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清楚辛健的性格。


    就如同之前他被強行外派學習,從回來到現在,沒有跟任何人提過那幾天他到底遭遇了什麽事,又是怎麽回來的,哪怕是付誌若有似無的提起,也都被他很技巧性的轉移了話題。


    大家都是大老爺們兒,沒有誰會把另外一個人當成依靠的,辛健不會,他也不會。


    被他一陣搶白,對麵的男人臉色越發的陰沉難看了,雖然沒有繼續跟他糾結這個問題,但是關於讓他搬家的意見卻很堅持:“要不我陪你住在院裏,吃飯喝水都跟著你,要麽你跟我回家。”


    沒的商量。


    這大白天的,就已經明目張膽的在街上堵人了,接下來還有什麽手段誰說的好?


    這種本來就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的事,雖然敢動檢察官的人還不多,但是難保沒有幾個缺心眼的,犯不著跟這些人比概率問題,根本不劃算。


    付誌看著桌麵上的鑰匙,半天沒說話,端著杯子沉默了半天,才抬起頭:“要不我去李磊那住。”


    下一刻,辛健走上前一把把他壓在牆上:“付誌,你到底什麽毛病?之前說的好好的,突然你就改變主意了,但是你說你不是生氣,我信你。這都這麽多天了,我不管你到底是糾結什麽玩意,也該糾結完了,現在是有人恐嚇你,我拜托你也稍微分清楚重點!”


    他說話的時候離付誌太近了。


    近的讓被壓在牆上的人非常的不舒服,所以付誌完全是下意識的一把將人頂開,然後翻了個白眼:“行了,我搬可以了吧。”


    再耗下去他倆就真的要可笑的上演八點檔苦情連續劇了。


    怎麽看怎麽別扭。


    辛健達到了目的才有點不爽的哼了一聲,又叮囑了兩遍確認他不會半途開溜或者在次反悔,他才回自己的辦公室去繼續幹活。


    剩下付誌坐下來,視線掃到桌子上放著的卷宗,下意識的去翻開。


    第一張就是基本資料的檔案紙。


    照片上的男人滿臉的陰鬱,即便是照片都無法掩蓋住眼底的那層冷意和殘忍。


    陳宏。


    這半個城市的黑夜之王。


    第3章


    搬雖然是搬了,但是關於付誌到底住在什麽地方,他跟辛健又理論了半天。


    辛健覺得都是倆男人,睡一起算了,也省的再去架床什麽的太麻煩,他當時買床的時候就特地選了個尺寸最大的,就算是他跟付誌這樣的身高,一起睡也絕對沒問題。


    但是付誌死活不同意。


    搞到最後隻能是辛健把客廳的沙發給改了改,勉強弄出了一個睡覺的地方,但是付誌這身高蜷在上麵怎麽看怎麽憋屈,辛健搞的一肚子火最後還發不出來,覺得付誌難搞的時候簡直跟驢一樣軟硬不吃,兩個人折騰到快半夜才都睡下。


    然後第二天,李磊鑽到付誌的辦公室問他需要不需要加個保鏢。


    當時正在打結案報告的付誌掃了他一眼,一指旁邊:“有一個了,你可以去交流一下。”


    李磊轉頭就看見辛健:“你什麽時候來的?”


    沙發上看卷宗的人沒抬頭:“比你早。”


    反正他的辦公室也是一個人,王姐住院,付誌也是一個人,合理運用資源,也省了一個辦公室的電。


    當然,這個理由讓付誌冷笑了三聲就不再搭理他了。


    從早上倆人一起吃完飯,他就一直坐在這。


    前幾天的那種情況,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付誌是有意的在拉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辛健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百分百的確定。


    隻不過基於對付誌的了解,他沒有去逼問到底是為了什麽,總覺得最多過一段時間兩個人好好談談,以付誌的性格也就能想開了,之前的事搞的他一頭霧水,他也找不出自己什麽地方犯了付誌的忌諱。


    ——若不是出了這件事。


    他其實可以給付誌這個時間。


    但是那天在大馬路上看見他被人這麽圍著,他除了擔心之外,還很生氣。


    本來覺得以他跟付誌的關係,就算這人再怕麻煩,不願意跟人說,也該把情況跟他提一提,哪怕是彼此有個照應也好。


    結果付誌一聲都沒吭。


    辛健自己都說不上來到底心底那股邪火是因什麽而起,但是之前冷戰了兩天,後麵又出了這種事,他就覺得耗在付誌的辦公室是件理所應當的事。


    隻有看著這人,他心底那股煩躁和不爽才能消減一點。


    不過現在李磊突然攪和進來,他還沒平穩多少的脾氣又有了滋長的傾向。


    幸虧大概是看出來他臉色不善,李磊沒待多久就走了,臨走跟付誌說如果有事隨時找他,後者點點頭,算是謝過他的好意。


    等到李磊出去了,辛健才抬起頭:“你跟李磊是怎麽熟起來的?”


