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兩億七千萬的巨資完全收購了雲青山莊剩餘的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從此,保淶建築將是雲青唯一的所有者。


    走到這一步的保淶建築,再沒有任何的退路,隻有按照先前的計劃,一步一步地蠶食鯨吞雲青周圍的大量土地,為夢想中宏偉壯觀的理想家園而奮鬥不休。


    奮鬥,隻看這個簡化的“奮”字,要她來說文解字,便是,一個人在田地裏揮汗如雨,辛勤勞作。


    如今已經是十一月的金秋,田地裏的莊稼早已收歸糧倉,一年的辛苦勞作也該暫告一個段落,該好好地歇歇了。


    隻有她,不要說是稍微地躲在辦公室裏合眼歇上一刻鍾,周末加班跑到雲青來勘察進度,卻還要站在太陽底下揮汗,耐心地傾聽叫囂聲哭罵聲。


    隻要關係到財與權,便永遠不會缺乏爭鬥與撒潑。


    “樊總,很抱歉,我們真的盡力了!也努力地做過勸說工作了,將集團對他們的補償解釋了一遍又一遍,可他們就是不同意,我們實在沒法子!”工作人員汗流滿麵,低頭俯腰,十分的狼狽。


    她沒說話,隻接過小周遞來的紙巾,靜靜地將額上幾絲顯眼的猩紅抹去。


    “樊總,要不,去醫院看看吧!”小周小心翼翼地望她。


    她搖搖頭,徑自盯著麵前不斷鞠躬的工作人員,一語不發。


    不過是被人丟了一塊土坷拉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


    但,為什麽她被丟土坷拉,該好好地想想了。


    “你,你,還有你。”她隨手一指旁邊看熱鬧的三五人等,沉靜地說下去,“剛剛都瞧到了這位女士對我的傷害,我保留起訴她的權利,請你們做個見證。”


    “你還有理了你!如果不是你,我們怎麽會丟了房子還有土地?你什麽樣的毒心腸啊,竟然這麽……”原本已經站起的身體再次滾爬到土路中,開始新一輪的撒渾打潑。


    “樊總?”一旁的人為難地望她。


    她冷冷扯唇,轉身,便走。


    “你回來!說不過人就走,這世界還有什麽天理!你賠我的房子我的麥田!”翻滾在地上的女人猛一撲,緊緊抱住她的腿,狠狠一拉。


    她一個踉蹌,虧得小周眼疾手快,將她用力攙扶住,才使她沒狼狽地跌下去。


    一旁的人眼見不對,急忙忙地圍過來,厲聲嗬斥的,好言相勸的,煽風點火的,無一不有。


    她冷冷地看著這一團混亂,略白的麵龐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樊總?”小周倒是快哭地望她。


    “你要多少錢?”她冷冷開口。


    地上的女人猛抬頭看她,周圍的各種聲音也瞬間停止。


    “不就是為了錢麽?”她還是冷冷地,任由女人依然緊扯著她雙腿,隻俯首冷冷同女人對視,“你這麽的‘激動’,不就是為了錢麽?好,我給你,我倒是想知道你到底要多少才滿意。”


    “……多少你都會答應?”女人遲疑地問,緊抱她腿的手有些鬆動,“你能做主?”


    一旁有人要開口,她微微揮手,製止那人說話。


    “你早不鬧晚不鬧,偏偏我來時才這麽鬧上一場,難道不是正因為有人告訴了你我的身份?”她輕輕一笑,冷冷地環視四周一遭,見有不認識的人卻在她視線下瑟縮著挪了挪,她笑得更冷,“我看你穿著體麵,剛才的言談中倒也是知書達理見過世麵,不像是為了錢財會撒潑無賴的人物。”


    那女人頓時不安地鬆了雙手,有些慌張地往後退了退。


    “另外,我倒是想知道,您家的房子和麥田是如何丟的。”輕輕笑一聲,她微俯身將皺了的褲腳慢慢撫平,再慢悠悠地站直,望著地上明顯神情開始閃躲的女人,淡淡勾唇。


    “我們是想收購在場各位的田地,卻還隻是評估階段,一沒同各位簽訂收購協議,二更不曾派人前去拆遷或者平整——各位的房產和田地,如今不是還好好地掌握在各位自己手裏麽,我倒是如何歹毒地將各位趕出家門了?”


