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為此私底下跟武兒討論過,說顧銘在春天裏整日沉思是不是思春了?武兒沒處過對象,但他認為他大哥的確近半年很反常,從來沒有心情好的時候,最近一次笑還是去年張春天腦袋落鳥屎那一回。張春天是個記仇的,提起這事他就來氣,說顧銘其實也不咋講究,鄭哲唱歌難聽成那樣也不讓人笑,他被一幫孫子群嘲他也不管,這雖然是小事,但人都是以小見大,從細節也能推斷顧銘是個重色輕友的男人,還有他那點不自知,人不知的小心思。可畢竟誰也不是顧銘,沒人知道他到底是怎麽想的,大家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繼續日複一日的做菜切手,早晨不起,晚上不睡,眉間眼梢,默默升溫,外頭春來發幾枝,小妹兒想哥哥不知,哥不知正忙車震,震出汁來震出痔。猜測至此,張春天特別不樂意。他覺得哪怕拿不準顧銘的心思也得把這事跟顧銘說一聲。他叫大偉照顧武兒後,自己開著車找到顧銘,沒滋沒味的寒暄兩句,便很自然的問顧銘知不知道是誰送武兒來的。顧銘麵無表情:“不是鄭哲麽。”張春天仔細的打量顧銘:“武兒沒跟你說他撞見鄭哲的時候他正在幹什麽嗎?顧銘麵兒上總算有了點表情,似乎是感興趣:“幹什麽呢?”張春天上前一步,整張臉都幾乎要貼上對麵那張白臉,他像是要嚇唬顧銘似的,驟然提高了嗓門:“車震呢!還是跟一個男的,武兒不認識。”張春天看見顧銘很明顯的僵住了,他忽然覺得他認識顧銘這麽些年,從來就沒見他表情如此豐富過,豐富過頭就是複雜,複雜的張春天也品不出顧銘是粉紅泡泡啪啪碎,還是滿腔柔情凍成冰。一分鍾後,對麵的人臉色慢慢的恢複平靜,顧銘臉色發白眼底暗紅,聲音不大,話卻夠狠:“我要閹了他。”張春天看他這樣徹底有數了。愛之深,恨之切,愛就是恨,恨也是愛,哪怕顧銘不是喜歡也肯定是對鄭哲有很特殊的感情,張春天迷糊了這麽多天,終於豁然開朗了,不過他眼下沒功夫考慮別的,打了一圈電話,撒了幾個謊,很快就打聽到鄭哲在哪兒了。鄭哲這兩天都跟艾金在一起,幾個人‘巧遇’的時候是晚飯點,鄭哲正好跟艾金從飯店裏出來,邊說邊笑的往車位走,忽然就給一輛車攔住,大偉車技欠妥還險些壓了鄭哲的鞋。艾金眼睛當時就瞪起來了,剛要張嘴吵架,卻在看見車裏後排座的人時瞬間熄火。鄭哲很久不見顧銘,見了他心裏又燒起火,燒的他昏頭漲腦,完全忘了昨晚上還跟艾金發過誓,吹過牛,說顧小紅算個屁,有多遠給哥滾多遠,哥現在有財有貌是老板,以往想不開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現在哥愛喝幾瓢喝幾瓢,喝一瓢吐一瓢,誰他媽也管不著。鄭哲厚著臉皮上前,跟車裏的人打招呼:“哎,顧銘,真是好久不見……對了……上次在煙台你怎麽就走了呢?我打完電話還回去還找你了呢……”車裏的人冷著臉,迎頭給鄭哲潑了一盆冷水,而張春天的態度也跟平時大相徑庭,不陰不陽的:“老鄉,這麽巧?”鄭哲看看他那一車人:“巧什麽啊,你這巧遇也太刻意了吧,你怎麽不撿起一塊磚問是不是我掉的呢……”張春天見話都說到這份上,也便放得開:“那行,我就不跟你繞彎子了,老鄉啊,不是我說你,你是不是最近是不是幹了點缺德事啊?”鄭哲一愣:“我怎麽還缺上德了?是不是有什麽誤會?”“誤會是不肯能了,你大前天是不是在燕島國際跟人車震了?”鄭哲想一會:“……是你們那個小武兒胡說八道的吧,恩將仇報啊這哥們?”“胡說八道?老鄉,你先跟我上車,咱找個地方好好把這事聊聊……”“有什麽可聊的,在這兒就能說清楚,你有話直說得了。”張春天並沒有多生氣,他雖然麵兒上端著,心裏更多的是好奇,於是他這話就多了幾分挖掘,少了幾分質問:“哥們,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大哥為了你在道兒上丟盡了人,再說你倆啥關係我也就不知說了,都是要臉的人,關鍵你不能……搞完就走吧,你這一消失半年多也就算了,還扭過頭就跟人……你不缺德誰缺德啊?你怎麽想的呢?”還沒等鄭哲開口,艾金推開他就上來了。有鄭哲在這兒他底氣足的很,根本不擔心這幫人能把他怎麽樣,隻聽見艾金嘴裏忽然爆發出一陣浪笑,他叉著小腰橫在鄭哲跟張春天中間,對著張春天就開噴:“哪裏來的野婊蒼蠅一樣的上來發言惹人厭煩?