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條人影在樹影中晃動,冷冽的劍芒反映在青綠葉片上,黑衣人疾行於鬆軟的泥土,踐踏出一個又一個的鞋印。


    “李承澤,納命來―”


    一名手持七環彎刀的黑衣人率先從濃密的樹後跳出,橫眉豎目、模樣凶狠,橫生的肥肉讓他看起來更為駭人。


    又是一動,一個個黑色人影陸續從林子間竄出,和先前的男子一般裝扮,全身黑如烏鴉,手中或刀或劍地將葉妍和李承澤緊緊包圍,兩人毫無脫逃的空隙。


    看來,這群來勢洶洶的殺手沒打算留他們活命。


    “是誰指使你們殺人的,至少讓我當個明白鬼。”李承澤虛以委蛇的拖延時間,暗送信號。一陣非常細微的梅香暗飄,除了身為女子的葉妍隱約聞到一股沁鼻香氣,刀口舔血的黑衣人一身血腥味,毫無感覺。


    “哼,少廢話,到地府問閻羅王吧!”


    殺氣驟起,淩厲招式毫不留情的齊發,數十把刀刃幾乎是同時出手,寒氣森森地直往他們揮下,不見猶豫。


    就在刀刺齊落的那一刹那,空中傳來蒼鷹曳長的尖嘯聲,好似點點流星劃過天際,數名紫袍青衣的男子由天而降,手中長劍鋒利懾人。


    “主子。”


    聲音宏亮一致,劍尖向外。


    “他們是……”被這陣仗嚇到的葉妍指著先後到來的黑衣人及紫袍青衣人,麵上有著慌亂和疑惑。“前者是來殺我們的,後者是奉命保護我們。”李承澤不疾不徐的說,神態自若。


    “奉誰的命?”太古怪了,好像有什麽環節被她遺漏了。


    “我。”話語一落,麵無表情的李喜驟然現身,手中沾了血的三尺青鋒可見已殺過人。


    “李怒?”他幾時也有這麽威風的一麵,冷靜沉著,跟之前判若兩人。


    “他是李喜,李怒的孿生兄弟。”同一個娘胎出生的親手足。


    “嘎!孿生……兄弟……”難怪他們兩個……長得一模一樣。


    由於李怒的個性較為衝動,沉不住氣,怕他壞事的李承澤便將他安排在山莊中,沒讓他同行,以免毛毛躁躁的他在未得到指令前就先動手。


    小不忍則亂大謀,而李怒最大的缺點便是忍不住,凡事帶頭衝,不去想後果,有勇無謀。


    驀地,葉妍像想通某事的睜大眼,“等等,你早知道有埋伏?”


    李承澤僵了一下,輕轉過頭看她。“是的,我早已知道會有突襲行動。”


    “那你還來……”靈光忽地一現,盈亮水眸透出一絲愕然和驚怒,“你……你根本沒事是不是,你騙了我?!”


    “不,妍兒,我中毒一事並不假,至今身上仍餘毒未清,但是……”思緒是後來慢慢回複,不說是為了欺瞞有心人。


    刀光刺影已然開戰,兩方人馬在百畝桑園中打了起來,黑衣人招式狠厲,招招見血封喉,刀起劍落都帶著致人於死的狠勁,彷佛不把死當一回事的豁出去。


    亡命之徒沒有明天,刀下亡魂不知有多少,他們原本就心狠手辣,在沒有顧忌的情況下,更是殺紅了眼,全無留命的仁善。


    但青衣人也非省油的燈,看得出訓練有素,每一招式、每一動作都有如行雲流水,劍氣凜冽地一一還擊,身形快如雷電。


    對立的兩方人馬互有傷亡,黑衣人的數量雖多,但占上風的卻是青衣人,以少擊眾毫不費力。


    尤其是劍法精湛的李喜,以一擋十還遊刃有餘,雖然手臂上被劃了道口子,可是死在他劍下的人更多,很快地,屍橫遍野。


    眼看自己的人逐漸減少,一個個倒下,又急又慌的為首頭兒目光一沉,刀身一轉,銅環叮當作響,攻向這次要殺的主要目標―白發藍瞳的斯文男子。


    被數名黑衣人纏住的李喜無法分身救主,而其它青衣人也各有對手,難以在第一時間趕至,巨大危險一步步逼近。就在千鈞一發之際,看似文弱書生的李承澤反手一抽,一把寒鐵打造的青玉軟劍赫然在手,與葉妍腕間的寒玉紫玉鐲相互輝映。


