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為什麽還要告訴大家這個方法?”方岱川問道。


    “因為我想最後給大家一個自救的機會,也給我自己一個機會。可惜了。”李斯年眼睛看著遠方的海麵,夜幕漸漸降臨,黑色的浪濤滔天起舞,拍打著海岸,在黑暗中仿若某種看不清麵目的魔物。


    李斯年笑了笑,喝完了杯子裏的水,起身走了。


    他的背影仿佛壓著些什麽故事,沒有之前那麽挺直。


    走到一半他突然回過頭來,對著方岱川笑了一下:“晚上當心,可別第一晚就死了。”


    方岱川坐在礁石上傻乎乎呲牙一笑:“那不能,我可是主角啊,武力值高,關鍵時候還有掛開。倒是你,像你們這種腦瓜子特聰明,身上還背著故事的人,按照套路來講,一看就是我們小白主角的導師,日漫裏死亡率高達百分之百的角色,你才要當心一些。”


    李斯年麵目逆著光,看不太清,但仿佛是笑了。


    他舉起手裏的盒子搖了搖,也跟著開玩笑道:“沒準兒我是狼呢,這哪兒說得準。”


    “咱倆……非得這麽比著狂插g嗎?”方岱川仰頭笑起來,“甭管你是什麽吧,我還挺喜歡你的,祝你幸運,一路平安,一起活著回去。回國內了我請你喝酒。”


    李斯年笑著擺了擺手,沒說好,也沒說不好,轉身走了。


    方岱川大喊道:“喂!你這種反應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李斯年的聲音遠遠地傳過來,帶著些懶洋洋的倦怠:“你能活著回去再說吧,白癡!”


    第07章第一夜02


    方岱川留在海邊抽了支煙,這才慢慢悠悠起身往回走,邊走,邊把自己的角色卡撕碎了,一揚手扔進了大海裏,隨後從盒子裏摳出那兩隻試劑塞進兜裏。


    他回到大廳的時候,氣氛稍稍有點緊張。他條件反射一樣去找李斯年。


    李斯年察覺到他的目光,衝他笑了一下。他手上的盒子已經消失了,手心裏扣著一張磁卡,想必這一路上也看過了自己的角色牌。


    “怎麽樣?大家商量出什麽眉目了嗎?”方岱川撐在門邊,不願意進去,那兩具屍體還在裏麵趴著,屋裏有一股濃烈的血腥氣和淡淡屍氣,讓人有些反胃。


    丁孜暉快步跑到了他的身邊:“你回來啦,我們正商量要把那兩具……兩具屍體怎麽辦。”


    方岱川點了點頭:“商量出什麽來了嗎?”


    “一會兒我們去海邊挖個坑,把他們埋了吧。”丁孜暉看著方岱川。


    楊頌冷眼嘲道:“有這點功夫,不如想想怎麽砍棵樹跑出這個島去,死都死了,發這個善心,早幹嘛去了?”


    丁孜暉眼眶瞬間紅了,她嘴比楊頌笨,毫無說服力地罵道:“你這個人,怎麽能,怎麽能這樣!”小姑娘沒學過什麽罵人的話,罵起來毫無說服力,隻能不斷重複怎麽能這樣,不能這樣。


    “還是埋了吧。”李斯年突然開口道,他幫凶的人設太過深入人心,以至於一開口,大家都不敢再說話,條件反射一樣都回頭去看他。


    方岱川也有些納悶兒,李斯年無論從哪方麵表現出來的,也不像是個尊重死者,愛管閑事兒的性格。


    果然,李斯年解釋道:“你們肯定也看那個規則了,每天早上八點我們要回這裏集合,現在天兒這麽熱,留著這兩具屍體,味道蒼蠅什麽還是小事,萬一漚出什麽病來,就麻煩了。”


    他這麽一說,連冷嘲熱諷的楊頌也沒什麽反對的餘地了,大家一致同意去海邊刨個坑,就地安葬了這兩個人。


    背屍體這種事兒,腳趾頭猜都能猜到會落在誰身上。


    背著屍體往海邊走的那一路,方岱川完全不想再回憶一次。


    演戲的時候他演過無數次屍體,但是真的沒有料想到,有一天他會在一個荒涼的海島上,背著真正的屍體,等著別人挖好沙坑,把屍體埋葬。


    ——還是兩具。


    屍體比人重得多,不是說人死以後會輕19克還是多少來著嗎?


    為什麽背起來感覺重了19斤?方岱川一邊走一邊胡思亂想,強迫自己不去感受身後僵硬的觸感。


    還帶有餘溫的身體趴伏在他背上,走路的時候,屍體的手指會不停打他的小腿。


    他總感覺下一刻就會被屍體拍拍肩膀,一口咬在脖頸上。方岱川打了個寒顫,腳下步子加快了一些。


    會死嗎?其餘人已經把沙坑挖好了,方岱川把老陳放了進去,忍不住這樣想著,人都會死嗎?


