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估計很適合用來撕名牌,方岱川苦中作樂地想,要是沒有上錯車,他現在估計已經在青島吃著海鮮喝著啤酒撕名牌玩了,哪需要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玩兒命。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去吃海鮮喝啤酒,這種俗世的享受與滿身鮮血的自己相比,顯得格外遙不可及。想到這裏,方岱川鬱悶地砸了一下柱子。


    柱子發出了砰的一聲。


    方岱川飛快地扭頭看了一眼李斯年。


    最裏麵的柱子比其餘的都大,李斯年砸了一下旁邊的柱子,沒什麽聲音,是實心的。兩個人對視一眼,方岱川氣沉丹田,甩腿反身就是一腳,被簡易板包裹著的柱子應聲而碎,發出很脆的一聲響。


    裏麵有一個大箱子,四周用膠帶封的嚴嚴實實。方岱川手口並用,用指甲劃用牙齒咬,折騰了一身汗也沒拆開。


    倒是他倆折騰的動靜驚動了樓下的人。


    丁孜暉第一個衝了上來,這姑娘選房間的時候特意選了方岱川的隔壁,聽見動靜跑出來沒見到方岱川,急的不得了。


    “你們在幹嘛?!這麽大動靜,嚇死我了!”丁孜暉瞪大了眼睛。


    方岱川從大箱子前抬起頭來,呸呸呸吐了一嘴透明膠帶,勒得他呲牙咧嘴:“我們找到了個箱子,想打開看看,身上又沒有小刀。”


    他們說話間,其他人也蹬蹬蹬蹬跑上來了,一個大叔衣冠不整,啤酒肚舔在襯衫外麵,滿腦門子汗,問道:“怎麽了怎麽回事兒?又死人了?!”


    楊頌最後一個姍姍來遲,一邊走一邊拉扯著自己披肩的領子。


    她看清了狀況,上前一步,站在方岱川跟前。她穿著拖鞋,腳背白得惑人,塗著酒紅色的指甲油,讓方岱川有些尷尬。


    “我來吧,”楊頌漫不經心地拉好了披肩,“論拆快遞,你可沒我們專業。”


    丁孜暉忙笑道:“對啊對啊,徒手拆快遞我們女生是專業的!”然後也蹲下去幫忙。


    一起上來的還有那對小情侶,他倆也不知道幹了什麽,眼圈都紅紅的,緊緊依偎在一起。也許是一同經曆了生死,感情劇烈增溫,那女孩兒看了一眼男朋友,也上來幫忙。


    “哥們兒你幸運值可以呀!”那個男孩看起來最多二十歲,還在念大學的年紀,撐著膝蓋看著蹲在地上的方岱川,“隨隨便便就能掉落寶箱,真棒。”


    方岱川唯有苦笑。


    三個姑娘很快把快遞拆完了。果然如李斯年所說,裏麵是一箱衣服食水。衣服款式簡單,都是標準尺碼。


    方岱川抽了一件棉t,三下兩下脫了衣服換上,線條漂亮的肌肉在大家的瞳孔裏一閃而過。李斯年原本覺得暴露武力值不太好,應該藏一下,後來又想到威懾一下對方,讓大家不敢動他沒準更好,因此就沒阻攔。


    “這一箱東西是根據每日都有減員的數量預備下來的,咱們不按規則來,食水肯定不夠。大家都省著點用,不夠的,我再想想別的辦法。”李斯年彎腰把箱子搬起來往樓下走去,“叫大家起來吧,也快天亮了,咱們把東西分一下。”


    其餘人快步跑下去叫人了。方岱川跟在李斯年身後,手裏還攥著他的外套。


    “我能信任你嗎?”方岱川看著他的背影,突然停下了腳步,出聲問道。


    李斯年回過頭來,嚴肅地囑咐他:“在這個島上,別輕易相信任何人。”


    方岱川垂了一下眼睛:“也包括你嗎?”


    “尤其是我。”李斯年衝他一笑,端著箱子下樓了。


    第08章第一夜03


    海島上的夜晚很靜謐,生活在都市,習慣了雜亂的人們,突然麵對這樣的海島,多少都有些不適應。特別是方岱川,他這種職業,工作時長是365天24小時,忙起來,夜晚和白天也沒什麽區別。偶爾清閑幾天也是呼朋喚友喝酒唱歌,要不就開黑打牌,娛樂社交也是日常工作的一部分。


    按理說突然碰到這樣不帶工作的假日海島,方岱川是肯定會睡在房間七天七夜不動搖的,可惜這個海島不是休閑度假的聖地,而是吃人性命的深淵。


    今晚注定是個不眠夜。


    一樓大廳的會議長桌上又坐滿了人。


    李斯年坐在角落裏,翹著二郎腿,低著頭玩他的身份磁卡,磁卡一角在他手上和桌麵之間墩來墩去。楊頌坐在最上首的位置,正磨她的指甲,她指甲上塗了芒果色的甲油,被她自己摳得斑斑駁駁,神經質一樣。那對兒小情侶仍舊坐在一塊兒。


    方岱川抱著紙箱子,丁孜暉把衣物和食水分發給坐著的人。東西看上去很多,實際上有些緊俏,方岱川自己隻分到了三瓶礦泉水和兩包壓縮餅幹,女生們分的稍微多了一些,也不足以支持七日夜的飲食所需。


    還有四五個人沒下來,方岱川把他們的水放在他們空著的座位前。


    一邊一個中年大叔看了看分給他的t恤,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材,皮笑肉不笑:“這明顯招待不周啊,就沒個大號的?”


