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讓輕描淡寫地提一句:“楊煦現在和栗沅住一間宿舍,他跟栗沅走得很近。”  言下之意就是,剩下那一票不是江斂投的。  林椰顯然沒有意料到,麵上神色微微愕然。  原本隻是想點到為止,卻又怕他聽不明白,明讓猶豫一秒,最後還是把話攤開補充道:“江斂沒有投你,他的那一票投給了栗沅。”  林椰果然愈發錯愕與驚異,他想不到江斂這樣做的理由。正如江斂那天在走廊上所說,對方已經沒有任何再幫他的必要了。  他也沒來得及再思考江斂這樣做的理由,平日裏跟在導演身邊的助理陡然出現在視野盡頭,朝他和明讓站的位置走過來。  兩人同助理打招呼,助理臉上卻毫無笑意,隻繃著麵色對林椰道:“導演找你,你跟我過去一趟。”  林椰語氣詫異:“找我什麽事?”  助理本不欲透露,瞥見明讓還站在旁邊沒動,顯然也是想要聽原因,才簡單道:“有人給節目組投了匿名信,舉報你違反節目守則。”  旁邊沉默不語的明讓微微蹙眉。  林椰心中一跳,腦中首先浮現出來的猜測,就是他與江斂的事情被人發現舉報了。他有些心慌意亂,麵上仍強作鎮定,在助理的催促聲裏朝前方走,就連道別都忘了和明讓說。  助理還留在原地,臉上表情瞬息萬變,看向明讓時臉上已經露出笑臉,“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  同樣擔心是江斂與林椰的事被人匿名舉報,程遲和祁緩退賽的先例還曆曆在目,明讓伸長手臂勾住他肩膀,笑容溫和親切道:“先別走啊,我還想聽聽具體是怎麽回事呢。”  “也不是什麽大事。”助理麵露不快,“就是有人舉報他和基地裏的工作人員談戀愛。”  他皺起眉來,大有一副不吐不快的架勢,“你說這些人怎麽就這麽想不通呢?之前那兩個因為私下談戀愛退賽,導演那麽生氣,還是當眾揭發作為警示,擺明是為了殺雞儆猴,杜絕基地內其他人的戀愛苗頭,怎麽還是有人不能引以為戒?”  林椰有沒有和工作人員談戀愛,作為前室友的明讓心中再清楚不過。這件事聽起來嚴重,實則卻相當荒謬。他隻需稍稍一想,就知道是有人要故意整他。  林椰擋了別人的路,有人因妒生恨了。  就是不知道對方是用了什麽方法買通了基地內的工作人員,多半不難就是了。  不過想著既然與江斂無關,的確也不是什麽大事。明讓沒耐心再與他囉嗦,聽他抱怨這些瑣碎,就以忙著練舞為由,口吻略顯敷衍地將人打發走,慢悠悠地轉身朝教室裏走去。  推門的那一刻,他又臨時改變了主意。稍微掂量過林椰在江斂心中的分量,他潛意識裏覺得,或許江斂會對這件事有興趣。  明讓腳下步子一轉,轉而朝a班教室的方向走了過去。  作者有話說:江斂因為不會說話被禁止在本章露麵。第八十章 小樹林  明讓進a班教室的時候,遇上邱弋從隔壁教室過來玩。恰好江斂坐在牆邊休息,他拉上對方在江斂身旁坐下,沒有直接對江斂說林椰被約談的事,而是用看熱鬧般的口吻對邱弋道:“我剛剛過來的時候,在走廊裏看見林椰了。”  邱弋露出一副恍然模樣,“聽你這麽說,我也想起來有好幾天沒看見他了。”他無知無覺地抬起手肘去撞江斂,意圖得到對方的認同,“是吧?”  江斂半垂著眼皮沒搭理他。  邱弋自討沒趣,後知後覺地想起他和林椰已經過鬧崩,眼中掠過淡淡的尷尬,隨即將臉轉向明讓,“你繼續說。”  “好像是有人投了匿名信舉報他,”明讓斜斜扯起唇角,“他被導演單獨叫過去談話了。”  邱弋麵露疑惑,“舉報?舉報他什麽?”  明讓隨口道:“說是他私下和基地裏的工作人員談戀愛吧。”  邱弋聞言,滿臉可笑地揚眉,“這擺明了是有人要給他使絆子吧?林椰有沒有談戀愛,和他做過同組隊友兼室友的我們最清楚了。”他說完,又下意識地想要扭頭去問江斂,話到唇邊時卻想起來,江斂多半不僅毫無反應,而且不會搭腔,又硬生生將那句話咽回肚子裏,退而求其次般望向明讓,“是吧?”  明讓也沒有給出他任何回應,而是直直將目光投向江斂坐的位置。  邱弋不明所以,也順著對方的目光朝江斂看過去。地板上已經空下來,視野內掠過一片黑影。當光線回來,再抬起眼睛時,他看見江斂已經站了起來,擰眉沉眸朝教室外走去。  邱弋愣了半響,才回神驚愕道:“他和林椰的關係已經差到,就連聽見與林椰有關的話題,都要深惡痛絕地起身離開,耳不聽為淨了嗎?”  