    “該死,你會使劍!”為什麽沒人提起此事。


    為首的光頭大漢沒料到眼前的斯文男子會武,回身七環金刀用力一劈而下,剛硬的刀身竟出現裂痕,一分為二地被青玉軟劍截成兩段。


    他又氣又驚駭,心中的殺意更盛,麵對如此難纏的敵手,不是他死,便是我亡,兩人之間隻有一個人能活著。為了生存,他的出招更為毒辣,甚至卑劣地使出下流招式,在暗器淬毒。


    “妍兒,小心―”


    一隻手掌大小的流星鏢原本是射向傲然而立的李承澤,他是閃過了,但莫名刮起一陣狂風,鏢身偏離了幾寸,直直飛向站在一旁的葉妍眉心。


    李承澤見狀,奮不顧身的飛身一撲,將毫無武功的人兒護在身下,以身一擋,護她周全,流星鏢就這麽射入他的腰腹。


    “主子……”


    “二少爺……”李喜與其手下驚駭地一喊。


    “我沒事,顧好自己。”咬著牙,他忍痛地先穩定軍心。


    “沒事就別壓著我,你很重……咦!這是什麽,為何是黑色的……”濕稠黏手,味道像……血?


    飛快地解決擋路的黑衣人,李喜一見主子腰腹沁出黑血,迅速伸指點住他幾個大穴,避免毒行全身。


    是他的血,她的手上滿是他流出的血!“你……你不要嚇我,阿澤,這鏢上有毒對不對,你怎麽可以……可以……”


    “別擔心,一點小傷,我……我撐得住……”


    一隻流星鏢沒入他的腰際,他額頭沁著冷汗,咬著牙將它拔出。


    血量不多,但墨黑一片,沁得他腰間衣物也染成暗黑色,看來怵目驚心。


    他摸索著想拿腰袋裏的解毒藥瓶,卻在乍見她清淚雙流時停住,頓時心口一緊。


    “……誰要你救我,你要我怎麽還……明明不是傻子卻老是做傻事,你想要我心疼死嗎?”她的心好痛,痛得快要撕裂開了。


    “妍兒……”他笑了,神色溫柔地撫著她蒼白臉龐。“怕還不了就用你一輩子來抵,我吃虧一點,娶你讓你管一輩子。”


    “那也要你能活得下來,都什麽時候了還說風涼話。”葉妍一邊抹淚,一邊氣呼呼的數落,心中比誰都焦急他的傷勢。


    “隻要我能活著,你願意嫁我為妻嗎?”他承認自己卑鄙,在危險之際強索她的承諾。


    “阿澤,你先止血好不好,我好怕……”葉妍淚流不止,很怕他忽然沒了氣息。


    在這生死關頭,她才赫然明白她有多愛他,即使他已有妻室,她仍然無法克製愛他的人,一心隻希望陪在他身邊,與他共度難關。


    “先回答我,不要讓我最後一個願望變成遺憾。”他說著說著,口中突然吐出一口黑血。其實吐出這口血是好的,表示他的功力足以將毒逼出,不需用到解毒丸,被點住的穴道已成功的阻止了毒素運行,黑血慢慢地變淡了,呈現暗紅。


    但是葉妍隻是尋常老百姓,並非江湖中人,哪曉得吐血是好事,她一看見腥黑的汙血,心慌地嚇掉了三魂七魄,抱著他的身子直落淚。


    “不許亂說話,你以前做太多壞事,一定會……一定會禍害遺千年……”她不停地哭,以為他快要死了。


    “妍兒……”李承澤也想哭了,看著她淚如斷線珍珠,紛紛滑落,他的心裏比誰都難受,“如果你答應嫁給我,我就算死了也會從閻羅寶殿衝回陽間,與你做一對白發夫妻。”


    “真的?”她淚眼婆娑。


    真的真的,快點頭吧!不要耽誤主子療傷。神情嚴肅的李喜差點要替未來的少夫人回話,突然,眼角餘光發現右後方銀光一閃,他迅速舉手擋下光頭黑衣人的另一把長爐,以十成十的力道將他逼退三步。