當著我麵指責我我六哥那我隻能抱歉不能給你麵子了,大家給評評理,哎,你們都給評評理,我六哥小蜜蜂一樣追著你們家金菊花嗡嗡多少年了?能采下兩口蜜那他媽了個逼是天道酬勤!那是老天爺可憐我六哥右手都要成精了!你知道男人性壓抑多傷腎麽,我六哥人前光鮮背後六味地黃丸一把一把的吃你們知道麽!你們還委屈上了……真有意思……我六哥也就是男兒有淚不輕彈,這他媽要是去哭長城去一哭一個倒,連山海關都能給你哭細碎細碎的!”鄭哲本來想攔,但給艾金這一席話說的也是莫名暗爽,隻開口糾正了一下:“我沒吃藥啊,別瞎說。”半路殺出個二椅子讓張春天有些錯愕,他麵帶笑意,半開玩笑的回了嘴:“行,我聽明白了,既然你想講理,那我就好好跟你講一講,我跟你說,按照我們的規矩,那都是能動手就不吵吵,看在你是我鄭哲的朋友,我不動你,你那意思是鄭哲追我大哥很多年,你不說我都他媽沒看出來?那叫追麽?送過花買過鑽戒麽?守過門口喊過我愛你麽?而且我跟顧銘十幾年的交情,太知道顧銘的為人了,我們顧銘打小就晚熟,心地很單純,是正經人,從不亂搞男女關係,長這麽大連個女朋友都沒處過,稀裏糊塗被你六哥幹……睡了,睡了也就睡了,我們隻能認了,可吃完一抹嘴走了這什麽玩意?你上你媽家吃完飯也得幫著收拾收拾桌子吧?”車裏忽然傳出一句怒吼:“都給我閉嘴!捂上耳朵!”顧銘黑著臉下車,見周圍人要笑不笑的捂住耳朵,又想起來似地,從喉嚨裏蹦出幾個字兒,擲地有聲:“全都滾!”艾金看見顧銘翻了個白眼:“天呐,你們好委屈啊,我今天真是長見識了,給你們一個開頭,你還就真敢把牛逼吹滿地球啊?還晚熟從不亂搞男女關係呢……別意淫你們大哥多麽的冰清玉潔守身如玉二十多年一朝腿沒夾緊後門外露給我六哥趁機而入糟踐了,據我所知你大哥早八百年前就跟我六哥睡過了好麽?我六哥為了負這個責多少年起早貪黑風裏來雨裏去的累個王八犢子樣你們那邊也沒動靜,誰知道你們是要跟六哥處對象還是拿我們當烏幹達種驢?這也就是我六哥還能撐到現在才受不了,換我早雞巴跟你們拜拜了,誰有那閑心跟你們扯這麽多年的狗蛋。”張春天後悔了。他是好奇,可忽然知道這麽多他有點承受不住,他不想當眾揭顧銘的老底,但艾金話已經說出來了,他難圓場麵,一時間腦子也亂,便直接吼了一嗓子:“哥們,想要命就滾一邊去,我是要跟鄭哲說話。”艾金抱著手臂,脖子一揚:“哎呦喂,我好怕怕啊,黑社會真嚇人啊!真有意思,你當全中國隻有你這一個黑社會呢,告訴你,我當年混黑的時候你還不定在哪個旮旯舔糖球呢,還有臉在我麵前嘚吧,你看看你那四角大臉橫豎尺度比我腚還寬,再不閉肛當心老娘一拳把你的薄菊錘成厚陰!“哪裏來的死人妖?跟你說話真他媽掉檔次。”“剛才還恐嚇現在怎麽變成罵街了,你招數太少不要一次用盡呀?還人妖呢,嗬嗬,隨你怎麽想,怎麽說,反正老娘最高端。”……因為周圍的人都被顧銘轟走了,張春天跟艾金吵的厲害,雖然大有比劃到一起的趨勢也沒人管。鄭哲跟顧銘站在一邊,一個仰頭抽煙一個低頭看螞蟻。艾金跟張春天是不明就裏的,吵起來都是瞎說,可正是這樣的不明就裏間,卻忽然生出點別的東西,生出點明朗來。至少鄭哲已經察覺到了,顧銘為什麽怒火中燒,怨氣衝天,然而這麽情意綿綿的怒和怨,搞的好像他倆已經相愛了,顧銘早就是他的小媳婦兒,來一趟就是為了揪著耳朵把他捉回去跪搓衣板兒。不過鄭哲失望了這麽多次,對這種心理早就習慣性的自嘲,也不敢往自己臉上貼金,他長長的呼一出一道筆直的青煙,接著開口解釋:“你就為這點事麽?不是小武說的那樣,我不騙你。”“還有,艾金說的你別放在心上,他很多都是胡扯的,我從來不跟他說咱倆以前都怎麽了,光跟他說我那時候很喜歡你……”說道這裏鄭哲頓了一下,他還有話要說,可他不敢說,怕說了就要怒目相向了,現在這樣就很好了,浮想聯翩,滿園春色,總好過真相冰冷,錐心徹骨。如果這事是顧銘來辦,那他肯定二話不說,上來一棍子將鄭哲敲暈帶回去。現在張春搞砸了,顧銘也氣過了,他神智恢複了,發現自己衝動了,這根本不是該找上門質問的事兒,他站在不該站的地方,做著不該做的事,表著還不該表的態,他從女王瑟縮成了灰姑娘,他臉皮這麽厚都覺得丟人了。鄭哲看顧銘一言不發的垂頭,嘴角笑意漸深:“說句話唄,老低著頭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