得眉飛色舞,說著日後該如何花用李府財富。


    燕家蠶坊就在前方,排行老七的燕海是一手建立起莊園的苗族子弟,他光是養蠶、賣蠶絲便日進鬥金,於是蓋了規模不下李府的“燕海山莊”,大夥兒都直接喊他燕七。


    葉妍乍見到山林之中,朱漆大門的豪奢,頓時咋舌的睜大眼,不敢相信養篡取絲也能賺大錢,成為當地的大戶人家。進了山莊,稍事休憩後,她才真正見識到蠶量的驚人,大開眼界。


    “請請請……請往這邊走,這邊便是養蠶的地方,一隻隻肥碩的蠶兒將吐出你要的生絲,瞧瞧牠們養得多肥呀―今年的絲量一定令你滿意。”


    代為解說的遊鎖德臉上堆滿笑,一副深感榮幸能為東家效力的模樣,一張臉笑嗬嗬的,好似有多歡迎他的蒞臨。


    而原本不想來,硬被逼著來的李承恩則滿臉不耐煩,意興闌珊地坐在煮蛹的台子上,一步也不肯移動地左顧右盼,想看看有什麽好玩事能讓他提振精神。


    “生絲?”


    “生絲是指未煮過的寞絲,較易斷裂,經滾水燙過後的熟絲韌性夠,也較為柔軟。”由於一萬隻蠶才抽得出約一匹布的絲量,因此價格昂貴。


    “那些蠶絲是否經過漂洗,我看它們細白如雪。”李承澤看著庫房堆放的蠶絲間,若織裁成衣必是極品。


    “二少爺好眼力,一眼就看出個中竅門,燕家的人不辭辛勞從深山挖了道渠溝,引進春融後的山泉水,才能洗出潔白無垢的真絲。”連他都覺得與有榮焉,不枉他費盡心思攀上這門親。遊鎮德是有目的地接近燕家,並以謙恭有禮的假象獲得燕老爺子的賞識,因此將愛女下嫁於他,達成他以較低廉的價格收購燕家蠶絲的目的。


    而他也擅用這層關係,積極的融入這兒的養蠶人家,以燕家為首的十來戶蠶農,幾乎都是經由他的手與鳳陽城李家牽上線,其中的利潤可想而知,因此他不想斷了和李府合作的這條財路。


    剝削蠶農,買進好絲卻佯稱劣品,硬是壓低買價,然後以少報多訛詐買家銀兩,這便是他做生意的手段,從中牟取可觀的暴利。


    欺上瞞下,賺取差價,豈能不富。


    “嗯!這絲的質量真是不錯,今年上貢朝廷的貢品就用它。”軟韌質輕,絲澤透光,似美玉濯於飛瀑,光采耀目。


    遊鎮德喜出望外的直道謝。“二少爺是行家,手指一摸便知好壞,我代小舅子燕七感謝你的照顧,年年都藉由你發大財。”