    這大叔一看就是那種成功人士,穿著襯衫西褲,不苟言笑,挺有氣勢。看臉應該年輕時顏值不錯,身材保持得也還行,隻是畢竟不再年輕了,塞進這種緊身均碼t裏麵,還是有些困難。方岱川記得他,他白天頗為鎮定,並不像別人一驚一乍的,似乎不太好惹。


    “沒有大號的,都是均碼,”李斯年掀了掀眼皮,瞅了那人一眼,“您湊合著吧。”


    那大老板今天白天都沒怎麽動彈,白襯衣上幹幹淨淨,別說濺上血跡,連汗都沒怎麽出過,也不太需要衣服。他環顧了一圈,看向坐在上首的楊頌:“姑娘,怎麽稱呼來著?”


    楊頌沒什麽情緒,抬頭吐出兩個字:“楊頌。”


    “哦哦,我叫杜潮生,”杜老板微微一笑,臉上泛起一些精明的神氣,“姑娘你看,這島呢,不管怎麽說,咱們也得呆夠七天。你不能七天隻換一次衣服吧?反正這衣服我穿不了,我拿它跟你換一瓶水,怎麽樣?”


    那對小情侶本來緊緊依偎在一起,男孩聽到杜老板這麽說,抬頭看了對方一眼。方岱川正在他對麵,無意間看見了這個眼神。那個眼神怎麽說呢,有種奇異的專注和思考。剛才發現箱子的時候,這個男孩兒還半蹲在地上和他開過幾句玩笑,挺隨便一個人,不像是隨便敵視別人的性格。他不會就憑這兩句話,已經猜出杜老板的身份牌了吧?方岱川猜到了一個可怕的可能,他回憶了一遍杜老板的話,卻沒有絲毫頭緒。


    楊頌作為女生,比男人們多分到了一瓶水一包餅幹。她聞言抬頭看了看那件白t恤,冷笑了一下,對杜老板說:“我可不確定我能活滿七天七夜,這筆買賣對我,可說不上劃算。”


    杜老板還想再說什麽,那對兒小情侶聞言對視了一眼,女孩兒扭過頭來,對杜老板說道:“那,我們跟你換吧?”他們兩個人把各自的食水都和在了一塊兒,看上去頗有種同生共死的意味。


    原來是需要衣服,方岱川放下心來,要是這些人都占據了智商高地,跟他完全不在同一個次元緯度的話,這遊戲真根本沒法玩下去。


    杜老板愣了一下,也沒細問,將衣服推給他們倆,笑道:“兩位怎麽稱呼?”


    男孩兒將一瓶水塞進對方手裏,連臉都不抬,冷淡道:“杜葦,她叫陳卉。”


    大廳裏的氣氛有些尷尬。


    楊頌莫名其妙拉下臉來,小聲冷哼了一句:“七天還要多拿一套衣服?是想做什麽,這麽廢衣服。”


    陳卉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臉一下了紅了,她抬頭看了楊頌一眼,反駁道:“不是的!那個李斯年小哥說的提議挺好的,我們想到島上各個地方都轉一轉的,想著這樣不一定第二天清早能回來,多準備一件衣服是考慮到這些。”


    楊頌牽了牽嘴角:“對對對,您怎麽說怎麽是。”


    陳卉還想再說什麽,他身邊的杜葦拉了她的胳膊一下。


    桌子一邊還坐著另一個中年男人,五十多歲,畏畏縮縮的,坐也坐不直。他倒是比杜老板身量矮一些,隻是身材有些走形,他出來得急,襯衫扣子沒能扣好,此時正舔著他象征年齡的啤酒肚,肚皮硌在桌沿,顯得有些尷尬。


    “我也,我也穿不上,你們看,你們看能不能和我換一下?”啤酒肚笑道,一邊說一邊用一塊手帕擦著光溜溜的腦門。


    沒人理他。


    楊頌嗤笑了一聲,扭身擰開一瓶水喝了一口。那兩對小情侶正在膩歪,陳卉把頭歪在杜葦肩膀上,叼著他的耳垂在他耳邊說著什麽濕乎乎的情話。


    啤酒肚訕訕地放下了t恤。


    丁孜暉可能是怕東西被別人換走,她把分給自己的東西抱起來,笑道:“我先把這些放到房間裏去,方岱川,你不回房間睡覺嗎?”她可能有點怕,想鼓動方岱川也上去,好做個伴。


    方岱川看了一眼李斯年。


    李斯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問你睡不睡覺呢,你看我幾個意思?你今晚上要跟我一起睡?”


    方岱川臉瞬間紅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丁孜暉臉也一下子紅了,這才覺得方才說的確實有些不妥,好像是邀請人家一起睡覺一樣。她轉身飛快地跑上了二樓。


    李斯年坐在角落裏,右手托著下巴發呆。


    方岱川眼看著姑娘的背影跑上二樓,一屁股坐在李斯年旁邊,下巴杵在了桌麵上。


    “那上麵的血可還沒擦幹淨呢。”李斯年瞥了他一眼,嘲道。


    方岱川騰的一下直起身,挺直了腰背,臉上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有點惡心,又有點驚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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