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欽的眼眶驀地紅了。


    他知道,他都知道。


    他知道自己“舊疾複發”,不付出點什麽就不踏實,昨天的行為與獻祭無異,為了讓自己安心,他還是選擇妥協接受。他也知道自己藏了許多不敢公之於眾的小心思,現在便走到麵前,告訴他——沒關係,我願意聽你慢慢說。


    過去的二十多年中,葉欽即便嘴上不講,有時候碰到困難,難受狠了,也會覺得自己命途坎坷。先是交友不慎,後是遇人不淑,經曆這麽些事,嚐到許多教訓,不僅沒變聰明,性格也沒往好的方向發展。家破人亡的主要責任雖在葉錦祥,可他作為家庭一員不僅沒幫上忙,反而火上澆油,母親的意外死亡與他脫不了幹係。


    他這麽差勁,憑什麽遇到程非池這樣好的人?還被他護著,被他寵著,犯下那麽大的錯都能被他原諒。


    天大地大,葉欽這樣一個渺小的人,何德何能。


    等到眼前的人撲上來,程非池已經做好準備,抬手接住葉欽,攬住他的腰,老生常談地提醒道:“你的腿……”


    葉欽全然不在意什麽胳膊腿的,這會兒讓他經脈寸斷,他也得撲上來把程非池抱個滿懷。


    “哥哥,我……我會……”


    話到嘴邊還是沒說出口。


    訴衷腸,表忠心,千言萬語都不如一個實在的舉動。


    葉欽緊緊抱著程非池,臉埋入他肩窩,嗅著他身上好聞的味道,閉上眼睛在心裏說——我會對你很好很好很好,不會再讓你難過。


    無論花瓣上的剔透的露水還是清晨明媚的陽光,你值得世界上所有的好。


    首先,要給他一個全世界最好的男朋友。


    ……暫時做不到最好,至少也要讓人能說出哪裏好。


    同學會之後沒兩天,葉欽就張羅著複工的事。先前的兩期《一往無前》攢下不錯的口碑,天然不加修飾的表現意外地吸了一波粉,那邊偶像劇官博也發了幾張劇照,穿著校服的葉欽剛好趕上某媒體熱評的“最具少年感的十大男藝人”。


    票數雖比不上粉絲基數大的流量小生,卻因為照片光線角度俱佳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熱評有一條說看見他就能想到青草和藍天。


    投票結束那天葉欽本來位列十一名,誰知碰上第七名近期鬧出醜聞被撤了名字,瞎貓碰到死耗子一躍進了前十,並且因為這個拿到了上星衛視中秋晚會的邀請函,請他跟其他幾位榜上有名的男藝人聯袂演唱一首與青春有關的歌。


    鄭悅月笑得嘴巴都合不攏,提前十來天就開始給葉欽張羅晚會要穿的衣服,還叫他親自來試。


    見到葉欽本人更高興了,拍他的肩膀道:“不錯,沒養胖,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葉欽的關注點跟她不同,張開雙臂轉過去給鄭悅月看衣服合不合體時,擰著脖子問:“上這個晚會有沒有酬勞啊?”


    鄭悅月白眼一翻:“有機會上就不錯了,賀函崧那邊削尖腦袋想去都沒成,這種曝光度極高的晚會,上一次就相當於鍍一層金,人家可沒問你要宣傳費。”


    見葉欽一臉失望,鄭悅月覺得奇怪:“等片酬下來,你那些債不就差不多平了嗎?怎麽,還有其他困難?”


    葉欽在心裏撥算盤,合計了一下賬目,道:“沒有沒有,誰不想多掙點錢呢是吧?”


    鄭悅月笑他鑽錢眼裏去了,說等他紅了,有的是有錢沒處花的時候。


    葉欽還是有點著急,多掙點錢才好給哥哥買好東西啊。


    從前他表達喜歡的方式就是給對方花錢,如果對方想要的東西他都給不起,首先就不合格。


    雖然以程非池現在的經濟實力,八成看不上他想送的那些東西。


    複工的第一場活動是一個商場的商演,周末程非池難得休息,親自開車送他去。


    葉欽一路嘰嘰喳喳講個不停,“這裏我們來過”“你還記得這家的羊肉泡饃嗎”“高二那年冬天我們一起在這兒吃過燒烤”,走到哪裏都能說出個典故來。


    快到那家商場,葉欽遠遠地看見招牌,眼睛噌地亮了:“時代廣場,前兩年剛翻修過,當年你在這裏打工,還說要帶我去樓上吃甜品,不用排……”


    說到這裏自覺收了聲,緊抿嘴唇不說話了。


    回憶之於他都是美好快樂的,對程非池來說就不一定了。那時候他過得辛苦,還有自己這麽個拖油瓶成天找事,就算有幾分美好也早就抵消幹淨了吧。


    路口打方向盤左拐,程非池道:“怎麽不說了?”