    清亮的眸子,慢慢銳利,她慢慢掃過在場的所有人,表情淡然。


    “我,我,你們,你們——”蹲坐地上的女人有些狼狽地站起來,有些倉皇地想溜走。


    “我們收購各位的田地,並不是想斷各位的生路。”她盯住這女人,慢慢地說給所有人聽,“先不說補償和安置,隻是雲青擴建後,所增加的工作崗位,各位及各位的家中人便是最佳人選——難道整天麵朝黃土背朝天,比之一輩子有一份安定的工作更有吸引力?”


    立刻,周圍一片喧嚷。


    “樊、樊總,您說的是真的?到時候我們可以來雲青上班?我家小孩也可以嗎?!”


    “樊總,要不要求學曆,還是所有人都可以?”


    “樊總……”


    “樊總……”


    ……


    她一語不發,隻頷首,任周圍的人七嘴八舌問個不休。


    一旁的工作人員見機忙忙圍過來,開始將擬製好的協議展開,一條條地詳細解釋起來。


    “樊總?”小周很敬佩地望她。


    她淡淡笑笑,視線裏,那個倉皇的女人已溜得不見蹤影。


    “要不要去查查那個女人?”小周低聲問。


    “不必。”她輕輕搖頭,轉身,慢慢離開那團混亂,朝著不遠處的車子走去。


    “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吧!”小周追上來。


    “不過蹭破了一點皮,哪裏有那麽嬌貴?”她笑笑,側頭朝著小周笑眯眯地皺皺鼻子,“倒是一個好好的周末,連累了你不能去陪男朋友。”


    “樊總您取笑我!”小周立刻紅了臉。


    “好了,沒什麽事了,現在趕回城去,你還能陪男朋友去逛上半天街。”她笑著擺手,“讓張師傅送你回去吧!”


    “樊總您呢?”


    “我?雲青現在是咱們公司的產業,我去住兩天咱們崔老板總不會收錢的。”她開個玩笑。


    “我陪您吧,我也想享受享受。”小周跟隨她一段時間了,漸漸了解了她的性子,慢慢敢同她玩笑了。


    “呀,好好的周末,不去陪男朋友,陪我做什麽?”她驚訝地歪頭瞅自己的秘書小姐,唇邊帶著壞笑,“我可是隻喜歡帥哥哥的哦!”


    “樊總!”小周有些惱地跺跺腳,一張俏臉通紅。


    “好啦好啦,現在正是看紅葉的好時候,去玩兒吧,去玩兒吧!”她親昵地環著小周的胳膊,興衝衝往車子那裏走,“如果我有男朋友陪,早去爬山賞紅葉啦!你多幸福,有這個條件,還不去,難道非要我整天地打噴嚏嗎?”


    小周不解。


    “你男朋友背後嘀咕我不懂人情世故啊,大周末的也要你們孔雀東南飛!他嘀咕個不停,自然會害我打噴嚏打個不停嘛!”她扮個鬼臉,“哎呀,越說,我越覺得心裏不平衡啊,為什麽我早早就過完了我的花樣年華哩?我的青春哪裏去了哩?”


    小周撲哧笑了,眼角瞄到某輛車子,立刻眨眨眼,笑。


    “樊總,您不用心裏不平衡了,您的青春這不就在這裏嘛!”


    手一指。


    她眨眨眼,順著小周手指望過去。


    高頭大馬的越野車,進入她的視線。


    說實話,上次在這種高頭大馬的越野車上的經曆不怎麽愉快。


    而這次,也很不適應。


    不過是擦破了一點皮肉而已,值得這麽……鄭重其事麽?


