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兩萬塊我回頭會還你的,公司很快就會回一筆款子,雖然不夠堵漏洞,但還你綽綽有餘。”說完看鄭哲沒什麽動靜,就是悶頭吃,吳江舟便把煙蒂摁熄在煙灰缸裏:“怎麽跟你說一會話發現你心不在焉的,想什麽呢?”鄭哲又叫了幾個特色菜,打算挨個嚐嚐:“哎,沒看出來啊,這麽破的小地方做的菜這樣好吃,我尋思著改天帶我一個朋友過來吃……”老華第二天臉全腫起了,豬頭一樣,鼻子上已經開始化膿,直嚇的張春天趕忙給他吃了點消炎藥。他的藏身之處除了顧銘也隻有張春天知道,連武兒都沒告訴,所以張春天得時不時的過來看一眼,加之李庭雲他們公司最近在發包,生意來了張春天一個人兩頭跑,雖然有點忙,但好在還忙的過來。同時顧銘也沒閑著。張春天不知道他是不是效仿當年的崔茂銀事件,逼著老華給黑皮去了信兒,反正最後顧銘通知他說黑皮已經被引出來了,還正全然不知,被蒙在鼓裏。不用問張春天也知道顧銘想幹什麽。顧銘被黑皮背地裏搞了那麽久,既然都決定反將一局,那麽換成誰也不會再留後患,而且他也不能留餘地,出來混就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越是混出了頭,越是混到死腦袋也上不了頭頂,無論你有多疲憊,有多後悔,賺了多少錢,多少名氣,全都逃不過一句人在江湖漂,你不出刀就挨刀,就這麽簡單。所以張春天也不想問。顧銘有些事他能不管就不管,而顧銘以前有崔茂銀的時候也從不跟他商量。張春天有時候也會暗自佩服,顧銘下了這麽多次手,卻一次都沒出過事,他猜顧銘大概是有個底線,而這個底線不一定是開槍,也不一定是殺人,卻一定是不能造成壞的影響,就像他當初敢在大街上把禿子捅了個對穿,就知道這事他能壓的下來,顧銘知道他不會吃不了兜著走。所以張春天一直認為顧銘是聰明的,他隻是不說,但肯定不蠢。老華這兩天情緒很差,時不時也陰陽怪氣發泄一下,大多衝著顧銘,說他聽說顧銘跟一個男的混在一起,還嘲笑顧銘睫毛長長的像個小娘們兒,不成想還真跟女人一樣喜歡男人。顧銘反映倒是平淡,臉上沒有絲毫尷尬:“是啊,礙著你了?”後又評價了一下:“閑的。”老華耷拉著腦袋,他臉上的血跡發黑,青麵獸一樣,他不是本地人,老家在福建那邊,所以說話的時候略帶口音,舌頭也有點軟:“顧銘,你真是一點也不講兄弟情誼了,你忘了當年你生病黑哥帶你去打點滴啦?你看看你是怎麽報答他的,你報警逼走他,還占了他的活兒,你是要錢不要臉啦?”張春天在一邊玩著打火機,順便斜眼去看身邊立的跟標杆一樣的顧銘。顧銘雙手插兜,絲毫沒被激怒,也懶得糾正。老華絮絮叨叨的指責了顧銘好半天,大意就是當年黑皮對他有知遇之恩,顧銘多麽的不識抬舉,多麽有野心,逮著黑皮身上出了命案,聯合條子一起搞他,等黑皮跑了就直接吞了黑皮的啤酒機場子跟承包的河段,賣了的錢也塞在自己的口袋裏,為人不齒。張春天聽的心裏發怵,雖然知道不能光聽一麵之詞,但他也總算知道顧銘哪裏來的本錢起家。他忽然很感慨,想著之前總覺得顧銘沒怎麽變,然而實際上顧銘還是變了,再仔細一看樣子也變了,早就沒有小時候那股子秀氣勁,隻是他整天跟顧銘在一起,不覺得罷了。在他心裏顧銘還是當初那個四處打短工的小小子,小可憐兒,跟他弟弟一樣,實際現在顧銘真是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道兒上人,混混,而張春天跟著他,其實是他的小弟。老華被抓來之後,除了被揍就是被逼,基本上沒什麽時間訴苦,他逮著顧銘沉默的時候說了很多,見顧銘沒反應也有些疲憊,話也實在起來:“你是大哥,你要搞就搞,幹嘛非要順帶著收拾我呢?