    葉欽悶聲道:“忘了要說什麽了。”


    程非池也不追問,隻說:“我把你送到門口,就不進去了,活動結束後來接你。”


    活動預計下午兩點半開始,實際推遲了四十分鍾。


    因為到場的粉絲比預想中多,商場緊急出動了兩組保安,重新拉了圍欄,指揮粉絲們有序排隊。


    在這不長不短的時間裏,葉欽也沒閑著,邊用椅子擱著左腿做幾組小幅度的複健動作,邊跟來看他的廖逸方聊天。


    “什麽?”一個勾腿的動作做到一半,葉欽驚愕道,“那紋身是印上去的?”


    廖逸方點頭:“嗯,警察身上不能有紋身,我第一眼看到就知道是假的了。”


    “他承認了嗎?”


    “不承認也不行。”廖逸方淡定地說,“洗個澡就沒了,我打開衛生間門的時候,他正拿了一張新的往胸口上貼。”


    葉欽想象了下那畫麵,不由得偏頭閉了閉眼睛,心想可太丟人了,以後還是假裝不認識這廝吧。


    嫌棄完了,試探著問道:“那……那你還信了他?”


    廖逸方垂眼不知看向哪裏,片刻後抬起眼皮:“他昨天為了趕來見我,受了傷也沒去醫院包紮,我看到的時候傷口還在滲血,把衣服都染紅了。”


    葉欽心想這招苦肉計來得及時,麵上裝懵道:“那班長你……原諒他啦?”


    廖逸方神色無奈:“何談原諒,打從一開始,我就抗拒不了他。說來你可能覺得好笑,明明擺出一副往事如煙不記恨不抱怨的樣子,其實我從沒有哪一天忘了那些事,忘了他這個人。那些冷淡和拒絕,歸根結底都是心裏的不甘在作祟,想讓他嚐嚐我受過的苦,並非我打心眼裏不願意接受。”


    這番剖白葉欽似乎聽懂了,又好像一個字都不明白。把這想法代入到程非池身上,才有了幾分感同身受。


    “可班長你還是善良啊。”葉欽笑著說,“你明明知道怎樣做對他傷害最大,卻還是保留實力,不跟他一般見識,我相信他心裏也很清楚,說不定還希望這個過程能長一些,好補償你曾經失去的。而你的大度縮短了這個過程,既成全了他的心意,又讓他少受許多苦。這麽一想,是不是就沒那麽自責啦?”


    意外發掘出安慰人天賦的葉欽笑盈盈地上了台,然後被台下烏壓壓的人嚇了一跳。


    以往這種商場活動主辦方給劃的內場能坐滿都算不錯,這回站到台上一眼望去人山人海,樓上圍欄邊也擠得滿滿的,人手一張寫著“葉欽全球粉絲後援會”的手幅,還有人印了偶像劇那張充滿少年感的劇照做成海報高舉過頭頂。


    天知道葉欽多少年沒見過這麽大陣仗的應援了,一時有些緊張,暖場活動時磕磕巴巴地忘詞,接不上主持人拋來的梗,到後麵粉絲互動環節才放開一些。


    有粉絲姑娘問他腿傷怎麽樣了,沒養好千萬別到處亂跑,葉欽當場給她表演了一個高低步,說瘸腿的時候傷腿踩地是一米七,好的那條腿踩地是一米八,一米七一米八無縫切換,跟坐蹺蹺板一樣。


    台下的粉絲都笑瘋了,有個嗓門大的拆台:“欽欽你哪有一米八?”


    葉欽豎起食指放在唇邊,神秘道:“噓,諸位知情人士給點麵子,百度百科上寫著一米八呢。”


    原先葉欽最怕的問答環節也其樂融融,好幾個新粉問了他今後的工作安排後,有個麵熟的老粉接到話筒什麽都沒問,沉默幾秒後說對不起,在他最難最苦的時候選擇離開粉別的愛豆,現在又跑回來裝元老,曾經說好會一直陪著他也沒做到。


    葉欽捏著手上的話筒,不知該如何作答。他有點慌亂,還有些迷茫,他始終認為自己不值得她們喜歡,進演藝圈也是為了錢,所以平日裏見到粉絲就盡量對他們好,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盡量滿足他們的要求,忽然聽到這樣一番掏心掏肺的話,他才是最愧疚的那個。


    後來話筒不知怎麽的傳到混在粉絲堆裏的廖逸方手上,周圍的姑娘都起哄要這個稀有的“男粉”發個言。


    廖逸方的臉騰地紅了,支吾半天,說:“我們經曆的所有苦難都是為了磨煉意誌,換言之苦難都是為了讓我們成就更好的自己。總結過去的錯誤是對的,但是我們更應該向前看……葉同學加油,大家都要加油。”


