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箱倒櫃的找了整整一下午,最後才萬不得已的去問顧銘。鄭哲問的時候顧銘正在睡覺,然而鄭哲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在睡覺,因為顧銘雖然是閉著眼,聲音裏卻沒有半點被吵醒的倦意,很淡漠的說他想不起來了,但是就在衣櫃裏,不會丟了。顧銘能跟鄭哲說話鄭哲還是很高興的,他手頭還有些錢,也不著急用,而且他找的累,想著過一陣子在找也沒關係。顧銘整天趴在床上,仿佛蟄伏的獸。他閉著眼不想看見鄭哲,腦子卻在計劃,他以前一想事情就犯困,現在卻不困了,怎麽想也睡不著,甚至到了該睡的時候也睡不著,很多次他在深夜睜開眼,聽著現搭床上輕微的呼吸聲,然後輕手輕腳的起床,從鄭哲身邊悄無聲息的走過去。他一刻也不想在這裏多呆了,也不打算等張春天一起走,他在鄭哲不在家的時候收好了自己的錢,別的什麽也不打算帶,準備一身輕巧的走。從鄭哲的態度上看,顧銘很清楚自己不會跟這個人正常的告別,而且顧銘現在對他也毫不留戀,不需要告別,不能打招呼,打了招呼很可能走不了,鄭哲在家的時間越來越多,有事也不愛出門,顧銘雖然閉著眼,卻都能聽的見。所以顧銘一直在養,等腳和後麵都好了,他恢複體力,生龍活虎的,想怎麽跑怎麽跑,沒有人能攔得住他。鄭哲第一次發現顧銘不見的時候心都要裂開,擔心了許久的事終於發生了,然而他沒時間難受,趕忙把肖亮跟張驢兒都叫出來分頭找,而他帶著小眼鏡開著車找了好幾個地方,最後在檢票口將人摁住了,連扯帶抗的將顧銘塞進車裏弄回家。在車上倆人爆發了有史以來最激烈的一次打鬥,甚至殃及了開車的小眼鏡,顧銘一腳將鄭哲踹到駕駛位,巨大的衝擊直撞的小眼鏡一頭磕在方向盤上,眼鏡片都被砸碎一個,害的那孩子隻能眯一隻眼將他倆送回家,此後見著鄭哲都繞道走。由於車內的空間限製,鄭哲也施展不開,等到了家倆人都如魚得水,打的驚天動地,鄰裏不安,鄭哲一邊驚悸顧銘的力量,一邊咬著牙強硬的壓製,他不想真跟顧銘動手,卻不得不跟顧銘動手,因為顧銘揍他揍的實在太狠了,如果鄭哲不反抗簡直要被打死了!鄭哲簡直不相信這就是當初那個小不點的顧小紅,那時候顧銘細脖子細腳的,穿個小紅襖,鄭哲領著後領子就能提起來,然而現在這孩子已經長到了鄭哲的鼻尖,揪緊鄭哲的領子發狠的將他往地上撞,撞的鄭哲頭暈眼花,滿眼金星。第一次交鋒的結果是兩敗俱傷,顧銘的手被蹭掉一小口皮,鄭哲臉頰紅的像塗了胭脂,頭上撞出兩個大包。停止交鋒的原因是到了吃飯的時間,顧銘沒有空著肚子跟鄭哲打架的打算,覺得餓了就很自然的去廚房淘米蒸飯,做好了兩個人就開始吃,他倆在飯桌上也比較和平,除了沒話說,跟平時吃飯也沒什麽兩樣。鄭哲本以為打完這一次,至少也能消停個兩天,不成想顧銘第二次的反抗比第一次還厲害。別人都是三天一大架兩天一小架,這邊是每天必打,隻要鄭哲抓到偷跑的顧銘,顧銘便拚命的揍他。鄭哲起初還懇求他,給他道歉,到後來鄭哲被逼的沒辦法,揪著顧銘的領子,拿指頭戳他腦門:“姓顧的,我告訴你,人是有耐心的,你在這樣我就揍你了,你別他媽以為我真不敢打你!”顧銘掄圓了拳頭砸他的臉:“我回我自己的家,你管不著我!”鄭哲惱怒至極,回手就抽了他一個嘴巴:“就要管!不許走!這裏就是你的家!你是我撿回來的!你也就是我的!我讓你走了麽!”顧銘被抽的臉頰起紅,抬腳將鄭哲從自己身上踹開:“不許走?你算老幾啊?”“我算老幾……你管我算老幾呢?我算老幾我也不告訴你!”鄭哲實在是不擅長吵架,他憤怒的時候根本沒多餘的心思組織語言:“……你他媽就不能坐下來平靜的說話解決問題麽?非要這麽動手?”“我不喜歡聽你說,也沒什麽好說的。”“誰說沒什麽好說的!有!我有很多話要說!”顧銘聽鄭哲有話要說,臉色發白:“千萬,千萬別跟我絮叨,趕緊滾!”“……顧小紅,你怎麽這麽冷血?”鄭哲不是傻子,他看得出那雙眼睛裏濃烈的厭惡,這讓他心裏擰著勁的翻騰,翻騰的他熄了火,泄了氣,鼻子眼睛都酸溜溜的:“我有這麽惡心麽……”顧銘整個人忽然發了狂,惡鬼一樣撲了上去:“閉!