回答他的是明讓拍在他後腦勺的巴掌以及一句“傻子”。  去辦公樓的路上林椰想了很多。譬如舉報的人是手裏真的有證據,還是隻是捕風捉影故意詐他。又譬如節目組的人現在已經知道了多少,他有沒有可能把江斂從這件事裏摘出來,隻讓節目組處理他一個人。  踏入辦公樓內的那一刻,他甚至已經做好了獨自退賽的心理準備。  然而節目組的人至始至終都沒有提及江斂的名字,舉報人在電子信件中寫的並不是他和江斂的事,而是另一段無中生有且令人啼笑皆非的戀愛關係。林椰頂著導演組的銳利目光站在會議室內,待到背上驚起的薄薄冷汗又在衣服下漸漸風幹,才拿起桌麵打印出來的照片看了兩眼。  照片上的人是他與那晚過來找他道歉的年輕女孩,能夠輕而易舉地辨認出,照片愛拍攝地點為那晚他們說話的樓梯間,那裏沒有任何人,也沒有任何攝像頭。照片皆為錯位拍攝,從那些角度看過去,就想是他在和對方接吻,或是與對方親近私語。  導演靠在椅背上審視他,語氣冰冷:“照片都在這裏,教室外走廊上的攝像頭也拍到了你在深夜裏單獨被她叫走,那晚同樣在教室沒走的佟星洲也承認,的確有人來找過你。你要怎麽解釋?”  林椰蹙起眉來,“照片隻是錯位,你們可以從監控視頻的聲音裏聽到,她來找我是想說上次公演耳麥的事情。”  導演眼中湧起些微怒火,隻當他是不願承認的最後掙紮,叫其他人播放從監控室裏拷出來的視頻,畫麵中對方前兩句話皆是音量正常,林椰聽得很清楚。到提及公演耳麥時,聲音卻驟然降到微不可聞的地步,吐字已經全然聽不出來。  林椰又問:“那前兩句要怎麽解釋?”  導演語氣很差:“她說你要單方麵跟她分手,所以她才來找你。”  林椰終於意識到,這雖然是一場來得莫名且毫無根據的陷害,策劃這件事的人也足以讓他解釋不清楚。他已經不太確定,這件子虛烏有的事還能不能得到澄清和解決,亦或是他隻能忍氣吞聲無從辯解地被迫接下這口黑鍋。  他的確已經不知道該怎樣解釋,隻輕扯唇角不容撼動地道:“我沒有。”  導演不耐地抬眼,“證據都擺在這裏,你覺得我是會相信照片還是會相信你?”每問一句,他的聲音就嚴厲一分,當中還夾裹著不小的怒火,“你說你沒有,你也隻是口說無憑,誰來擔保你不是為了拒不承認而撒謊?”  下一秒,低沉的嗓音從門外傳來:“我擔保。”  話音落下,江斂已經跨門而入,停在眾人麵前,神色淡淡地道:“我替他擔保。”  假如是換作其他人,想自告奮勇來替林椰做擔保,也沒有太大的用處。隻是江斂不一樣,他想從導演這裏保下任何人都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更何況,林椰這件事也的確存有疑點,甚至可以說是沒有確鑿的證據。  導演不再為難林椰,他們找來在基地中工作的那個女孩,稍稍威脅兩句,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就已經招架不住,坦白了整件事的真相,也絲毫不敢隱瞞地將栗沅賣了出來。  節目組對她做了辭退處理,提及栗沅的處置方式時,導演繃著麵皮吐出兩個字:“退賽。”  副導演卻沒有點頭,遲疑了數秒,“兩個月以來就退了四個,會不會對整個節目造成不太好的社會影響?而且,”對方話裏話外進行暗示,“就這麽把人給勸退,對他公司也不好給交代。”  導演沉思半響,最後一錘定音道:“那就讓他留到下次順位發布。”  林椰跟在江斂身後走出大樓,江斂看上去不太想和他說話,徑直抬腿朝練習大樓的方向走去。林椰也沒有主動上前去搭腔,隻沉默無言地綴在對方身後不近不遠的位置。  江斂沒有走大路,而是抄近路走了連接練習大樓與辦公樓的那片樹林。基地內綠化做得相當好,到處都是成片的綠樹林。林椰剛進來的時候還是冬天,樹林裏不見開花也不見長花苞,起初他還以為林子裏種的都是四季常青的樹木,後來才發現原來當中有些是花樹。  通往基地大門的樹林裏種滿了桃樹,春天來臨以後,枝頭上都開滿了淺粉色的桃花。此時他們穿過的這片樹林,樹枝上也有大片淺粉色的模樣似桃花的花朵盛開。  微風從林間吹過時,已經開到最盛花期,即將衰敗凋謝的粉色花瓣從空中打著旋下墜,落在了江斂腦後的黑發裏。林椰看在眼裏,快走一步跟上對方,想要悄無聲息地抬手把那片花瓣捏下來。  大約是聽見身後逼近的腳步聲,江斂驟然停下腳步轉身。  林椰刹車不及撞在他背上,也將那片沾在江斂發間的花瓣從對方的後腦勺上撞落了下來。