    廖式正能量十年如一日,逗得大家捧腹大笑。


    台上的葉欽險些笑出眼淚。或許是被老粉絲和班長的話觸動到心底深處一片從未企及的領域,他在入行的第六年頭一回體會到這份工作的意義。


    他在十來歲什麽都不懂的時候為了錢入行,跌跌撞撞地闖到現在,有過紅極一時風光無限,也有過跌落泥潭盤旋不前,幸得這些人陪他從懵懂一步步走向成熟,無論是幫過他的還是踩過他的,無論他們是否還在,都是他人生路上一段不可或缺的寶貴經曆。


    葉欽舉著話筒道:“苦難和幸福或許有先後順序,但是你們在我這裏沒有先來後到。謝謝,謝謝你們所有人。”


    說完朝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活動開始得晚,結束時間也比預計晚不少。


    這個點再回去做飯有些晚,程非池和葉欽幹脆在外麵吃了火鍋。


    吃飽喝足回酒店,葉欽坐在副駕上拆粉絲給他的信,覺得車裏太安靜,就邊看邊念,偶爾讀到難為情的部分就降低聲音一帶而過。


    原以為在開車的程非池沒心思聽,誰知等某個紅燈時,他突然出聲道:“剛才那句是什麽?我沒聽清。”


    葉欽猛一個激靈,回頭念道:“有時候又覺得你像我的弟弟,天真可愛。”


    修長的手指敲了幾下方向盤,程非池說:“上一句。”


    葉欽在他麵前向來是說不了慌的,硬著頭皮念:“有時候覺得你像我的男朋友……溫暖體貼。”


    念完轉動眼珠悄悄觀察程非池的臉色,見他抿唇不語,心裏頓時一陣一陣地發慌。


    紅燈轉綠燈,車子再次行駛在平緩的路上,程非池不疾不徐地問道:“沒有先來後到?”


    葉欽不知道今天商場裏的話是怎麽讓他聽見的,臊得頭都抬不起來。


    回到酒店,程非池默不作聲地做自己的事,視線沒從電腦屏幕上移開哪怕一下,在邊上坐著的葉欽好不容易逮著他拿杯子喝水的機會,抱住他的胳膊小小聲喊:“哥哥……”


    程非池偏頭看他:“嗯?”


    葉欽舔舔嘴唇,鼓足勇氣道:“沒有先來後到,是因為哥哥一直在我心裏,沒、沒有離開過。”


    他現在最怕的便是被程非池誤會,所以什麽從前不好意思說的話都逼自己說。可這話對他來說超綱了,比讓他當麵表白還要難,任何語言都描述不出自己想表達的萬分之一。


    果然,程非池露出不解的表情:“哦?”


    葉欽覺得自己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拖著程非池的胳膊晃了兩下,真誠道:“我說過不會再騙你,誰騙人誰就是……就是小狗。”


    g立得容易,倒得比台風過境還快。


    第二天出門前,程非池終於把那件風衣還給葉欽,並提醒他摸摸看口袋裏有沒有少什麽東西。


    少自然是不會少的,摸出來的一顆星星把葉欽嚇得三魂去了兩魂半。


    程非池穿上西裝,慢條斯理地扣袖扣,瞥了一眼他握拳的手:“哪來的星星?”


    葉欽的星星還沒做完,之前按照進度每天疊三個,五百二十個至少需要近半年的時間,本以為做好的時候差不多能趕上送,誰知追人進度大幅推進,葉欽又不想敷衍著一天之內把星星都疊完,就繼續按原計劃行事。


    誰知說好的驚喜因為無意中的疏忽暴露了,怪不得程非池先前問他“還有什麽我不知道的”。


    事到如今隻得裝傻,葉欽手背到身後,望天花板道:“什麽星星?我不知道啊。”


    程非池看了他一會兒,竟也沒拆穿。


    等到過兩天葉欽憋不住,問他那枚戒指的事,程非池把葉欽用過的那一套原樣複刻,茫然無辜道:“什麽戒指?”


    葉欽差點一口氣背過去,回頭摸著自己手上的戒指想,那枚戒指遲早要給哥哥戴上的。


    最後拍了拍自己的緊張得亂跳的心髒,幸虧哥哥人帥心善,沒真讓他學狗叫。


    這年的中秋和國慶日子接近,法定假期連在一起。


    不過放假什麽的對於葉欽這樣的演藝圈工作人員來說從無規律可循,晚會提前兩天錄完,中秋當天上午有個雜誌拍攝,葉欽這邊剛收工,那邊程非池就發來消息說到機場了。


    葉欽抓緊時間給他打了個電話,問了幾句“飛機晚點了沒”“東西都帶全了嗎”之類的,沒話找話,黏黏糊糊不肯掛。


    他是想跟程非池一起去s市過中秋的,可一來他有工作,二來人家沒邀請,他也沒個正當理由跟著去。


    想到晚上要一個人吃月餅過中秋,葉欽心情沉重,在電話裏跟程非池打商量:“今天晚上,我可以吃兩塊巧克力嗎?”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程非池發現葉欽工作忙起來以零食代替正餐的毛病又出現了,遂限製了他每天攝入零食的量。


    或許是電話裏的聲音聽著太可憐,程非池鬆口道:“可以。”


    “再加一包軟糖?”


