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有個派對﹐想請你當舞伴。”郭守業在一星期前對亦俊提出。


    “我不喜歡跳舞﹐不是[派對動物]。”


    “可以不跳舞﹐隻要你出席。”


    “為什麽﹖”她敏感的懷疑。他欲言又止﹐很為難似的。


    “我和阿文見過麵﹐我覺得我們應該證實一下我們的友誼。”


    “他——怎樣﹖”她擔心。


    “他很有風度﹐祝福我們。”他孩子氣得很。“我急於把你介紹給我所有的朋友。”


    “沒有這必要吧。”她不情不願﹐這不等於打鴨子上架﹐逼她上神檯嗎﹖“我不想勉強自己做任何事。”


    “你不承認和我的友誼﹖”


    “友誼不需要公開﹐這隻是我們兩之間的事。”她平靜地說。


    “亦俊﹐我太在意你﹐我不想外麵有任何閑言閑語。”


    “你沒想過﹐這樣會令阿文好難堪﹖”


    郭守業呆怔一下﹐彷彿有所領悟。。


    “我會參加你的派對﹐會和君傑跟蝶兒一起來﹐不要強調友誼﹐好不好﹖。


    “好。”他勉強同意。他知道﹐若不同意﹐亦俊連參加也不肯。


    派對的晚上﹐亦俊穿得和平常一樣與君傑夫婦出席﹐一派安然自在的神情。郭守業一見到她就眼睛發光﹐伴在身邊再也不肯離開。


    “我真的高興你肯來。”亦俊但笑不語。


    “不用陪著我們﹐去招待你的客人。”蝶兒故意這麽說。


    她為文耀揚抱不平。


    “我最主要的客人就是亦俊﹐”郭守業坦率得驚人﹐“這派對為她而開。”


    亦俊娥起眉頭﹐她覺得這話太重了。


    “我也請了阿文。”他再說。


    亦俊臉色一沉﹐從此不再有笑容。


    郭守業被一個朋友拖走﹐蝶兒立刻發表意見﹐她很不滿意。


    “分明向阿文示威。”


    亦俊若有所思地把視線投向君傑﹐兩人彷彿意念相通。他點點頭﹐扶起蝶兒。


    “走吧。”蝶兒傻掉了。走﹖亦俊是這個意思嗎﹖隻見亦俊拿起手袋﹐匆匆說


    “趁他不在﹐趕快。”


    三人悄悄地溜出大門﹐開車逃走。是有逃的感覺﹐亦俊絕對不希望文耀揚難堪。


    “郭守業不見亦俊﹐一定大驚失色﹐說不定開車來追。”蝶兒有點莫名的興奮。


    “好刺激。啊﹗君傑﹐你怎麽知道亦俊想溜﹖”


    君傑微微一笑﹐一聲不出。


    “真是心有靈犀﹖”蝶兒再問。


    “現在去哪裏﹖”君傑大聲問。


    “如果你們不介意﹐我想回家休息。”亦俊半垂看頭﹐看來情緒低落。


    “我們可以繼續我們的派對。”蝶兒叫。


    君傑默默的掉轉車頭﹐朝亦俊家駛去。


    “真掃興。明天讓阿文賠今夜的損失﹐我們可是全為了他。”蝶兒自語。


    君傑看她一眼﹐她立刻不敢再出聲。


    到亦俊家﹐她隻說了句“謝謝﹐明天見。”就大步衝進大門。君傑凝視看她的背影一陣﹐才慢慢開車離開。


    ※※※


    第二天早晨﹐亦俊才坐到辦公桌上﹐郭守業的電話就來了。


    “亦俊﹐昨夜怎麽回事﹖我做錯了什麽嗎﹖”滿腔的懊惱。


    “沒有事。我有點不舒服﹐先走。”她淡然。


    “我知道你生我氣﹐但是真的﹐我不是故意向阿文示威﹐我們是朋友﹐我……”


    “對不起﹐我今天很忙﹐有三個會要開。”亦俊打斷他的話。“明天談。”


    “不不不﹐亦俊﹐你一定要聽我說﹐一定要相信我﹐我不想失去我們的友誼”