    “絕無虛言。”娶她為妻是他這一生唯一的渴望。


    含著淚,葉妍扶著他白發披散的頭。“想娶我就得活下來,我不接受冥婚。”


    “冥婚……”他眼角抽措了一下,哭笑不得,也隻有她想得出來,不過終於從她的口中得到允諾,他的內心滿是震撼和狂喜。


    終於……


    “主子,快運功吧。”李喜提醒著。


    正想情意纏綿的李承澤顧不得一訴情衷,立即盤腿運氣,將氣導向被封的奇經八脈,將流星鏢的毒逼出體外。


    運行一周天後,毒消氣散,他緩緩呼出一口氣,雙掌平放收勢。


    “本來就沒什麽事是吧!”眼眶裏還有殘存的淚珠,她問得很平靜。


    “我早說過不用擔心……”李承澤霍地一頓,察覺到她語氣的異樣。


    “你又騙我,這是第二回,你還有什麽瞞著我,一次說清楚,不要拿我當傻瓜耍。”他知道她有多害怕嗎?深恐他遭遇不測,就這麽離她而去。


    陽光灑在葉妍黑夜般的烏黑發絲,灑出點點金光,山穀中呼嘯的風抖動了桑葉片片,吹起她的衣衫,勾勒出她的絕美身形,玲瓏有致的柳腰纖細得彷佛一手即可盈握。若與姚霏霏相比,她絕非令人驚豔的絕世美女,但是此刻的她卻是美得不可方物,圓潤臉蛋透著粉色光澤,又圓又亮的眼眸宛若兩泓湖水,清澈地映照出她的純淨妍麗。


    “你不傻,我也不傻,這陣子你知道的事,我也了如指掌,一開始,我利用你的善良和熱心,避開了一樁陰謀,但是……”他目光如炬,清亮無惑。“我唯一的失算是愛上你,讓你成為我割舍不掉的弱點。”


    因此到後來他不得不瞞著她,因為以她的個性若知道真相,不是絕然而去,互不幹涉,便是過於積極的插手,置身於他所不願樂見的狂風暴雨中。


    欺瞞也是一種保護,她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李承恩和遊鎮德才不會將目標指向她。


    “我不喜歡別人騙我……”她哽咽地說道,鼻頭抽動著,既高興他沒變傻卻又覺得生氣,因為自己被他耍得團團轉。


    李承澤輕柔地擁著她的雙肩。“我了解,我保證以後絕不瞞你任何事。”


    她隻是淚眼盈眶的點頭,那抹真相大白的刺痛感仍留存在心間。


    “主子,人差不多被我們製伏了,該做何處理?”李喜身上帶著傷,但臉上並無表情。


    放眼一瞧,滿地是屍骸和哀號不斷的男人,鮮血染紅了泥土,翠綠桑葉上盡是一點一點飛濺開來的鮮紅,血味刺鼻。


    “死者就地掩埋,生者送交衙門,由縣太爺治罪……”以追查出幕後指使人。


    李承澤話說到一半,忽聽聞急杳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他和其它手下麵上一凜,同時舉刺相向。


    “怎麽有股腥臭的血腥味,誰出了事……咦!你……鬼?”來者驚恐的往後退了一步。


    李喜不屑的一撇嘴,收劍入鞘。“大白天見鬼,你果然光長個兒不長腦。”


    “李喜……”他不是死了嗎?


    來的人是李怒,他在山莊久候不著自家主子和葉妍,心裏很不踏實,老是覺得有什麽事要發生,眼皮子跳個不停。於是他四下問人,四處找尋兩人的蹤影,就怕護主不周。找了一個多時辰仍找不到人,心急地想要拆房子時,剛好遊鎮德從外頭返回,他一個箭步衝上前,拎起他的衣領逼問。


    從他口中得知主子和葉妍正在桑園裏采果時,他雖鬆了一口氣,但也有種說不上來的心慌,於是匆匆忙忙地趕往園中與他們會合。


    哪知人尚未見到卻先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他當下不安的撥開樹叢,揚聲一喝,沒想到竟會瞧見應該早已入土為安的孿生兄弟。


