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應該隻是一般的仕女圖,可不知為何,在瞧著那誰滿書冊的案上擺著這畫時,柴書南心裏驀地溢出一股酸意。


    這畫對聶紫相應該有著不同的意義,又或者是聶紫相對自己的不在乎,其實是因為這畫裏那宛若天仙般的姑娘?


    愈想,心頭這股酸愈嗆,嫉妒的情緒在她心裏滿溢,讓她有種想要將畫撕毀的衝動。


    可那隻是一閃念間的想法,柴書南並非任性且自私之徒。


    她隻是怔怔地盯著這幅畫,心裏想著這個姑娘對聶紫相是否重要?是否就是他始終對自己不屑一,碩的原因?又或者……


    完全沉浸在自己思緒之中的柴書南壓根就沒注意到,原本合著的門扉被人推了開了。


    「你在這幹什麽?」


    當推開門的聶紫相,發現她的手中竟拿著那幅畫時,原就嚴肅的臉色愈發沉重。


    他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去,一把搶回她手中那幅畫。


    完全將他的氣急敗壞看進眼裏,柴書南的心更緊了,如果說方才隻是臆測,那此刻他的緊張神色,便證明這畫中人對他的重要性。


    「這……不關你的事。」這話完全不像舉止穩重的聶紫相會說出的。


    這樣毛躁吞吐的舉措一丁點兒也不適合他,可也讓柴書南意識到這幅畫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


    「身為一個妻子,問問也不為過吧!」


    既然下了決定,她就決不輕易退縮,清澈的雙眸不閃不避地瞅著他,顯然是在宣告她的決心。


    她這模樣,似曾相識!


    刹那間,聶紫相的眸子微眯,綻放一抹淩厲的精光。


    雖然嘴裏總嚷嚷著彼此是各取所需,但他終究是她名義上的妻子,他無法將感情放在她的身上,是他欠她。


    也以為她早死了心,願意放下這段荒謬的姻緣去尋找自己的幸福,一直壓在心頭的那塊大石,其實放下了些。可偏偏,她再次出乎他意料之外,竟然膽敢如此開口宣誓。


    她……是摔傷腦袋了嗎?


    「就算你是我名副其實的妻子,也未必有權過問我的一切,更何況在我眼底,你不過是個寄人籬下的女人罷了。」


    言辭之犀利,若換作平常,柴書南早就打起了退堂鼓。


    但在踏進屋子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可能麵對什麽,她才不會因為他幾句不留情麵的話就落荒而逃。


    「你不是說過,咱們拜過堂,是夫妻。」拿他說過的話來堵他的嘴,柴書南拒絕在還沒開始努力前就認輸。


    她其實明白自己成功的機會微乎其微,可既然做了,就算得晈緊牙關,自尊盡掃,她也要試上一試。


    試了,才能心死。心死了,才能真的將他從她心底連根拔除。


    望著她那張寫滿固執的臉龐,聶紫相望著她的眼神變得幽深,眸光冷得令人發顫。


    「所以,你決定從今以後都要以我妻子的身份自居?」


    頭微仰,她那燦亮的雙眸直視著他的,目光交纏,接著字字堅定地吐出。「我不是要以你妻子的身份自居,我隻是想證明自己配得上你,配得上聶家少奶奶這個位置。記得咱們成親那晚,你說過給我十年時間,證明自己,現在離咱們成親十年的期限雖所剩無幾,我想那約定既是你給的,應該不至出爾反爾吧?」


    她得試,她不想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另嫁他人。


    「你就那麽確定,現在的你配得上我?」聶紫相緊拫的唇扯出一抹意味深長的淺笑。


    「我可以。」柴書南昂然而驕傲地回應。


    除卻自己的家世不談,她不認為自己有半點配不上他的地方,至少她有一身傲人的醫術,比起那些隻懂風花雪月的女人,已經好太多了。


    隻是他從不正視她的另一麵,滿心隻當她是寄居聶家騙吃騙喝的旁人。


    「r可以」這兩個字,不是光說不練便行得通的。」聶紫相嘴角含笑,那笑仿佛在譏笑她的天真。


    但當他直勾勾地望著柴書南恍若發光的堅毅臉蛋,聶紫相向來沉穩的心竟亂了拍子。


    一抹異想驀地躍進他的腦海中——如果他不曾遇過蕭多璽那讓他愛人心髄的女人,或許柴書南真能是個好妻子吧!


