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是的!程七彥想到的就是這兩個字,從最近幾次注射藥物以後的經驗來看,隻要有疼痛感,他的腦子便能得到一絲清醒,就像有電流竄過一樣,就像指甲刺破手掌時的感覺……就像季遲上次給他的一耳光一樣,如果疼痛來的更劇烈,那或許就能帶來更多的清醒,壓製住被藥物麻痹的神經,減輕那種渾噩感……  程七彥仿佛發現了救命稻草一樣,心中隱隱透著竊喜,那麽該到哪裏找疼痛呢,能一直維持到藥效發作時的疼痛,能讓記憶與之一同存在的疼痛!  ………………  半個月後  那場大雨過後,天氣一連陰沉了幾天,現在又整日的紅火大太陽,似乎已經快要告別春季迎來酷暑一般,可這樣的好天氣卻並沒有帶來好心情,人的哀愁反而顯得老天有些沒心沒肺,而心,也並未因為氣溫的升高而溫暖起來。  高級病房裏,就像度假村的別墅一樣愜意,大幅的落地窗前擺放著一個白色的藤椅,譚玉染正坐在上麵欣賞窗外的美景,也有可能是在發呆,而那些景致沒有一絲一毫能入他的眼。  半個月了,他醒來也快有一個星期了,差不多已經告別了那生死攸關的時刻,胸膛的傷正慢慢愈合,那一槍剛好錯開了他的心髒,所以他才得以撿回一條命,不知那是他有意打偏,還是其他的原因……  譚玉染苦笑,都什麽時候了,自己竟還在期盼那些……而那一笑,竟又牽扯到了胸口的傷,他秀美的眉毛緊鎖起來,好像忍忍就能過去,可沒人知道,那是已經習慣,而並非好轉。  那種隨著呼吸起伏而疼痛的傷,是永遠也不能愈合的。  突然,門口傳來輕快的腳步聲。  譚玉染燦然一笑,“小汀啊,放學了?”  小汀飛奔到譚玉染身邊,顧念他身上有傷,所以生生止住了飛撲到他懷裏的習慣,搬來一把椅子,與譚玉染相對而坐。  而後麵,正搖搖拽拽的走過來一個可移動的“花束”。  “呐,小玉,我給你買的花!嘿嘿嘿……”小汀喜笑顏開。  “嘿嘿嘿,你又欺負小睿,壞蛋--小睿快把花給我!”  那個可移動的花束踉蹌著走到譚玉染,往後一看,才知道是小睿抱著一個比他的身子大了整整好幾倍的花束,他踮著腳尖把花放在譚玉染的身上,譚玉染瞬間就被那姹紫嫣紅的鮮花包圍,襯托得他的臉色更為蒼白。  譚玉染與兩個孩子有說有笑,可有時候也很無措,若是他們問起程七彥在哪兒,他是真的無力麵對了,曾經那些善意的謊言,他已經演不下去了,連自欺欺人的理由都失去了,他又還有什麽心力去創造美好的假象呢……  譚玉染胸口又一陣疼痛,就像湖麵蕩開的漣漪,由裏到外漾開一絲一絲的疼痛,他掩嘴悶咳了幾聲。  門口,江青剛好踏進來,而他每一次的忠心勸慰卻讓譚玉染不能放下內心最深處的堅持,比如,放棄程七彥的生死……  第41章:夫夫同心  “總裁,好些了嗎?”江青小心翼翼的試探著,他知道凡是說起與程七彥有關的事,就是去觸碰譚玉染的逆鱗,而且這次他是真的差點丟了命,為了避免刺激到他,說話得需慎之又慎。  “還好……”譚玉染意興闌珊的應了一句,他知道江青來所為何事。  江青看著譚玉染不太樂意搭理自己,倒是和倆孩子玩兒的起勁,假裝咳嗽了兩聲,還是直言道:“那邊已經準備好了,隨時都可以行動。”  “我警告過你多少次了,別在孩子麵前說這些!”譚玉染有點惱火,聲音陡然拔高。  “總裁,已經沒什麽好顧及的了,他都向您開槍了您還要護著他到什麽時候……”江青實在見不得譚玉染為此再痛苦下去,為譚家忠心效力許多年,這是他第一次頂嘴。  話已經出口,就沒有了收回的餘地,小汀本就機靈,而程七彥已經失蹤許久了,對江青口中那個“他”是非常敏感的,她直覺是出了什麽事,卻不知譚玉染的傷是自己的爸爸一手造成的,天真爛漫的笑臉一下就沒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些許迷茫的疑惑。  “為什麽要向小玉開槍,那個“他”是誰?”小汀眼淚汪汪的看著譚玉染,“為什麽總是要少一個,到底是為什麽不能在一起,你們死來死去的有什麽意思?”  “小汀……聽我說。”譚玉染一著急,猛然從椅子上起身,可身負重傷的他還不能有如此大幅度的動作,傷口猶如刀絞,還沒來得及叫住遠去的小汀,譚玉染痛苦的捂住胸口,一口血就噴薄而出,濺在對麵的落地窗上,為這晴好的天氣布上一層血色的陰霾。  