    紫藥水擦在蹭破的皮肉上,比之皮肉本身的刺痛更重了三分,她呲呲牙,麵皮不由抽動。


    “知道痛,還逞什麽強!”男人微沉著臉,小心翼翼地拿棉簽與她清理額頭的擦傷。


    “誰沒磕著碰著過啊?”她小聲嘀咕,被迫仰靠在椅背上,鼻息裏滿滿是男人的氣息,她有些尷尬地咳嗽一聲,妄圖借機挪開男人的氣息範圍,結果卻被人很怪異地瞪一眼……好吧,她忍住摸鼻子的衝動,乖乖地一動不動,方便人家行事。


    “一個女孩子家,傷在臉上,破了相怎麽辦?你們公司那些人做什麽吃的!崔保淶招的是一幫隻領幹薪不幹活的廢物麽!”男人難得在她麵前不再是微笑的模樣,微眯的眼有些嚴厲地盯著她紅腫破皮的額頭,眉頭有些皺。


    “那裏有你說的那樣厲害!”她受不了地笑笑,伸手想摸摸有些刺癢的傷口,手指還沒碰到,卻已被重重打開。


    “知道是誰做的麽?”拿創可貼與她遮住傷口,男人順順她額上的短發,小心地將那創可貼隱藏起來。


    “不外是看我不滿的人罷了。”她輕描淡寫地聳聳肩,直起腰,從包包拿出紙巾遞給男人擦手,“謝謝了,耿先生。”


    “崔保淶就這麽放任公司的人與你扯後腿?”男人不接紙巾,快手將亂七八糟的紫藥水創可貼收拾好,有些陰沉地從車窗望向不遠處那一群亂哄哄的人,冷冷一哼,“他也太膽子大了。”


    “崔總正忙著清理呢。”她笑笑,也望向那一群人,歎口氣,“早知會撞到這樣的事,還不如躲在家裏睡上一覺哩!”


    “誰叫當初我約你去爬山賞紅葉,你偏偏不去。”男人有些懶洋洋地靠著座椅,雙手環抱胸前,側頭望著她,漸漸恢複了笑微微的老模樣,“有時候太努力了,也不一定會有好報。”


    她嗬嗬幹笑兩聲,有些不自在地抓抓耳朵後的頭發,咳嗽一聲,順便改了話題。


    “對了,耿先生,您怎麽有空來這裏?不會是又來試車吧?”


    “自然是來看熱鬧的。”男人微微一笑,係上安全帶,再朝她仰仰下巴。


    她很有眼色地忙也將自己座位上的安全帶拉出來。


    “中午吃飯了沒?”發動車子,男人開始閑話家常。


    “吃了,在雲青吃的。”她有問必答,好奇地望望車子內,唔,有一股皮革味,大概是新車的緣故。


    “如何?”


    “耿先生看上眼的,自然是好車。”她感慨地點頭,“雖然我不懂車,可也知道這車子一定不便宜,不知拿我一年的薪水買不買得來一兩個輪胎?”


    “崔保淶很虧待你麽?”她的玩笑,讓男人不由笑幾聲,“如果你對薪水不滿意,我隨時歡迎你跳槽到我這裏來,薪水任你開口。”


    “嗬,好心動的邀請啊!”她很配合地倒吸口氣,雙手合在胸前,晶亮的眼兒一眨不眨地瞻仰這財大氣粗的男人,“耿老板,請問我如果跳槽到貴公司,可以享受到哪些方麵的福利呢?”


    “你不問問要負責哪方麵的工作,怎麽隻會問福利待遇?”他笑。


    “想當初,我應聘到保淶時,崔老板第一個同我講的,便是加盟他的公司,會享受什麽什麽樣的福利,會有什麽什麽樣的好處啊。”她很認真地點頭,“碰到一個隻記得給你福利的老板,多麽幸福啊!”


    “那時他很辛苦吧?”將車子轉上高速路,男人微笑著問。


    “是啊,當時我們崔老板手下隻有一個建築隊,辦公室裏隻有一個財務一個接線小妹。”她微笑著回憶八年前自己的樣子,難得歎口氣,“我可是從打雜小妹、前台接待、聯絡員一路過五關斬六將熬過來的啊!”


    “所以同你們崔老板那是有著相當深厚的階級感情,是不是?”男人打趣。


    “可以這麽說吧!”她認真點頭,然後看著前方的路驚訝地看他,“耿先生,請問,您要到哪裏去試車子?”


    不是要在這高速路上飆車到二百六十邁吧?!