    “你為什麽沒死?”李怒震驚的大吼。


    “你沒死我怎麽能死?”李喜一臉悠哉地說著惡言。


    “你詛咒我早死,算什麽兄弟!”可惡,害他這幾年內疚得要死,以為他的死是他害的。


    “我沒當你是兄弟。”笨蠢如牛,認了有失顏麵。


    “你……李喜,你去死吧!”他用力一推,巴不得李喜滾回墳墓裏。


    “李怒,你還是一樣的毛躁,沒點長進。”他身形一閃,快速繞到李怒身後,足尖一點朝他臀部一踢。兩個多年未見的雙生兄弟竟像仇人一般,互相看彼此不順眼,你一句熱嘲,我一句冷言,吵得不可開交,彷佛既生瑜,何生亮,最好少掉一個人。


    其它受過精良訓練的青衣人早已將屍體掩埋,並將活著的亡命之徒悉數綁往衙門候審,偌大的桑園中隻剩下爭吵不休的李怒、李喜兄弟,以及生著悶氣的葉妍和猛陪不是,輕哄心上人的李承澤。


    “回府之後,我馬上登門提親,用八人大轎迎娶你入門。”她披著嫁裳的模樣一定楚楚動人,美若天仙。


    “不要。”她賭氣地一撇頭,還沒打算原諒他欺瞞她一事。


    “妍兒,你別和我嘔氣了,我知道全是我的錯,你是善良又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不要和我這小人一般計較。”心高氣傲的李承澤自貶為小人,以博佳人開懷。


    “我為什麽要嫁你,你騙我耶!”葉妍越想越不是滋味,心裏的悶火也越燒越大。


    “人以信為重,不可食言而肥!我騙你是因為你是我心底最重要的人,我要保護你,不讓你受一絲傷害。”身為男人的責任,就是要讓心愛的女人無憂無慮的過日子。


    嘟著小嘴兒,她仍有些埋怨。“我也想保護你呀!雖然有點不自量力,可是也是一股力量,像這樣被人蒙在鼓裏非常不好受。”她說得惱火,粉拳一握朝他臂上捶去。


    “妍兒……”他動容的緊摟著她,那一句“我也想保護你”沁入心窩,他心頭一暖,對她的愛意又加深了幾分。


    “你……你不要又想偷吻我,有人在……”雙腮緋紅的葉妍推著他,就怕別人瞧見了會取笑。


    “他們沒瞧見。”一說完,他低下頭,吻住那殷紅小口。


    是啦!是啦!他們什麽也沒看見,他們是瞎子。李怒兄弟相視一眼,心意相通的背過身,假意沒看到身後兩人的濃情蜜意。


    但是這一轉身,卻給了別人一個下手的機會,一道細微的聲響破空而來。“咦!那是什麽,有閃光……”


    是鳥嗎?“妍兒,專心點,不許分心。”沒嚐夠滋味的李承澤再度俯首,想一掬芳香甘津。


    但是他的頭才一靠近,葉妍忽然臉色大變地將他推開,“小心―”


    一枝長箭射插在土中搖晃了數下,他詫異地眯起藍色瞳眸,發絲飄然地遮去他眼底的怒焰。


    是誰?是誰差點傷了他的妍兒!


    李承澤隻在乎葉妍的安危,見到她沒事時,他鬆了一口氣。


    “阿澤,你沒事吧!”


    葉妍正要走近他,哪知這時候,又有十幾枝箭飛來,箭箭射向兩人,她本能地往後連退好幾步,背靠著一棵百年老樹。


    亂箭齊發,分開了兩人,一個拚命地閃躲,一個奮力地劈空斬箭,不讓它們落於地麵。


    “李怒、李喜,擒下放箭人。”他高喝。


    “是。”兩道飛起又落下的身影一前一後飛向對麵山頭,利落的擒住數名在暗處放箭之人。


    原本事情到此,應該不會有意外發生,誰知做困獸之鬥的黑衣人竟欲引燃火藥,李喜及時奪下火藥往崖下一扔,轟然一聲,大地震動,烈焰衝天。


    “嘩!好大的火,真是可怕……”被這麽突然一震,葉妍差點站不住腳,連忙扶住山壁。


    “妍……妍兒,放輕腳步走過來,我會拉著你。”李承澤看向她,臉色忽地一白。


    “瞧你緊張的,沒事啦!”她不解他為何緊張成這樣。


    “小心點,你後麵是斷崖……”他屏住氣息,朝她伸出長臂。


    “喔!斷崖……什麽,是斷崖啊”她驚訝地回過頭,差點嚇破膽。


    “不要往後看,妍兒,快到我身邊來……”湍急的水流聲滂沱入耳,像是怒吼的山獸。


    “……呃!好,我走……阿澤,你有沒有聽到一個怪聲音……”才走一步,葉妍驚慌的雙眸突地放大,是土石滑落,地裂聲清晰可聞。下了場雨的泥土特別容易鬆動,再加上適才的爆炸,負荷不了老樹重量的岩壁開始崩落,突出懸崖的一角筆直滑下。