    據他所知,李磊是院裏為數不多的**,具體家裏是什麽背景他不太清楚,但是看院裏其他人平時對他的態度,也猜的出來應該不是一般的家庭。


    之前一直是做刑警的,後來是因為家裏原因才調到了院裏,但是也沒走批捕也沒走公訴,而是一來就調到了檔案室。平時見到的機會不太多,若不是因為付誌跟他有點交情,辛健跟對方也幾乎不會有所交集。


    還在全神貫注打報告的人聽完他的問題隻是應付的嗯了一聲,過了很長時間才回了一句:“當時他剛來院裏的時候,我們倆一起辦過一個案子。”


    “他負責過案子?”


    這真是挺稀奇的,從來沒聽人提過。


    付誌嗯了一聲就沒再繼續說了,顯然那件事他不太想提,辛健也沒繼續追問,隻是挑了挑眉,注意力繼續放在手上的卷宗上。


    陳宏這個人,隻要是能夠涉及到黑社會這個範疇的人,不可能沒有聽過。


    成名已經五六年了,最出名的一件事是當初他管轄的地盤上發生過一次槍戰,後來這案子有幾個混混出來做了自首,再之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根據付誌手上的資料,販毒走私組織□,黃賭毒他一樣沒少。


    在公安局的刑偵支隊,這就屬於黑名單前三的魁首,而在付誌這裏,最終的目標就是走成死*。


    這是陳宏這種人應該付出的代價。


    之前王姐給他打過電話,讓他量力而為,不要勉強。


    其實,付誌在被車撞過之後,不是沒懷疑過王姐在外地遭劫的那件事。


    當時他跟辛健去看的時候,還開過玩笑說不知道這是真的劫案還是有人借題發揮。


    沒想到,一語中的,還真不太單純。


    但是王姐讓他不要去管她的事,專心在手頭的案子上。


    陳宏被控的是罪名有六項,最重要的是謀殺。


    四個月前,一個叫馮浩昆的人死在自己的家裏,頭部一*腳三槍,立案兩周之後逮捕到了凶手,是一個外號叫匪劉的無業遊民,經過刑偵隊的訊問,他之後交代殺馮浩昆是為了拿回他們幫裏的賬,而讓他去殺人的,就是陳宏。


    這是這麽多年來,第一個能夠跟陳宏直接掛鉤的案子。


    所以公安局那邊順藤摸瓜,把之前所有涉及到的陳年舊案都翻了出來,想盡一切辦法將陳宏定罪。


    匪劉在陳宏身邊的地位並不算低,所以很多事都能說出來一點內情,所謂說一件也是說,說兩件也是說,他既然被抓了,按照陳宏的做事風格就不可能放過他,為求保命,他隻能孤注一擲把陳宏弄進去,那樣說不定,他家人還能保住。


    在搜集的資料比較齊全之後,公安局提交了逮捕申請,批捕處批了,就直接在陳宏的夜總會裏把他抓了。


    到現在,付誌還沒有提訊過他。


    匪劉倒是見過,現在已經是一心爭取將功贖罪,交代問題知無不言,那態度真是巴不得自己親手把陳宏訴了才好。


    都說黑道上的人最注重義氣。


    卻看起來也不過如此,沒牽扯到利益,或許還有人肯玩一玩兄弟手足的那套戲碼,真扯上了身家性命,也都是自保為先。


    辛健沒有問太多關於付誌案子的事,畢竟不屬於他負責,他就無意打探太多。


    這是他們同事之間相互尊重的固定模式。


    不屬於自己的案子就不過多的幹涉打聽,也所以,風險幾乎都是個人承擔。


    他隻是跟付誌說:“有任何需要,都直接開口。”


    付誌當時隻是點點頭,很淡的回了一句:“好。”


    第4章


    提訊陳宏的時候,本來辛建要跟著一起去,結果因為正好有事要忙,最後派給付誌的還是院內第一閑人李磊。


    他們十點就到看守所了,陳宏卻姍姍來遲讓他們等到了半點。


    到底是身份特殊,跟一般的嫌疑犯比起來,陳宏的衣服整潔很多,氣色也不見平常嫌疑犯的那種萎靡消沉,隻是臉色很陰鬱,走進提訊室的時候,衝著付誌說了一句:“檢察官同誌好啊……”


    那語氣十足的嘲諷,聽著讓人很不舒服。


    付誌倒是沒什麽反應,翻開卷宗照例開始訊問他的姓名住址,但是陳宏隻回答了兩句,話題就被帶到了一個很詭異的方向。


    “你是哪兒的人?”