    “看看我這車能不能跑到廠家吹噓的三百邁吧?”他偏偏開始逗她,腳下輕踩油門,瞬間,車子的低低咆哮傳進她的耳道。


    “耿先生……”她猛貼到椅背上,對眼前突然快如風一掠而過的風景十分的適應不良,“這裏到處有測速的吧?吃罰單不太好吧?”


    “車子的罰單我這裏全額報銷,如何,其他公司沒這樣的福利待遇吧?”他笑著瞄她。


    “……”她說不出話來。


    “才一百二十邁而已。”他笑著搖頭,將車速再次放慢,“我以為你喜歡開快車的感覺呢。”


    “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她雙手合十,念叨,“安全第一。”


    舒緩的笛子獨奏響起。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從包包拎出手機,瞄一眼屏幕,很恭敬地接聽。


    “老板……”


    “崔保淶?”他望她一眼。


    “哪兒呀,你聽他們胡說……”她朝他點點頭,繼續接聽老板來電,“沒的事,如果真的毀了容,不用老板你打電話來,我早就向您打工傷報告了……嗬嗬,真的沒事……我現在在哪?”她為難地瞄一眼專心開車的男人,聲音放低一點:“恰好碰到了耿先生——”


    手機突然被拿走,她傻眼。


    “崔保淶,有時間收拾爛攤子去,大周末的,你付三倍薪水了麽?”


    她啊一聲,忙小聲說:“耿先生,雙薪就可以了,又不是法定節假日。”


    男人朝她皺眉,她忙識時務地合上嘴巴,放任這熱心腸的男人為自己爭取銀子。


    “……你什麽心思我明白,隻是你最好多考慮考慮別人的感受,小心一失足成千古恨,到時候失了人心可就後悔莫及了。”男人聽那頭說了幾句,突然冷笑,“誰也不是傻子,天下不是隻有你一個聰明人。”


    說罷,徑自掛了她電話,手機遞回來。


    她再次傻眼。


    舒緩的笛子獨奏再次開始。


    她為難地望望突然沉下臉的男人,再望望手機屏幕上一閃一閃的“老板”兩字,不知道該不該再接聽。


    “你告訴他,今天我有事要同你談,沒時間接受他的虛情假意。”男人淡淡說。


    “……”她不知道這樣說,老板會不會被氣瘋。


    笛子獨奏停止。


    她卻還是歎口氣,回撥回去。


    吃人家飯,當然要隨時聽候人家召喚。


    “老板,耿先生想同我談談關於雲青項目合作的事。”她很恭敬地慢聲細語,“如果可以,等談完我再向您匯報,您看?”


    她瞄一眼似乎在專心開車的男人,連連點頭。


    “是,好的,我會記得……好,再見。”


    收起電話,她呼出一口氣。


    “怎麽,樊總終於肯開金口,願意同我談談關於合作的事了?”男人望她一眼,很給麵子地自己主動搭起話頭。


    “嗬嗬,耿先生今日來找我,不是就為此而來麽?”她討好地笑笑,望望車窗外一閃而過的景致,試探著問:“不知耿先生是如何考慮的。”


    她就知這男人無事不登三寶殿。


    “要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要話事權,要全程參與土地的征收……”她扳著手指頭,有些頭疼。


    這個男人,果真是不好相與啊。


    “你們占了剩餘的百分之五十一,還有什麽好怕的?”


    男人微笑著望她一眼,將車子從高速路岔口開下去,漫不經心地說下去。


    “如今你們可以合作的公司,選擇的範圍並不大,一是資金,二是人脈和關節。你們想要絕對的控製權,隻想別人掏錢,卻絕對不許人家參與決策——一旦成功了自然無人說話,可若有個萬一的萬一,功虧一簣了呢?這可不是一兩百萬,甚至不是一兩個億的小事,稍微的不慎,傷筋動骨還是輕的,是不是?這樣的苛刻,哪裏有膽子大的公司敢上前來?”


    她聳聳肩,無話可說。


    “我一旦掏了錢,這項目便是我的,我自然不會甩手不管,而隻放任你自己辛苦賣命,到時候,想動用人脈有人脈,想打通關節也隻是一句話的事,可以說,衝鋒陷陣我絕對不在話下。”他笑著揚眉,“這樣好的苦力你哪裏找去?我隻要求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並不多吧?”