耳朵回蕩著叫喊聲與匆匆踏來的腳步聲,可好像都在夢境之外,與自己無關。  …………  晚上,譚玉染又轉醒過來,醫生交代不能再提起一些他不願去想的事情,以免再次受到刺激而出現危險的情況,江青無比自責的站在床邊聽候發落,可沒想到,譚玉染卻主動提及了剛才的事情。  “小汀呢?”譚玉染緩慢的轉過頭來。  “已經不鬧騰了,說是要等你招她進來給你道歉……”  譚玉染臉上浮起一抹無力的笑容,須臾,他看著天花板,語氣平緩的說道:“我想再給他一次機會,也算了我自己一個心願,如果這邊行動,那肯定就不能顧及他的生死了,就算他真的是想要我的命,但感情這東西,卻是收不回的了,他若是……死了,我無法想象自己會有多難過,所以……就算付出全部代價,我也願意再去相信一次,你說我又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對吧?”  江青看著譚玉染,聽到這些話,他是極為震驚的,他垂首答道,“是!”  “嗬……”譚玉染想笑,可隨之而來的卻是止不住的幹咳,等那陣難受勁過去了,他又問:“江青啊,你在譚家這麽多年,盡心盡力,你說說看,你想保的是譚家的家業呢?還是我這個二少爺?”  江青沒想到譚玉染會這麽問,臉上泛起尷尬之色,著急道:“當然是二少爺重要!”  “那不就得了麽,按照我的意思去做吧,不管付出什麽代價,我隻希望救他出來。”譚玉染的語氣與往日有些不同,仿佛是洗盡了所有浮躁和不安的平靜與安寧。  “是。”江青再也想不出理由來反駁,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他唯有依言行事,盡力而為。  “那邊的人已經安排好了麽?”譚玉染指得是暗夜門那邊的人,從十年前譚涼景就已經開始了與古逸的對抗,而用十年的時間做準備工作,似乎是件很奢侈的事情,而譚涼景也培養了不少人安插在暗夜門,經過多年的努力,現在已然混入了暗夜門高層的位置,而現在,當然是派上用場之時。  若能順利接近程七彥,他在那邊也不會孤立無援。  “嗯,已經調動好了。”江青為譚玉染簡明扼要的說了一下有關情況,譚涼景的心思縝密,最擅長做最壞的打算,也習慣留後路,而今天這步,恐怕他也設想過,所以現在的安排顯得那麽妥帖,“總裁,你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對了,把小汀叫進來。”  “好的。”江青再次淺淺一鞠,轉身離開了病房。  那天的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沒有給譚玉染一點思考的時間,但是……那回憶就那般匆忙,卻又刻骨銘心,一生也不會忘記,所以他也更加的認定了心中的猜測,程七彥那日的眼神並非正常狀態下那般堅定、清澈,他們開始的不易,一路行來也是困難重重,那種在生與死之中得來的默契,豈是誤會能衝散的。  所以譚玉染選擇去相信,傾入全部的愛,怎能容得下一絲的質疑,即使是程七彥真的想要他死,真的已經不再愛他,也要聽他親口承認。  人生如果太理智,真的沒什麽意思的……譚玉染寧願為這一生隻一次的執著傾盡所有,但願,這孤注一擲的愛最後能博得一個好的歸宿。  …………  程七彥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發呆,看著那片已經被雨水衝刷幹淨的水泥地麵,可能真的怕他會發瘋,爍夜這幾天並未對他用藥,而他得以更多的時間來思考對策,那平靜無波的表麵底下卻掩藏著滔天巨浪,也許,爍夜將來最為後悔的事情就是讓程七彥有這麽幾天清醒的時間,因為他沒有領教到這個看上去很文雅的男人到底有什麽厲害之處,所以下意識的減輕了防備。  程七彥熄燈睡下,在黑暗中睜著眼睛,忽然,他摸索著從床上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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