    “不必言謝,互惠罷了,他養出好蠶,我才賣得出好貨,我們都是受益人。”。李承澤不藏私地說著讚揚,歡喜之色溢於表麵。


    “二少爺說得極是,我們互蒙其利,大家發財,嗬……嗬……”他笑得極為開懷,一臉能為妻舅家的蠶絲找到好買家而高興。


    但若仔細一瞧,會由他盈滿笑意的雙眼中找到一抹陰狠的冷芒。


    “我想看看紡娘如何將絲紡成……咦!妍兒,你怎麽了,身子不舒服嗎?”臉色怎麽這麽白,額頭還微沁薄汗。


    “……好多的蛆……”一條條蠕動的白蛆,叫人見了作嘔。


    “什麽蛆?”哪來的蛆,放眼望去是可愛白胖的蠶兒,牠們努力地進食,養肥身軀好吐絲。


    葉妍搖著頭,捂唇,壓下反胃的感覺。


    “我想葉姑娘怕蠶吧,蛆和蠶十分相似,一向不受姑娘家喜愛。”通常嬌滴滴的姑娘們都怕蠶,少有見到它而不放聲尖叫的。


    經他一說,李承澤了悟地驚呼出聲。“妍兒怎麽不早說,瞧你嚇得嘴唇都發白了,我還當你天不怕,地不怕,膽大的連男人都汗顏呢。”原來她也有怕的東西。


    “少說風涼話,我……”一開口,她又想吐了,趕緊捂住嘴巴,別開眼睛不看肥滋滋的蠕蟲。


    如果她穿的衣裳全是由這些蟲吐的絲所製,那她寧可改穿質料較差的麻布,也不願有萬條蟲在身上鑽動的錯覺。


    葉妍被數不盡的蠶兒嚇著了,因噎廢食地嫌棄起上等絲綢。


    “我看先讓葉姑娘到外頭歇著吧,不用急著看完養蠶的過程。”假做好人的遊鎮德正愁沒借口將人請出蠶房,好進行下一步計劃。


    “好呀,好呀,裏麵悶得很,我待得都快昏頭了。”李承恩朝遊鎮德一使眼神,便率先走出。


    養蠶的地方其實離燕家主宅有段相當的距離,它位處半山腰,平時山嵐繚繞,有些霧氣但不濃厚,嵐色常漾著七彩光芒。


    通常蠶一碰到沾水的桑葉便會立即翻黑死亡,但吸飽了水霧的桑葉一經擦淨後,表麵不存一絲火氣,蠶兒吃了反而長得又快又肥,一個月內便可吐絲結繭,帶來驚人的豐厚利潤。


    “大哥,你什麽也沒見著,應該多待一會,學些見識日後才用得上。”李承澤好聲的跟大哥說,人因學習而學識豐富,增長見聞。


    “少囉唆,我還輪不到你來說教,你們愛瞧就瞧個過癮,我到附近兜兩圈,沒事不用找我。”哼,這傻子的死期到了,小鬼索魂的鐵鏈正等著他呢。


    其實越走越遠的李承恩是去安排殺手待命,他和遊鎮德收買了一批有案在身的亡命之徒,他們隻認銀子不認人,隻要出得起價錢,誰都可以成為刺下亡魂。


    “大哥……”唉,朽木不可雕也,他在心中為兄長的不知悔改而惋惜。


    “理那敗家子幹什麽,你能離他多遠就多遠,最好別碰頭。”一離開蠶房,葉妍的氣色整個便好了許多,說話聲音也朝氣十足。


    李承澤失笑地撫了撫她仍有些蒼白的麵頰。“妍兒,他終究是我兄長。”


    “會要你命的小人哪配得你稱兄道弟……”她小聲咕噥,大為不滿。


    他苦笑。“妍兒,喝口茶,別比我先累倒了。”


    她是為了他好,他全知曉,一心護他周全,可是他反而為她憂心,時時提心吊膽,唯恐她有個萬一遠遠望去,比人高一點的桑樹植滿半座山,依山壁而上,遇嵐氣而下探,滿滿一穀,叫人看了賞心悅目,不覺有何危險。


    結實暈暈的桑果有紅有黑,成串地垂掛在桑葉間,鮮豔欲滴地引人垂涎,尤其是入口的酸甜更是難以形容的滋味,齒間唾液泛流。


    遊鎮德別有用心地將兩人帶往山勢較高的坡地,陡峭的路麵滿是坑洞,靠近懸崖的桑園地形險峻萬分,他謊稱此處的風景幽美,登高遠眺,美不勝收,故意引他們走入險境。


    “對麵那條河叫塔塔木河,在本地的意思是通往仙居天河,每年有不少人溯河而上,為一探古老的仙人傳說。”


    這是事實,但他沒說的是,有些人卻自此失蹤了,去而不返。


    傳說,此河直通另一個世界,那是神仙住的地方,什麽都有,也什麽都不虞匱乏,說著奇怪的話,住在奇怪的屋子,連穿的衣服也很奇怪。


    但這隻是傳說,沒人能證實。


    “天河?”李承澤看著這兒地勢奇險,峭壁光滑陡直毫無攀附之處,直覺的伸手將葉妍拉近身旁一些。


    “哎呀!瞧我胡塗的,竟然忘了拿隻竹籃來裝桑果,那果實的汁液一沾手不易洗淨,你們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回來。”回來替你們收屍。


    遊鎮德臉上的笑顏一轉身,換成了近乎得意的狡詐陰笑,他走得急,沒回頭,好像趕著要為貴客拿幾隻竹籃。


    他走後,呼嘯的山風吹向桑林,發出詭異的沙沙聲,偌大的桑園中隻有早有防範的李承澤,以及毫不知情采著桑果的葉妍兩人,她正開心地偷食著將手指染成紫色的果實。


    “阿澤,你吃吃看,這果子很甜喔。”她故意挑了顆半紅半紫的桑果,放在他嘴邊要他一嚐味道。


    知道她的頑皮,李承澤張口一含,連同蔥白纖指一道含入口中。“嗯!果然美味。”


    “你……可惡,你一天不欺負人很難受嗎?”她臉漲紅,輕悴地抽回玉指。


    “我是在疼我的妍兒,隻有你才是我心中所係。”他眼底心裏隻容得下她一人。


    聽著動人情話,葉妍未喜,反而先蹙起秀眉。“這話誰教你說的,李怒嗎?”


    她以為這番話是經人指點,以一個傻子而言,哪說得出這些纏綿話語。


    “我不能是心有所感的說出心底話嗎?其實……”他倏地目光一利,射向東方。


    他本想趁此時說出他非真傻,好讓他明白他對她的感情不是出自依賴,而是真心的喜愛,他愛她的心可昭日月。


    可是驟起的殺氣從四麵八方湧來,他神色一凜,將心愛之人護於身後,清澈朗目浮起一抹沉肅,看著一群來意不善的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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