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聶紫相從來不曾思索過的間題,一針見血,奇異地讓所有的事都明了不少。


    他瞪著聶雲天,抿唇不語,如果換作以往,他絕對會大聲說他就是不喜歡柴書南這個女人,可如今那話竟在舌尖兒打轉,就是說不出口。


    「你以為自己的一顆心全都擺在璽貴妃的身上,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是真的愛她,還是因為不滿地隻想逃離你自以為被操控的人生?還有,那璽貴妃真的還是你認識的那個蕭多璽嗎?在後宮的爾虞我詐之中存活下來,爹認為她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聶雲天再問,簡單的三個問題,竟讓向來雄辯滔滔的聶紫相啞口,原來……他自以為是的秘密早已人盡皆知。


    那麽……柴書南知道嗎?


    本來因為認定了不上心,所以也沒去想過這層的問題,可是現在轉念一想,突然想起自己桌案上那幅珍藏已久的畫像。


    或許……書南知道的!


    憑她的聰慧,隻消一瞧璽貴妃,或許就能將一切連貫。


    如果她真的猜出璽貴妃的身份,那麽她執意留在宮中,又是為了什麽?


    是妒恨嗎?但書南不像是那種會因妒成恨的女人,那麽是心灰意冷?


    當畫中的人兒活生生出現在她的麵前,所以認定了不論她再怎麽努力,都不可能得到他的心?


    又不像是如此……究竟是為什麽?難道……真的是璽兒做了什麽?


    眼見爹娘似乎都如此肯定,這個念頭也就硬生生躍進他的腦海之中,而且就此盤據。


    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她可以說啊?受了委屈為何不講?是不敢說,還是……她不能說。


    驀地,幾日前,她因為摔落湖心而病懨懨的模樣,那時他問她是怎麽跌落湖心的,她也不肯說,那時的她是,碩全大局,那麽現在呢?


    她的所作所為是否也是為了顧全大局?她想周全的事情又是什麽?


    「那璽貴妃為了穩住自個兒在後宮的地位,大費周折,你真認為憑璽貴妃處事的小心翼翼,能輕易讓人下毒嗎?」聶雲天見兒子始終不開竅,索性開門見山地朝著聶紫相問道。


    在他看來,即使皇上和自己的笨兒子為了璽貴妃的事心急如焚,但聶雲天卻始終覺得這是一場戲。


    這後宮裏的你爭我奪,他看得多了。他絕對有理由相信,那個璽貴妃沒有中毒,他這個傻兒子被騙了。


    翠柳眉、點絳唇。


    雖然榻上的柴書南因為閉著眼,所以見不著那靈動的眸子,可聶紫相很淸楚,那是一雙怎樣誘人的水眸。


    嗬,真是自欺欺人啊!以前,他怎麽會認定她一無是處?


    她沉睡著的臉龐仿佛發出聲聲召喚,讓他情不自禁地探手,那手勁小心翼翼,像在膜拜似的滑過她的翠眉和褰唇。


    如果這樣便能探得一個人的心思,多好,可惜,他沒這等能力。


    或許爹說得對,那璽兒隻怕早已不是他認識的璽兒了,柴書南堅持留在宮中必定有因。


    如果換成了從前,他會連理都不會理會地任由她去,可現在卻讓他輾轉反側了幾個時辰,怎樣也無法放下,所以他才會再次夜闖後宮,來到柴書南的床塌邊。


    夜闖宮闈這種事,似乎是上了癮了!


    淺淺的幾聲輕笑,驚醒了沉睡中的人兒,那長如輕扉的眼睫扇了扇,然後睜開。


    迷蒙之中,她似乎看見聶紫相的臉龐,她懶洋洋地牽起一抹魅人的笑容。


    真好,才睜眼就能見著他,今兒個她一定很幸運……


    那喜滋滋的感覺才剛起,像是突然想到什麽似的,柴書南那雙杏眼兒猛地圓睜。


    他怎麽會在這兒?