    聶紫相隨即回神,搖搖頭,對這樣「荒謬」的想法,聶紫相當然不可能讓它久留,再次勾起笑,仿佛是在嘲笑自己那種沒來由的念頭。


    「那你想怎麽著?」柴書南急切地問著,就怕他突然不耐,又像以前那樣躲到天邊去了。


    聶紫相滿是興味,看著她眸中不容他人輕折的意誌,心中原本的厭惡不知怎地一掃而空。


    他認定了沒有,而她認定自己有,那麽總該有個方法,可以讓兩人取得一個彼此都心服口服的結論吧!


    「這樣吧,我就再給你半年時間。」半年?


    好短的時間,柴書南的心裏發急,但又隨即轉念。


    半年雖短,但至少有比沒有好吧!「還有什麽條件?」雖然他的應允稱不上大方,但柴書南對這樣的結果還可以接受。


    「沒,你可以用任何方式,隻要不傷天害理。」


    聶紫相望著她白皙臉龐上鑲嵌的黑眸,好像被陽光照拂的寶石般,閃閃發光,裏頭淸楚寫滿蓄勢待發的堅持。


    這幾年,隨著他的出仕,想成為他妻子的女人,上從公主,下至官家千金,多如過江之飾。


    但像柴書南這樣明目張膽將他視為挑戰,還大方接受挑戰的女人,還是頭一個。


    聶紫相忍不住期待,她想用什麽法子,讓他俯首稱臣。


    「那,就這麽說定了。」心情像撥雲見日般,柴書南自信十足說道。


    至少,她為自己求得一個機會。


    「等一下聶紫相像想到什麽似的,突地叫住她。「你還沒告訴我,如果半年之內,你不能說服我的話,你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在他的觀念裏,想有所得就得付出代價。


    饒是她柴書南想要與他玩一場,要是輸了,自然也得付出相對代價。


    柴書南聞言,踩著款款步伐走向昂然而立的聶紫相,一伸手,隔著他的衣棠在他胸膛上輕劃著。


    那舉動既柔且媚、與平素的她相比,那大膽程度就像換個人似的。


    聶紫相睜大眼,還來不及對她這樣輕浪的舉動發出任何批評之際,柴書南已先一步踮起腳,用自己豔潤的紅唇貼上他的。


    她的舉動幾近放浪,聶紫相倒也不覺得是豔福,在回神後就想伸手將她推開。


    似是對他的想法心領神會,柴書南先一步主動退了開來,仰望他的臉,笑得宛若盛開的花兒。


    「我既願賭,就會服輸,半年時間一到,如若我不能讓你傾心,親口將我留下,那麽從此我柴書南,與你們聶家再無任何瓜葛。」她帶著破釜沉舟的心情,義無反,碩地說道。


    「好!」對她提出的條件,聶紫相製是很滿意。


    其實早該是時候解決這悶題了,畢竟當初他是毫無反抗能力,被人硬塞了這個新娘,他相信,她之所以來到聶家,也是出於無奈。


    他倆唯一的差別,隻不過在於她認命地接受自己是聶家媳婦,而他,並不願意認命。


    她的死心塌地不過是因為對命運臣服,才會毫無抗拒地便接受自己生是聶家人、死是聶家鬼的包揪。


    「那,咱們就說定了。」看著他對自己的賭注滿意點頭,柴書南的心驀地一窒,他的確迫不及待想擺脫她。


    沒讓自己的難受流露半絲半縷,她臉上的笑,反倒更燦爛。


    「希望你能信守承諾。」想到疼她人骨的娘,聶紫相其實很頭疼,這幾年要不是娘總護著她,他也不用為了她的存在萬般苦惱。


    現在她既主動提出這個賭注,他或許是該慶幸的,至少等柴書南將來自行離去時,娘親可以少點無理取鬧。


    聶紫相雖覺得柴書南勇氣可佳,但卻認定她是愚勇。


    是否愛上一個女人,難道他不能自己決定?


    如果他會愛上她,那麽這幾年還會視她為無物?


    這個女人,笨得讓人忍不住搖頭。


    也不知是為什麽,她就是覺得自己很了解他,隻要他些微的小動作,就可以推敲出他的心思。


    他其實對她的做法嗤之以鼻吧!


    踏著小巧的蓮足,柴書南一個輕巧地旋身。現在的他看不起她沒關係,但他有天會明白,其實她真不如他所想的那樣配不上他。


    明兒個,他就等著瞧吧!


    可就在她雙手觸及門扉時,腦海中忽地浮現出畫像中那抹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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