你這樣我以後出去沒法混的,我又沒有得罪你,你也知道跟著人家混,總要聽人的話嘛。我已經幫你引出了黑皮,還被你打成這樣,鼻骨都斷啦,你就給我一條生路,你放心我不會跟著摻和,也不會因為你打我而記恨你,我不敢怪你,隻求保命,也明白出來混說話就算話的。”“……”“我其實還是想勸你算了,你不如就趁這次機會跟黑皮見見麵,把話說開了,你大不了賠他點錢嘛,反正你也搞不掉的黑皮噠,道理很簡單,他是衝著你來的你現在也發現了,要是換做你,你處心積慮的去弄一個人,哪裏會隨隨便便的被那人做掉呢?”“……”“大哥,我不跟你們玩了行不行?黑皮後台很硬的,他要是知道上了當,是不會饒了我的……”顧銘哢嚓一聲,合上了張春天手裏的zippo蓋子,張春天心裏一頓,抬頭看顧銘正垂眼看他。“春天,走啊。”張春天將火機放進兜裏,跟著顧銘出門:“行啊,正好餓了,咱找地兒吃飯去。”背後的聲音有點絕望:“別走啊,顧哥,咱們談談吧,你就算不在乎自己的安危,總也要想想你身邊的人吧,你的小兄弟,還有你那個男人,你也不管嘛……”張春天沒放在心上。他是旁觀者清,隻覺得這個人就是在滿嘴放屁,危言聳聽。黑皮那點手段已經在之前展現的淋漓盡致,非常的下三濫以及弱雞,所以張春天一點也不擔心,隻是昂首闊步,大步流星的往外走,盤算著跟顧銘去吃點什麽好東西。可身邊的人卻驟然停了腳步。顧銘眼底的平靜完全的消失,取而代之的另一雙眼,他頓了一下,而後在老華的喋喋不休中回過頭,陰狠狠的釘在他臉上。第77章現在這個季節外頭還沒有花,不過鄭言在家裏養了一盆,是鄭哲搬回來的。也不知道是個什麽品種,前幾個月都是一根一根的綠草,害鄭言以為是一盆蔥,結果竟在前些日子開出一朵朵的白花。鄭言高興壞了,他把那花養的又大又肥,從小瘦花長成一朵大胖花,等長成了,他又那小心翼翼的把這朵花揪下來,護在手裏,打的去找的顧銘,想著送給他。他先去了顧銘家,發現沒人,又換了個地方找,等他找到顧銘的時候,花已經有點蔫,他懊惱的將地下有點蔫的地方揪掉,接著興高采烈的上前。當時顧銘正跟張春天說話,附近是六個人圍在一起打夠級,聲音吵鬧。顧銘因為麵朝門口坐,所以最先看見了鄭言。鄭言今天收拾的格外精神,頭發梳的利索,臉也擦的香噴噴,而且鄭言跟鄭哲不同,打顧銘認識他那一天,他就是個雙眼皮,純天然無後天加工,不像鄭哲,想雙起來隻能靠手硬掐。張春天對此無察覺,隻慢悠悠的喝一口茶,麵朝顧銘:“怪不得武兒不知道你們之間的事,可也是,多少田二的手下都沒見過他本人,再說,黑皮肯定不願意讓太多人知道他走的這麽丟人,淡出總比跑路強麽……”顧銘沒有答話,而是望向鄭言:“過來。”鄭言從來都很聽他的話,他本來還想去找個地方把花插起來,養精神了再送,結果聽顧銘這一聲召喚,就直接從門口跑了過來。不料他剛跑過去顧銘就直接告訴他:“以後不要再來了,也不要四處亂逛,在你家呆著,或者回你媽家。”張春天回頭看了鄭言一眼,趕上手機響了,便去旁邊接了個電話。顧銘挺身而起時,旁邊打牌的人頓時靜了,看顧銘沒有要過來的意思,又都紛紛開始出牌,恢複了方才的熱鬧。鄭言心裏是非常難受的,但他看顧銘臉色不好,也不敢說什麽,隻柱子一樣杵在原地,低著頭轉著手裏的花莖杆,可他看見這花就更難受了,因為花不鮮了,不美了,也萎了,他白白的養了那麽多天,養的那麽好,結果他的好東西到了顧銘眼前就成了一堆破爛玩意,有點傻兮兮的。顧銘看他那樣心裏有數,覺得這是個可憐人,因為不會安慰,也沒法解釋,就開口說了一句:“以後咱們可以再見。”鄭言低著頭,又點點頭,這姿勢就顯得很怪異,致使顧銘看不見他的眼睛,隻能看見他的下頜,鄭言嘴唇抿的很緊,一句話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