嘴!”就這樣,鄭哲想盡一切辦法,打算先暫時留住顧銘,然後再想個折中的處理方式。可事實上他根本沒時間盤算,顧銘跟他打了整整一個月,一天都沒落下。兩個人的單挑技術在高強度的練習下突飛猛進,家裏的東西基本上被碎的瓷勺都不剩,飯都沒法做了,因為連炒菜的勺子都在鄭哲脊梁上砸成兩截,鄭哲現在已經不敢跟顧銘一個屋子睡覺,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敢在家裏睡覺,實在困的難受,鄭哲就拿兩把凳子去廚房,將門反鎖上,守著灶台對付一宿。鄭哲起初隻是單純的憤怒,然而現在在憤怒上也加了一層恐懼,他真是有些害怕顧銘,以前做夢夢見顧銘都是美夢,現在夢見顧銘他都能嚇醒。因為顧銘的關係,鄭哲幾乎很少出門,精神越來越差,眼下青黑,麵皮發灰,可顧銘不一樣,他每天能吃能喝,休息又好,總是力大無窮,加上又手狠陰損,冷不丁抄起瓶子就在鄭哲頭上砸個粉碎。鄭哲覺得顧銘要瘋了,也要把自己氣瘋了,他實在是力不從心,又打夠了,就隻能把顧銘扔進菜窖關起來,先讓彼此冷靜冷靜再說。第28章顧銘進了菜窖的第一天,鄭哲就躺在床上睡了個好覺,他睡的無比舒服,直睡到日上三竿。睜開眼睛的時候鄭哲哆嗦了一下,然而沒有人舉著刀站在他床邊,他愜意的抻了個懶腰,抻著腳在地上找了半天的拖鞋,趿拉趿拉的出門解了個手,後又到了菜窖口,蹲下來往裏看。蹲下去的時候鄭哲的拇指很自然的用力,這就讓他的腳有點疼,鄭哲的大拇腳趾甲裏有些淤血,不知道是哪天弄的,然而鄭哲不是很在意,他身上的零碎小傷多了去了,這點根本就不能引起他的注意。他喊了兩聲顧銘,但也就是喊而已,鄭哲不敢多說話,他很知道顧銘煩他。這個菜窖挖在廚房,是個一米五六深的土坑,坑口跟地板的銜接處鑲個木板門兒就算是窖了,主要為了存放土豆,也有人家放東西的,鄭哲家沒搬進樓房前也有一個這樣的土豆窖,他小時候還經常被鄭德昌順進去撿土豆,但搬到這裏來之後,這裏從來沒存放過任何東西,空蕩蕩的,直到昨天晚上才派上用場。春光明媚,正午的陽光一掃冬日的陰霾灰淡,變的格外猛烈,鄭哲眼看著濃黑中慢慢的移出一個小尖下頜,陽光透過窖頂的木板照在顧銘臉上,光明與暗影在他那張白臉上交織縱橫,他在地下待了一個晚上,竟生出幾分森森的鬼氣。鄭哲看顧銘這樣一點也不生氣,他剛睡了個好覺,心情好的很,加上頭腦又比較清楚,便單刀直入的跟顧明開始談條件:“我不跟你廢話,咱倆商量個事,你先別走,也別跟我打架,回頭我送你回家,怎麽樣?”顧銘在地底下呆了一整個晚上,滿身的土腥味,加上又餓了一上午,正是火大的時候。隻是他還沒氣到極致,所以臉上看不大出來,說話的聲音也很平:“我不用你送。”鄭哲沉吟半晌,心情沒剛才那麽好了。他已經退而求其次,比較顧銘要是就這麽走了,自己都沒地兒去找人,鬼知道他就這麽跑了後,還會不會聯係什麽張春天,所以鄭哲就一定要送他,這樣就還能知道點底兒,也有地方找人。但是他退一步,顧銘卻是步步緊逼,死不鬆口,這讓鄭哲比較苦惱。鄭哲在菜窖口蹲的雙腿發麻,但鄭哲沒有中途放棄,他又想了一招,覺得如果顧銘能跟張春天一起走也行,那樣自己也能知道他在哪兒,這個方法雖然笨,但比偷著跟蹤顧銘回老家強多了,鄭哲不擅長遠距離跟蹤,逃跑還行。鄭哲長歎口氣:“那你跟張春天一起走行麽,別現在走,我保證你在這兒的日子我都離你遠遠的。”顧銘低下仰著的臉,不再回應了。鄭哲的意思,說一千道一萬,就是不想讓他現在走,顧銘本來是可以等的,隻是他現在正沉浸在憤怒中,自然一刻都等不了,他就想立刻走,走的遠遠的,這輩子也不想見到這個人。鄭哲在上麵等了很久顧銘也不說話,鄭哲沒了耐心,他在地上蹲了一個小時,哪怕是他的腦子有耐心,腿也沒有耐心了。鄭哲緩慢的站起來,兩條長腿換著個的屈伸,等完全恢複了,又狠狠的在木頭板上跺了兩腳,直跺的木板子上的土麵兒都震顫著灑下去,全都撲在顧銘腦袋上。鄭哲聽見菜窖裏怒吼的小動靜,挑挑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