    “是,一點也不多。”她應付地笑。


    哥哥哎,你咋不再多要個兩分,直接奪了這個項目豈不是正好?


    “我一向閑散慣了,這次想參股,不過是想找點事消磨時間罷了。”男人輕描淡寫地笑。


    她卻實實地倒抽一口冷氣。


    幾十個億的投資,卻如此如此大的口氣,果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崔老板啊崔老板,您啥時候能說出如此擲地有聲的話來,讓屬下們挺挺胸膛哩?


    “如何?你可以考慮看看,我倒是不著急,隻是怕素敏你們耽誤了項目進度。”男人閑閑一笑,將車子停下。


    她沉思良久,終於點頭。


    “耿先生,我會立刻向崔總匯報——咦,這裏是哪裏?”她望著車子外突然一片的荒蕪人煙,有些愣。


    “我也不知道。”男人微笑回答。


    她摸摸鼻子,再次無話可說。


    “偷得浮生半日閑,何必拘泥這裏是哪裏?”男人鬆開安全帶,推車門下車,伸展臂膀,懶懶地舒展腰身,朝她招手,“天氣不錯,下來走走。”


    她能怎麽辦?


    乖乖地下車吧。


    身後不遠處,是高速公路,隱約的車聲從耳邊呼嘯而過,眼前,是幾乎一望無際的荒灘,時已深秋,荒灘上稀疏的野草,泛著黃的蒼茫,在風中瑟瑟舞動。


    再往遠看去,則是隱於雲間的連綿山脈,青黑色澤,看不清楚。


    “景色如何?”偏偏男人還如此問她。


    她很老實地搖頭,無話可說。


    “這裏是雲青西南三十公裏處。”男人笑著說出謎底,“看見那些山脈沒有?那最高的山後,便是我們曾經去蹦極過的那裏。”


    提及“蹦極”兩字,懼高的人不由縮縮肩,心有餘悸地嗬嗬笑兩聲。


    不愉快的經曆,很傷麵子傷自尊的經曆,可不可以請不要再提及?


    “我一直想,那次蹦極,少了素敏你的參與,實在是有些無味。”男人卻是心有遺憾地搖搖頭,望著那山微笑,“有機會,一起再去一次吧!”


    “……耿先生,我懼高。”她摸摸鼻子,決定做老實人。


    “……”他訝異地看她。


    她嗬嗬幹笑,卻很堅決地點頭承認。


    “那次的電話是你故意的咯?”他挑眉。


    “是也不是。”她還是很老實地搖頭,“我打電話給我們崔老板,我媽媽隻是很巧合地救了我。”


    “……樊素敏,你當時為什麽不這麽老實地告訴我!”他受不了地瞪她,微笑的麵龐有些微猙獰的痕跡。


    “我還要麵子嘛!”她嘀咕一聲,仰頭望天。


    “如果當時伯母不恰巧打來電話,你準備怎麽做?真的死要麵子地跳下去?!”他不知該笑還是該惱。


    “跳就跳唄!說不定還能治好我的這個毛病哩!”她很無所謂地聳聳肩,眼珠子隨著天上偶爾飛掠而過的鳥雀轉啊轉,“不過事實證明,我很有運氣。”


    “樊素敏啊樊素敏。”他搖頭,算是對她徹底投降,“還真沒見過你這樣死要麵子活受罪的女人!”


    “嗬嗬。”她應付地笑笑,雙手平舉,慢慢向前走,“有時候,我也覺得我太死要麵子,的確是在活受罪!”


    “既然知道,為什麽不改改?”他慢慢跟在她身後,笑著繼續搖頭。


    “沒聽說過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聳肩,繼續仰頭望著天,用力嗬出一口氣,再吹一聲口哨。


    “你呀,我看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他歎息。


    “嘿嘿,就算是見了棺材,依我這死要麵子的性子,恐怕淚還是不容易掉下來的。”她反駁。


    “你今年多大了,怎麽這麽的不知改改?”他還是歎息。


    “喂——”她回頭看他一眼,有些氣悶,有些惱怒似的擠鼻子。


    “怎麽,女士的年齡不能隨便問?”他笑,倒真的是被她擠鼻子的怪樣子給逗笑的。


    這個女人,到底可以在他麵前幻化出多少的麵容!