    “明天談﹐好嗎﹖”亦俊匆匆收線。


    她真是在生氣﹐郭守業沒有理由強迫她公開友誼﹐更不應該在這種場合請文耀揚來。無論是否有心示威都不應該。


    他們並非真正的男女朋友﹐她甚至沒讓他碰到手﹐他有什麽資格向眾友宣布呢﹖是典型任性的富家子脾氣。


    她一點也不在意失去他的友誼﹐最好他不要再來——雖然他們很合得來。


    真愛


    玻漓門輕敲﹐君傑捧看一大東花微笑站在那兒﹐君傑送花﹖當然不是﹐看它每天相同的裝束﹐知道是郭守業的“例行公事”。


    “在詢問處見到你的花﹐順便帶給你。”君傑走進來﹐把花插在花瓶裏﹐順手折一朵玫瑰﹐送到亦俊麵前。


    亦俊的不快一掃而光﹐君傑總帶給她一天的陽光。


    “把昨天忘掉﹐中午我陪你吃日本菜﹐銀座﹐你最喜歡的。”他淡淡的說。


    “好。”由心底的興奮。


    君傑是最瞭解地也最體帖的大哥哥。


    他凝望她一陣﹐掉頭而去。


    非常輕鬆愉快地做完應做的工作﹐並沒有三個會要開﹐隻是不想跟郭守業嚕嗦。


    十二點半﹐君傑的電話過來。


    “能走了嗎﹖”


    “門口見。”她笑。


    走出玻璃門﹐就看見另一扇門裏出來的君傑﹐兩人極有默契地並肩走出公司。


    運氣極好﹐他們不必排隊等候﹐就有一張小檯子。


    “吃魚生?”他用詢問的眼光望看她。


    “嗯。”她是個聽話的小妹妹。“你作主。”


    吩咐了食物﹐沉默一陣﹐他說﹕


    “昨夜走得衝動了些﹐是我不好。”


    “你不同意我也要走﹐郭守業有點仗勢淩人﹐阿文無辜。”


    “這些男人哈巴狗似的跟在你後麵﹐我不該再助長你的氣焰。”


    “你當然要幫我﹐”她扮個俏皮的鬼臉。在他麵前無拘無束的﹐她可以露出真麵目。“你是君傑我是亦俊哦。”


    “怎麽善後﹖”依然凝望她。


    “我不喜歡麻煩﹐幹脆誰都不理。”


    “真這麽做﹖”眼中隱有笑意。


    “為什麽不﹖是他犯錯在先。”


    “不好。”他的聲音拖得很長﹐有點猶豫遲疑似的。“郭守業各方麵的條件配得起你﹐不要錯失機會。”


    “我最恨人講[配]﹐又不是貓狗畜牲﹐”她漲紅了撿﹐又羞又惱。“連你也這樣。”


    “我為什麽不能這樣﹖與別人有何不同﹖”


    “你是君傑﹐他們不是。”她盯看他。“他們那些人算什麽呢﹖我才不介意。”


    他眼光一閃﹐隨即隱去“下班的時候他一定會來接你。”


    “你替我擋駕。”


    “我憑什麽﹖沒有資格立場。”


    “你是君傑﹐誰都知道我們是兄妹﹑是死黨﹐你沒資格誰有﹖”


    “不能這樣。”他吸一口氣。“保持風度﹐保持形象。”


    “我有什麽形象﹖又不是明星歌星。”


    “你看來驕傲﹐高不可攀﹐實際很友善。”


    “我是這樣嗎﹖”她愕然。


    他忍不住用手撫亂她的頭發﹐這是他們之間習慣又親暱的動作﹐從在美國唸書時就開始。


    “我眼中的你﹐永遠長不大。”


    “這幾年來我白吃白喝了﹖長不大。”食物送來﹐他們停止談話。午膳時間有限﹐他們不想遲到。


    ※※※


    回到辦公室﹐另一大籃花又擺在那兒﹐郭守業花樣真多﹐也表示他的道歉極有誠意。


    君傑看見了﹐搖搖頭逕自回他的辦公室。


    三點鍾﹐詢問處的女孩子又捧一大束花進來﹐那笑容真羨慕得不得了。


    “那送花的女孩說﹐五點鍾還有一束﹐早已預定的。”她說。


    亦俊忍不住笑起來。


    郭守業。


    五點鍾的人百合是他親自送到的﹐花到人到﹐滿辦公室濃烈的特殊火百合香味﹐人人都伸長了脖子張望。


    “原諒我了﹐是嗎﹖”微胖的他一臉孔尷尬笑容。


    她攤開雙手﹐沒有辦法不笑。


    “我並不打算開花店。”


    “我隻要求一個機會﹐保證以後不做令你不開心不滿意的事。”


    “好。我請你吃日本菜。”她大方地說。


    “你真那麽喜歡日本菜﹖好好﹐我們去——”


    “去置地地窖的銀座。”她想也不想。


    為什麽是銀座﹖心頭又浮現君傑的笑臉﹐心中的喜悅加深了。


    “好好﹐好好好。”連串的答應。“隻要你喜歡﹐去哪裏都好。”