林椰下意識地並攏掌心身後去捧,沉默地望著那片顏色清麗的花瓣墜入他手心內,江斂似是有些神色不耐,終於朝他開口,簡短吐出兩個字來:“有事?”  林椰給他看手心內的花瓣,“有片桃花掉在你頭發裏了。”  江斂垂眸輕掃一眼,口吻冷淡:“這不是桃花。”  林椰詫異抬眼,像是沒有聽明白他的話,“什麽?”  江斂皺起眉來,神色不快地重複:“這不是桃花,這是櫻花。”  林椰緩緩握起接花瓣的那隻手,心不在焉地點頭道:“是嗎?”  江斂不再答話,欲要轉身繼續朝前走。  一隻手伸過來抓住他的手臂,林椰平複心緒望向他,“今天的事,謝謝你。”  “不用謝。”江斂掀唇一哂,“我幫的不是人,而是理。”  林椰聞言,果然不再多說,而是將話題轉向幾天前的投票,“你為什麽沒有投我?你說你會投我,我也以為你會投。”  江斂神色微冷,“明讓告訴你的?”  林椰沒有說話。  江斂心中已經有答案,也並非要從他口中等到回答,“你和栗沅比起來,我更加不想看到他。”  “僅此而已。”他說。  聽到對方的話,林椰竟然覺得心中略有寬慰。至少在江斂心中,他比栗沅要好,也比栗沅不那麽令人討厭。他自娛自樂般在心中想,抬眸對上江斂的目光,還要說什麽,卻聽見林子邊緣響起了幾重此起彼伏的腳步聲。  有人踩著鬆軟的泥土和凋落的花葉,朝樹林中走過來了。  江斂撥開他抓在自己手臂上的那隻手,如同過往數次做過的那樣,翻過手腕自然而然地握住他的手,動作極快地拽著他躲入身側粗壯的樹幹後,貼身靠近將人緊緊壓在樹幹前。  那樹幹是由棵大樹合抱而成,能夠完全遮擋下兩個成年人。江斂卻沒有從林椰身前離開,而是將他圍困在樹幹後的方寸之間。兩人麵對麵離得很近,呼吸輕纏目光交錯。林椰的呼吸聲在耳旁清晰響起,卻如同直接落在他的心頭。江斂眸光不自覺輕輕一動,繼而很快回神,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唇和鼻子。  兩三人口中斷斷續續地交談對答,腳步錯落從他們躲的樹幹前走過,很快消失在樹林前方的盡頭。聽他們的談話內容和語氣,大概是基地裏的工作人員。  林椰不動聲色地鬆口氣,這才想起來,他和江斂隻是站在林子裏說話,沒有做出任何出格越界的事,大可不必特意躲起來。  觸及他目光的那一刻,像是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麽,江斂低低出聲堵了回去:“難道栗沅這件事還不夠你吸取教訓自我反省嗎?謹慎一點總是沒有錯。”  林椰自知理虧,下意識地想要點頭,卻忘了江斂那隻手還捂在他的嘴唇上。隨著上下點頭的動作,林椰的嘴唇也從對方溫熱的掌心內上下輕擦而過。柔軟的嘴唇觸上紋路複雜觸感略顯粗糲的手掌心,兩人不約而同地有些輕微晃神。  拿開那隻手轉而按在林椰肩頭,江斂並沒有因此拉開和他的距離,而是眼眸輕垂,視線一瞬不瞬地落在林椰臉上。  林椰抿唇不語,能夠明顯感覺到,江斂那深不見底的目光由他的額頭做為起點,有如結束攻城掠地後的雄性獅子抬爪踱步巡視自己的領地般,一寸寸沿著他的眼睛和鼻梁下挪,最後久久地停在他的嘴唇上,沒有了任何動靜。  林椰早已在過往數次實踐中摸清楚,這是對方接吻前慣常會表現出來的模樣。  他明白自己早已和對方沒了關係,也明白自己不該掉以輕心,不該輕易沉淪,卻還是心不由己地輕張嘴唇。  江斂的確想要吻他。  這樣突生的念頭在看見林椰的主動配合以後,如滾雪球般逐漸在心中變得更加強烈。  他也放任自己隨心而動了。  隻是即將吻上林椰嘴唇的那一刻,腦中又不受控製地跳出那晚林椰提出要和他結束的話來。  江斂承認自己耿耿於懷。  他動作驟停,硬生生壓下心中那股想要吻上去的衝動,放開了林椰。  作者有話說:突然發現我們甜品批還有超話。第八十一章 下鄉了  林椰也很快清醒過來。  他們從樹幹後繞出來,一路無話地走回練習大樓,最後在走廊上分道揚鑣,各自回到小組教室裏。  生活再度恢複到風平浪靜,林椰被舉報的事情悄無聲息地開始,最後又悄無聲息地結束。許多練習生從頭至尾都毫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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