    我也會死嗎?這七天會死多少人呢?他站在那個簡陋的墳墓之前,心裏不覺得有多悲傷,反而特別想笑。


    在其餘人沉浸在一種兔死狐悲的矯情傷感裏,或者皺著眉頭思考自己生還可能性的時候,方岱川腦子裏一片雪花閃屏,隻覺得腳下空蕩蕩的發飄。


    這種沒有真實感的荒謬,讓他忍不住嘲諷地想:“大家倒不如現在就自己挖好自己的坑,也省得死了以後麻煩別人。大家一人一個,不要爭也不要搶,在這裏排成一排挖好坑,死之前就走過來躺好。”


    海邊風越來越大,天已經黑透了。


    這個角度看不見升起的月亮,遠遠望不到邊際的大海和天邊連成一線,上下一樣黑得深沉恐怖。


    現在是狼人的場合。


    大家站在海邊麵麵相覷的樣子特別好笑。


    方岱川站在一塊兒礁石上看著,覺得他們就像第一次出來的嫖客,畏畏縮縮,不好意思麵對已經脫光了的雞。


    大家剛從文明社會過來,一天之間遭遇這樣的變故,心裏多少殘存著些道德感,再渴望生還也下不去手殺人。


    於是海邊的氣氛陷入了一種默契的尷尬,誰也不好意思開口說:“好了,該跑的跑該殺的殺,咱們開始殺人遊戲吧。”


    沉默了一會兒,有個五十來歲的大叔哆哆嗦嗦說道:“要不……咱們還是按那小哥的辦法來吧,毀了磁卡,咱們一起等飛機來接。”


    大家麵麵相覷,沒人第一時間接話。


    這就是所謂的囚徒困境吧,方岱川低頭偷偷歎了一口氣。


    “李斯年,”李斯年開口說道,“別總小哥小哥地叫了。”


    按理說有一個人這麽說了,大家也應該自我介紹走一圈才對,然而其餘人好像沒有報名字的打算。


    大叔膽子看起來小得很:“到底怎麽說?咱們總得弄個章程出來,總不能真殺人呀?!”


    一旁的丁孜暉忙附和道:“說的對,我們就這麽說好了,狼人誰也別殺人,白天也不票決,咱們一塊兒活到最後!”


    “對對對,咱們一塊兒!”大家也不知道是真心是假意,點頭應了,臉上都生出一些如釋重負的欣喜坦然。


    方岱川提議道:“既然大家都決定了,我們不如今晚回別墅裏住。那個人不是說這個島上有火山嗎,樹林裏也說不定有什麽動物,咱們還是住別墅裏比較靠譜。”


    海島的晚上有些涼,雖然已經入夏,高溫被海浪掠去,風裏刮過鹹澀的冷意。


    方岱川行李日用全落在機場,在小周手裏,沒法換衣服。白天出了一身汗,還沾了前胸後背兩麵的血,方岱川低頭嗅了嗅自己,隻覺得自己渾身發出一股古怪的氣味,很難聞,淡淡的屍氣和血腥、汗味糾纏在一起。


    也不知道小周現在怎麽樣了,方岱川想,會不會已經發現了情況不對?


    會不會報警來找我?好歹我也算是個小明星,莫名失蹤總會有些輿論壓力的吧?


    他坐在別墅門前的台階上,點了一支煙,盯著遠方形狀詭異的樹林。


    “進去坐著,”李斯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外麵海風還是冷。”


    方岱川舉了舉手裏的煙,示意他不方便進室內。


    也不知道是不是鄧哥管的太嚴了,方岱川在這方麵非常注意,室內絕不抽煙,煙頭也注意不亂丟,對待服務人員比對方還禮貌客氣。


    用鄧哥的話來說,“這些現在不注意,以後真紅了,全是黑曆史。”


    李斯年想了想,遞給方岱川一件外套,是他之前的黑西裝,料子很好。


    方岱川接過來想披在身上,又低頭看見了自己的一身血汙,猶豫了幾次,還是沒上身,放在手裏拎著。


    李斯年察覺到他的猶豫,對他伸出右手:“走,咱們去別墅裏找找,七天不許帶行李,別墅裏肯定放了衣服食水。”


    方岱川熄了煙頭,被他從地上拉起來。


    李斯年的手指很涼,帶著些幹燥的觸感,搭在他的手腕上。


    別墅裏安靜得可怕,大家都集中住在二樓的若幹房間裏,方便聽到什麽動靜,大家能一起出來解決。


    兩個人走上二樓黑暗的走廊,方岱川總疑心哪扇門會突然開啟,一隻長著狼頭的人會衝過來咬自己一口。


    方岱川摸了摸腰間的口袋,裏麵塞著兩支藥劑,讓他稍稍安心了一些。


    三樓今晚沒有人住,比起樓下各個房間傳來的若有若無的呼吸聲,三樓一片安靜,什麽聲音也沒有。


    這間別墅構造很奇特,一樓樓層很高,是個很大的舞廳,二樓是客房,三樓像是被布置成了活動室,走廊兩邊的門都關著,方岱川上手推了推,一扇扇鐵門紋絲不動。


    “這是電子鎖,”李斯年皺眉看了看門把手,“刷卡進的,要不咱們試試刷身份卡?”


    方岱川摸了摸冰冷的鐵門,一共有四間,比二樓十三間客房要少得多,估計每個房間應該會很大。


    “還是算了吧,”方岱川想起今天的那兩聲槍聲,心有餘悸,“你記得那個規則說明書上怎麽寫的來著嗎?這裏有很多‘驚喜’。鬼知道門後麵有什麽,沒準一開門一架自動發射的機關槍。”


    兩個人又信步上了四樓。


    四樓是個空曠的開放空間,沒裝修好的樣子,像個停車場。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女巫請睜眼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亡人越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亡人越刀並收藏女巫請睜眼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