    陳宏人很瘦,身高也不顯得很高,坐在椅子裏背挺的很直,眼神緊緊的鎖著付誌,看起來泛著一股緊逼感。


    李磊皺了下眉:“問你什麽就答什麽,少那麽多話!”


    對這些人,就不能有一點點的客氣和示弱。


    付誌沒回答他,陳宏是壓根沒搭理李磊,他看著付誌很長時間,然後笑了笑:“我覺得我跟你是一個地方的人,將來有機會,應該好好聊聊。”


    他的語速很慢,甚至可以說的上是平緩。即便是現在手上戴著手銬,身上穿著囚服,陳宏都沒有表露出半點膽怯或者不安的狀態,倒是身上那股陰狠囂張的氣焰沒有半點收斂,看著付誌的時候,眼底滿是深沉。


    坐在訊問桌後麵的付誌笑了一下:“我看沒機會了。”


    他跟陳宏不僅僅是兩個地方的人,還是兩個世界的人,這輩子都沒有坐在一起的可能。


    陳宏聽完他的話隻是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這世上很多事都是說不準的。”


    他看著付誌:“以前,有個高人跟我說過,我五十歲得時候,會有場大劫,被小人出賣。但是這場打劫會有貴人相助,一旦過了,就後半生洪福齊天。”


    不知道為什麽,但凡是出來混的,多多少少都會信這些東西。不知道是虧心事做多了還是偏財撈多了心裏有鬼,總是愛自己編個名目出來保佑自己,所謂的天命所歸,哪怕聽人胡謅的說一句,也能找個心裏安慰。


    付誌饒有興致的轉了下筆:“你信這些?”


    審訊室裏的氣氛變得很微妙,陳宏也沒回答付誌的問題,隻是抬起頭掃了他一眼:“我看這位檢察官同誌麵色發青,不是什麽好兆頭,還是小心點的好。“


    他說完嘿嘿的笑了,嘴角的弧度和下垂的雙眼形成了一個很詭異的畫麵。


    李磊忍無可忍的一拍桌子:“陳宏!”


    付誌挺平靜的看著陳宏,眼前這個男人半個月前還在外麵呼風喚雨,跺一腳都要激起不少的風浪,如今也就是困在鐵欄後麵,說些可笑的廢話。


    他揚起嘴角:“陳宏,你信相麵,那信天理麽?”


    付誌的這句話說完,陳宏眼底的神色瞬間深沉了些,他看著付誌,後者就任他看,然後笑著把已經拐的太遠的話題轉了回來:“陳宏,你認識劉非麽?”


    “不認識。”


    “但是劉非說他是跟著你吃飯的,或者該說,他是你的手下。”這是劉非的原話。


    “我是個生意人。”陳宏臉上的表情很冷:“劉非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那馮浩昆呢?”


    “也不認識。”


    付誌抬頭看了一眼陳宏:“你剛才還說你是做生意的,馮浩昆是你公司的會計,你不認識他?”


    陳宏很平靜的聳聳肩:“公司那麽大,我不可能什麽人都認識。”


    “馮浩昆曾經在你的高級俱樂部住了十幾天,你對公司的所有員工都這麽慷慨?”


    “福利好,員工才會努力幹活。”


    陳宏笑笑:“政府不發你工資,你會這麽玩命麽?”


    這幾句話,付誌都沒往卷宗裏記。


    今天他問不出來什麽了,陳宏這樣的人,就算是見了棺材,走到了旁邊落下最後一滴淚,都未必肯甘心就範。


    捉魚要扣腮,除了把這人送上法庭宣判,不然他是絕對不會主動交代什麽的。


    認識到這點,他也懶得繼續浪費時間,收拾好東西就跟著李磊走了。


    陳宏在離開訊問室的時候,叫住了付誌:“付誌!”


    這次是直呼其名了,叫的李磊臉色一沉。


    “等我出去了,一定上門跟您好好聊聊天理這個話題。”陳宏站在訊問室的另外一個門口,就這麽站著跟付誌說出這句話。付誌皺了皺眉,還是一樣的答案:“你沒機會了。”


    然後轉身就走。


    李磊走出看守所的時候,忍不住踹了一腳路邊的路杆:“我操!都被抓了還這麽囂張!”


    缺德的事這個陳宏可真沒少做,這都死到臨頭了,竟然還這麽欠抽。


    付誌雙手插在兜裏,仔細回味了一下陳宏剛才的話,臉色罕見的凝重:“陳宏這麽囂張不會沒有理由,他肯定留了什麽後手。”


    這種不安純粹是源自於他職業上的敏感。


    雖然眼前的局麵其實對於起訴是有利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李磊在旁邊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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