    “告訴你也沒什麽的,本人今年恰好是而立之年。”她一仰下巴,很高傲地哼一聲。


    “正直青春年少,不錯啊。”他很給麵子地點頭,“三十而立,事業有成。”


    “承蒙誇獎。”她聳聳肩膀,轉身繼續走,“雖然還是有點傷自尊。”


    “我讚你事業有成,怎又是傷你自尊了?”他笑。


    “賭場得意啊!”她哀歎地猛地一甩手臂,仰天長歎。


    “……情場失意?”他接道。


    “是啊,是啊,我媽媽每次打電話給我,都會說呀說呀說呀……說個不停。”


    “正年輕著呢,著什麽急?”他毫不在乎地笑,“我今年三十又六,還不是一樣的隻賭場得意?”


    “先生,男人同女人比年齡是很可恥的。”她毫不給他麵子地哼一聲。


    “哦?”


    “男人,尤其是像耿先生這樣事業有成的男人,要身家有身家,要相貌有相貌,要性情有性情,這就是傳說中的鑽石王老五啊!”她慨歎似的再次仰天長歎,似是深深的不滿。


    “那如素敏這樣事業有成的女人呢?”他極有求知欲望地笑,“不是一樣的要身家有身家、要相貌有相貌、要性情有性情麽?”


    “再要什麽有什麽,隻要一樣擺出來,就是黃花菜啦!”她聳肩。


    “哪一樣?”


    “年齡啊!”她似是很鬱悶地再甩甩手,“我們這個年紀的女人,便是傳說中的剩女!”


    “……隻要是稍有理智的男人,選擇終身伴侶時,哪個不會選素敏這樣的剩女?”他不在意地搖頭。


    “嗬嗬,謝謝你的安慰。”她聳肩,甩甩手,走啊走,走啊走。


    他靜靜望著她,幽黑的眸子裏,有著不自覺的一縷情意。


    從前冬天冷呀夏天雨呀水呀


    秋天遠處傳來你聲音暖呀暖呀


    你說那時屋後麵有白茫茫茫雪呀


    山穀裏有金黃旗子在大風裏飄呀


    我看見山鷹在寂寞兩條魚上飛


    兩條魚兒穿過海一樣鹹的河水


    一片河水落下來遇見人們破碎


    人們在行走身上落滿山鷹的灰


    ……


    他安靜地跟在她身後,聽她小聲地嘟嘟噥噥,隻能隱約聽清其中的幾個字,很奇怪的調子,他越聽越想樂。


    這個女人,今天真的是受刺激了,從前總是一副天塌地陷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成熟穩重模樣,幾時會這麽不著調地在他麵前哼哼歌了?


    想起那次在競拍長井13號地的大廳,這個女人高傲如孔雀地走過來,麵不改色地將他拉到立柱後麵,不給他任何掙紮機會便扯下他頸子做出激情熱吻狀的模樣,他歎口氣。


    當時若不是為了取信崔保淶,當時若不是實在尋不出法子,打死她也不會做出那麽震掉人眼珠子的狂放舉動吧?


    真不知道,一個嬌弱弱的女兒家,到底是怎麽想的!


    “素敏,工作對於你來說,是什麽?”他低聲問,本不想要她聽見。


    她卻回頭,嘴巴裏的嘟嘟噥噥停下,眯眸望他,他不閃躲她的探詢,隻微笑著與她對視,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見到她莞爾一笑。


    那笑,有著三分調皮,有著四分快樂,有著兩分滿足,卻更有著一分的,憂傷。


    是的,那淺淺的,本應被主人家被自己完全忽略過去的一分憂傷,卻偏偏占據了他所有的視線。


    這個似乎從來巧笑倩兮的女子,這個似乎從來不會難過落寞的女子,竟,也有憂傷的時候麽?


    他有些衝動地上前一步,卻又停下腳步,竟不知自己就算上前去站在她身邊,又能說些什麽做些什麽,來驅逐走她眼裏本不想被人瞧見的那淺淺的憂傷呢?


    一時之間,他,竟是怔住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地產女王se色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海藍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海藍並收藏地產女王se色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