    那抹藕白色衣衫原猶在眼前,一眨眼,竟伴隨老樹往下掉……


    “不,妍兒!”


    不敢置信的悲痛呼喊聲震動天地,麵容驚恐的李承澤趴伏在崖邊,拚命伸長手臂卻隻抓到從葉妍身上滑落的喜帕。


    他難以置信自己竟然遲了一步,眼睜睜看她由高處跌落,底下的塔塔木河波濤洶湧,他的妍兒在哪裏,沉入河底了嗎?


    不!她不能有事,他絕不允許她出事,她已經承諾一輩子不離開他,他還要看看她披上喜氣洋洋的嫁裳,一臉歡喜地嫁他為妻。


    雙手握成拳,李承澤如喪偶的灰狼,仰天悲號,他的心彷佛被切成兩半,一邊流的是血,一邊流的是淚。


    “妍兒,別怕,我來陪你,你等我。”既然不能同生,但求同死。他的心死了,全身冷如三月寒霜,雙臂打直,正欲縱身一跳……


    “主子,別想不開,你要為妍姑娘保重身體。”李喜驚慌的拉住他左臂。


    “是呀!少爺,妍姑娘做了很多好事,吉人自有天相,她一定會沒事,會平安地回到你身邊的。”臉色蒼白的李怒抱住他家少爺右臂,心駭不已。


    從這麽高的懸崖掉下去,怎麽可能會沒事,忠心耿耿的兩兄弟隻能用不著邊際的話安慰主子,使盡氣力地將他拖離崖邊。


    山高水急,落崖之人豈有生還的可能性。


    從古至今,葬身天河的鬼魂不知凡幾,幾乎沒有人能毫發無傷地脫離險境,他們為葉妍的意外感到難過,忍不住鼻頭發酸。


    但是活著的人更重要,他們慶幸來得及阻止主子的為愛輕生,沒讓他真的隨伊人而去,讓痛心的遺憾再多添一起。


    “妍兒她……她是為了救我……”若非她用力推開他,此時的他早一箭穿心,魂歸西天。她用她的命換他的命啊!


    “妍姑娘她……她愛你,主子要節哀順變,別辜負她的用心……”蒼天太愛作弄有情人,不願見他們情係一生。


    “妍兒穿得少,她一定很冷,我不能放她一個人在河裏……”一想到心愛女子遍體鱗傷地躺在冰冷河水裏浮沉,李承澤紅了眼,發狂地甩掉兩人。


    “少爺,人死不能複生,你千萬別衝動……”好大的力氣,他快捉不住了。李喜一使眼色,跌出十尺外的李怒連忙爬起,擋在李承澤麵前。


    “也許還有一線生機,少爺不能輕言放棄,妍姑娘還等著你去救她。”希望渺茫,但總比絕望好。


    “妍兒等我去救她……”失去神采的眼眸驀地一揚,藍眸中多了一絲堅決。


    “李怒,立刻調派人手,全力搜尋妍兒的下落!”他會找到她,即使窮盡一生。


    “是。”


    “李喜,和我一同下崖尋人。”誰敢和他搶人,就算是閻王他也不讓。


    “是。”


    詭異難測的塔塔木河一如神秘的傳說,河水湍急、河道布滿尖石礫岩,危險重重,讓人幾乎無立足點,他們幾度差點跌落河中。


    日複一日,夜連著夜,李承澤動員了燕海山莊將近百人沿岸搜找,那河水依然流得飛快,半點影子也沒瞧見。


    葉妍就像平空消失一般,一隻繡鞋也沒找到,日日夜夜不眠不休的李承澤變得憔悴,身形削瘦,萬念俱灰地失去了求生意誌。


    雖然他還活著,卻宛如行屍走肉,神色黯然地盯著手上的喜帕……無心再處置遊鎮德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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