    時間還早﹐他們先去文華喝咖啡。


    “你不必凡事依我﹐我不是那種需要人寵的人。”她說。


    “我喜歡聽從你的意見。”


    “為什麽叫郭守業﹖”她忽然間。


    “父母取的名字。有什麽不妥﹖”


    “現代這時代﹐隻守業而不攻﹐恐怕已不合時宜了。”


    “我改﹐我改成郭創業好了。”


    她笑他的天真稚氣﹐哪有這樣的道理。


    “我開玩笑﹐別認真。”


    “你講的每一句話我都認真。”他鄭重說。


    “不必這樣﹐我會有壓力。”


    “昨夜”他考慮一陣。“阿文沒來。”


    她不意外﹐文耀揚不是笨人。


    “我枉做小人﹐搬石頭打自己的腳。”


    “我一定要告訴你﹐目前﹐我隻能當你們是同樣的好朋友﹐也許我們兩比較合得來些。”她說。


    “是啊﹗我也覺得我們合得來﹐好夾。”他認真地說。。“我不急﹐我有耐心也有誠意。”


    “你不像現代人。現代人沒有耐心﹐稍碰一點釘﹐掉頭就走﹐反正有大片樹林。”


    “主要是因為你﹐因為再也找不到人像你﹐你很獨特。”


    “不要讚﹐一讚我就跑﹐我怕讚。”


    “不是讚﹐真心話。”他舉起手發誓。


    “還有﹐”她考慮一陣﹐終於說﹕“我屬於自己﹐是個獨立的個體﹐請別再亂作安排。”


    “我明白。”他點頭。“但我不氣餒﹐不放手﹐相信我的毅力。”


    回到家裏﹐三束不同的花﹐黃玫瑰﹑百合﹑蕙茁。唉﹗郭守業瘋了嗎﹖他想買下全香港的靚花﹖


    “請勿再送那麽多花﹐那令人發瘋﹐做事都不能集中。”她提出要求。


    第二天不再有花﹐卻變成一瓶包裝絕對講究的名牌香水。


    她啼笑皆非﹐逼她開香水店﹖


    “守業﹐別再浪費﹐友誼不在這些形式上的。”她逼得提出警告。


    “我總要表達我的心意。”


    “誠意已經足夠了﹐再送東西來我就不見你﹐送那麽多那麽久相同的東西﹐連驚喜都沒有了。”


    果然﹐安靜了幾天﹐沒有花﹐沒有香水﹐隻有晚上來接下班的笑臉。


    “很感激你每天接我﹐但我沒精力每天出去晚餐﹑兜風﹑看電影﹐”她覺得自己彷彿要被他煩瘋了﹐簡直比密集搶攻的突擊隊還厲害。“我需要安靜﹐需要休息﹐需要與父母共處的時間﹐請給我呼吸的時間空間。”


    她嚴重抗議。


    他呆怔在那兒﹐彷彿聽不懂她的話。


    “我又做錯了什麽﹖”他喃喃自語。


    把這情形看在眼裏的君傑與蝶兒﹐星期天請亦俊回家吃紅油水餃﹐那是蝶兒跟一位四川朋友新學的。


    “別身在福中不知福。”蝶兒警告。


    “我有窒息的感覺。”


    “那郭守業也是僅餘的稀有動物﹐受保護類的了﹐哪兒有如此這般的富家公子﹖”


    君傑也說﹕“難得的一往情深。”


    “根本說不上情﹐連感覺都沒有。”


    “別太貪心﹐郭守業隻要肯站出去﹐那些女明星藝員們不前仆後繼﹖看看看﹐明明有發妻﹐有五個子女的名公子﹐女明星還不是死活不放手﹖”


    “不一定他就是我那杯茶。”


    “啊﹗”蝶兒大驚失色﹐誇張地叫。“若非你那杯茶﹐為何浪費時間精神﹖”


    “他浪費我的時間精神。”亦俊說。


    “你可以拒絕。”蝶兒很認真。


    亦俊忽然覺得不安﹐有一對目光炯炯的黑眸深深沉沉的凝望她。


    “我不知道。”亦俊垂下頭﹐不敢和君傑的視線相接。


    君傑會不會惱她﹐不滿她的態度﹖


    “是不是有那麽一絲絲動心動情而連自己也不知道呢﹖”蝶兒不放棄。


    回家後﹐那絲不安擴大了﹐不隻因為君傑的炯炯逼人視線﹐她自己也在思量﹐是否該抉擇的時侯了﹖


    真的動心動情可以繼續﹐否則﹐是否真該抽身而出﹖她怕再下去﹐大家都回不了身﹐造成極大的誤會就慘了。


    她失眠﹐整夜輾轉﹐無法入睡﹐那種不安的感覺像漣漪變成波紋﹐變成巨浪﹐一波波沖激上心頭﹐令她情緒極度低落。


    ※※※


    “君傑﹐請為我請一天假。”她在電話裏說。


    “什麽事﹖病了﹖”