    “可以。”


    “那我想晚點睡,可以嗎?今天的晚會我被安排在後麵,要過了十一點才出場。”


    “可以。”


    順利解鎖允許三連擊成就,葉欽士氣高漲,忙把琢磨了好幾天的問題趁熱打鐵問了:“那,手臂內側、大腿內側和腰側,你更喜歡哪裏啊?”


    突然轉換的話題並沒有打亂程非池的思考,他幾乎沒有猶豫:“不可以。”


    葉欽:“……”


    掛電話前,程非池沉著嗓子,不容置喙地重申一遍:“紋身,不可以。”


    晚上,葉欽蔫巴巴地趴在床上翻手機,電視裏歡騰熱鬧的聲音也沒能調動他的情緒。


    在酒店住久了,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住所的心情就越發迫切。雖然程非池目前不在首都常住,可葉欽想在這裏給他一個家,希望他能在飛機降落後有一個固定的去處,那裏有熱乎乎的飯,曬得香噴噴的被子,還有永遠在家裏等他的自己。


    不讓把名字刻在身上,買個房子把他圈住總可以吧?


    想到這裏,葉欽抱著枕頭在床上打了幾個滾,再打開手機繼續瀏覽時,臉上紅撲撲的,熱度還沒完全褪下去。


    然而現實的殘酷還是打碎了他的美夢,首都房價居高不下,葉欽從一手房源看到二手房買賣網,越看越沮喪。


    貴得讓人吃巧克力的胃口都沒了。


    葉欽垮著嘴角,退而求其次打開房屋租賃頁麵,心想臨時租一個也不是不行,總比這按天燒錢的酒店好。回頭多接兩部戲多跑幾個商演,也別想著買幾環內的豪宅了,遠一點的京郊空氣好,兩個人住房子也不需要太大,他努力一下還是能湊出個首付的。


    再晚一點,接到程非池的電話。


    “到家了?”


    “嗯。”


    “見到暉暉了嗎?”


    “嗯,他在吃月餅。”


    葉欽聽到電話裏的聲音拉遠,接著換了另一個男孩子的聲音:“軟哥哥好,我是暉暉!”


    葉欽被他中氣十足的大嗓門喊得鼓膜作痛,揉著耳根笑著跟他打招呼:“暉暉好。”


    跟小朋友討論了一會兒那種餡的月餅好吃,在五仁和蛋黃之間難以抉擇之際,程非池把電話搶回來,說:“玄關的櫃子上,有把鑰匙。”


    葉欽從床上坐起來,走到門口查看:“嗯,是有一把鑰匙,怎麽啦?”


    “地址我等下發給你,如果不想在酒店待著,就去那邊等我。”


    過去好幾秒,葉欽才反應過來:“你買了房子?”


    “嗯,一套公寓,麵積不大,先湊合住。”


    葉欽半晌沒說話,程非池以為他沒在聽,喚了一聲:“葉欽?”


    這一聲把葉欽的魂兒喚了回來,他熱血上頭,借題發揮道:“不是跟暉暉說我叫葉軟嗎?現在又喊我葉欽。”說著抓了幾下頭毛,麵露慍色,“再這樣什麽都不告訴我,我就……我就……”


    話沒說下去,因為他什麽都做不出來。


    好不容易追到手的寶貝哥哥,任何事都在他之前考慮好安排妥的哥哥,他舍不得威脅他,開玩笑也不行。


    葉欽隻是對目前的狀態有些焦躁,他不想總被程非池照顧,他也想照顧他,讓他安心工作,不用再為其他瑣事勞心費神。


    “那你出房子,我出裝修吧。”葉欽決定道。


    “裝修?”


    “是啊,就當是陪……”


    在脫口而出之前,葉欽及時捂住了自己的嘴,大氣也不敢出,露在外麵的兩隻眼睛睜得溜圓。


    差點就說出來了,幸好這一腳刹車踩得夠快。


    電話那頭沉吟片刻,追問道:“就當是什麽?”


    葉欽捂著嘴巴,頭搖得像撥浪鼓:“沒什麽沒什麽。”


    聽筒裏傳來低低的笑聲,葉欽心頭一緊,剛想扯開話題,程非池先他一步道:“陪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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