    她瞪著他,嘴兒才張,聶紫相卻已大咧一地俯身偷吻。


    怎麽可能……


    乍然接觸到他的氣息,柴書南初時沉醉,隨即猛然伸手,想要推開早已不知在何時,便將自己困在牆與他之間的聶紫相,但她的手才貼上他的胸口,就被吞噬在他的掌心之中。


    「你……你怎麽了?」柴書南聲調帶著微微的輕顫,不解地問著。


    聶紫相含笑而望,滿意地瞧著昨夜的那份疏離在她臉上褪去。


    「我不放心你。」


    那憂心表現得明顯而直接,就這麽硬生生撞進柴書南的心坎裏。她不敢置信地瞧著他,即使拚了命要自己冷靜,但那心跳卻依然快得嚇人。


    盼了這麽多年,才盼到他的憂心,但是——


    驀地,現實就像天邊雷電一般劈進她的心裏,她臉兒一板,又成了昨夜那個冷冰冰的人兒了。


    「你怎麽可以輕薄我?」她冷著聲指控,但那微顫的薄唇和迷蒙的眸光,卻不怎麽有說服力。


    「我是來問你一件事的。」


    聞言,她的柳眉輕皺,她還以為他已經放棄探究,畢竟昨夜的他走得仿佛沒有絲毫的堊礙。


    原來,是她天真了。


    早該知道他從來就不是一個這麽好打發的人。


    「你還想知道什麽?」盡管內心糾纏,但柴書南卻隻是冷聲問道,那淸冷的嗓音,令人完全無法察覺她心思的波動。


    望著她那冷然的模樣襯著她那微腫的紅唇,聶紫相忽而勾起一道邪魅的笑容。


    瞧瞧她那嚴陣以待的模樣,仿佛已經知道他要問什麽了?


    「我是要問你,認識居從蝶這個人嗎?」


    聶紫相突然天外飛來一筆,柴書南著實愣住了,她傻乎乎瞧著他,心中早已備好的數個答案,頓時全沒了用武之地。


    腦袋瓜子一時半刻不能運轉,隻覺得聶紫相口中的那個名字好熟悉。


    「誰?」


    「牧靖南的妻子,居從蝶。」


    啊,是她!


    柴書南當然認識,當年她們三個小娃娃,一同在柳媒婆那兒出嫁,在等候出嫁的那些時,她們三個人相處過一段不算長的時間。


    但因為年紀小,心境純淨,所以那時的姐妹兒就全都嵌進心裏,隻是這幾年各分東西,一時苦無機會可以再聚。


    他……怎麽會突然問她這個?


    「她出事了!」


    「出了什麽事?」


    「她毒殺她的婆婆,也是當朝皇上的妹妹。」


    「什麽?」果然如聶紫相所料,柴書南臉上那冰冷的神情倏地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打從心底的緊張。


    經過一夜思索,因為知道這個女人有多倔強,要逼她吐實隻怕不易,所以得迂回著來。剛好,迂回這檔子事可是他的拿手好戲,所以在來之前,他就已經想好周全計策。


    以她幼時的姐妹為餌,他相信她一定上鉤了。


    有了這個借口,他就能誘她待在自己身邊,相信時日一久,自然能夠找出那個令她態度驟變的原因。


    「不可能的柴書南心一急,完全忘了自己該離他遠遠的,雙手朝著他的手一捉。「從蝶姐打小就善良,連隻螞蟻都不舍得傷害,她怎麽可能殺人呢?」


    「你覺得不可能?」眸中驀地閃過一絲狡光,聶紫相確信她已經上鉤了。


    「絕對不可能!」斬釘截鐵,毫無懷疑。


    「那……你是否願意幫我一起將真相査明。」


    「當然!」她答得好快,直到應允出口,她才意識到自己答應了什麽,連忙又補了一句,「不行……你忘了我還得留在宮裏替璽貴妃治病?」


    腦海浮現出璽貴妃那奸邪的冷笑,柴書南心一驚,雙手更是忙不迭地要收回。


    怎會讓她有這個機會,聶紫相眼捷手快地「管收」她的雙手,不讓她有逃離的機會。


    從來不曾為任何的女人費盡心思,卻屢屢為她破了例,他是鐵了心要將她心思因何轉變的原因査個水落石出。


    「這兩者並不相悖,不是嗎?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你的好姐妹含冤而死?」


    他們倆都淸楚,診脈抓藥其實花不了太多時間,除非她另有隱情,否則不可能連那點時間都抽不出來。


    「可是,璽貴妃那……」


    「放心吧,我會同她說的。」


    他相信璽兒會答應的,就算她不答應也不成,他可是鐵了心的。


    又是那種一切他說了算的模樣,尤其當他以那種能左右璽貴妃的態度說話時,她的心更是酸楚難受。


    但也無所謂了,這輩子她怕是沒機會再同他計較這事了。


    「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居從蝶被處死?如果你不管,那我也樂得輕鬆,不去插手。」


    他決定不再給她任何猶豫的機會,直接將她逼人牆角。


    聽他這麽說,她更迷糊了,難道說他願意插手牧靖南和居從蝶的事,不是因為惜才愛才,而是因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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