    “不我情緒不好﹐我需要安靜。”她的聲音也不穩定。“對不起。”


    她收線。


    君傑呆地抓看電話﹐思想一下子飛遠了。


    亦俊的情緒低落是因為昨夜蝶兒的話﹖亦俊真的對郭[4020電子書]守業動心動情﹖


    郭守業的確有比別人更高更好的條件﹐最主要是他人品純良﹐質素優秀﹐背景更佳﹐女人選丈夫沒理由不選他。


    讓亦俊冷靜思索一天也好。


    替她請了假﹐就回到平日慣常的工作上。


    嗯﹐想喝杯咖啡。拿回又開始工作﹐一口也沒喝﹐簽兩份文件﹐思緒又飄回亦俊和郭守業﹐他們適合嗎﹖


    用原子筆輕敲腦袋。全神工作﹐別人的事不用他費心。起草一封給總公司的信﹐寫了幾行﹐亦俊﹑郭守業的影子又飄過來。


    他狠很地拍一下桌子﹐怎麽回事﹖今天精神這麽不能集中。


    去洗手間走一趟”用冷水敷麵﹐希望工作能順利些。回去時故意繞道不經過亦俊辦公室。坐下來﹐心中還是想看他們的事。


    長歎一聲。他被打擾了。


    “蝶兒﹐你在做什麽﹖”撥電話給太太。


    “我在做什麽﹖上班啊﹗正忙得想殺人﹐你有什麽事﹖”蝶兒煩躁地說。


    她是這樣的脾氣﹐但絕對好人一個。


    “隻想聽聽你的聲音。”他說。


    “不要呀﹐回家讓你聽個夠﹐拜。”她收線。


    蝶兒幫不了他﹐他開始煩躁﹐莫名其妙的。


    他吞下整杯咖啡﹐又喝了一大杯冰水。


    心緒還是浮浮沉沉的﹐完全不能集中起來。


    這是前所未有的情形﹐從來他也是個冷靜理智的人﹐今天怎會如此反常﹖很想很想很想跟亦俊談幾句話﹐隨便講什麽都好。拿起電話﹐撥了六個號碼﹐停下來﹐把電話放回去。


    亦俊情緒低落﹐不要去打擾。


    在椅子上移動一下﹐做點什麽事才好呢﹖案頭電話突然響起來﹐把失神的他嚇了一跳。


    “君傑﹐是你嗎﹖”郭守業不安的壁音。


    “什麽事﹖”他情緒一下子穩定下來。


    “我找不到亦俊。他們說她沒有上班﹐卻也不在家﹐她家工人說的。”


    “她沒有上班﹐”君傑說﹕“可能請事假。”


    “她沒有告訴我﹐她會有什麽事呢﹖我可以代她辦。”


    “有些事是別人幫不了忙的。”他也不明白為什麽這樣講。


    “我知道。”郭守業很洩氣。“你見到她﹐請轉告我找她。”


    君傑收線﹐心中竟有絲莫名快意。


    快意﹐他笑了笑﹐變態。


    奇怪的是他竟能立刻集中精神工作了。


    全情投入地工作了一整天﹐蝶兒來電曰﹕“不能陪你吃晚餐﹐有公事應酬﹐會盡快趕回。”


    他伸一個懶腰﹐說不出的輕鬆自在。


    不必急趕回家﹐或者找亦俊,不不﹐亦俊正為郭守業的事情緒低落﹐找他的tlming不不對。那麽租張靚影碟回家欣賞﹐倒是個很不錯的節目。


    穿起西裝預備離開﹐從來沒有過的強烈念頭湧上來﹕找亦俊﹐聊幾句也好。


    拘不過心中強烈欲念﹐終於撥了號碼﹐他聽見亦俊的聲音﹐整個人立刻輕鬆起來。


    “是我﹐君傑哥哥。”他特別強調“哥哥”兩字。“有興趣出來吃晚餐嗎﹖”


    “我”亦俊不知在猶豫什麽。


    “就我跟你﹐蝶兒有應酬。”他說﹐竟是那麽熱烈想見她。


    “你來接我﹖”猶豫一掃而去﹐語音輕快。


    “四十分鍾後下樓等我。”


    他愉快地哼看歌曲到停車場取車。


    其實他知道隻需半小時就可以到她家的﹐故意說四十分鍾是不想她等。他一直寵她﹐沒有比她更可愛﹑乖巧﹑純良的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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