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恐懼不安,眼底鋪上了一層薄霧,心一橫,挺起上身,撲進他的懷中,雙手不知所措的在寬闊的背上來回撫動,喉嚨也幹澀了,但她倒抽一口氣,強逼自己發出聲音,「朕願意……為你而燃燒……」


    像是解禁的咒語,仲骸不想再猜她的來意,遵循她的話,燃燒!


    即使偽裝冷靜,他已經被她撩撥得徹底。


    唇與唇的相接,總是伴隨天雷勾動地火的迫切需要,仿佛將一切都卷入漩渦洪流中,直教人甘願忘卻自己。


    「是你自找的。」他說,孟浪輕狂的吻落在她的眼上、眉間、鼻梁。


    「朕別無選擇……」她回應,熱切的小手緊緊攀住在欲海裏唯一的浮木,但神情恐懼。


    仲骸的每一個吻,都和她四目相交,不像在探問,而是觀察。


    每當他的唇和手下滑,她眼裏的懼意便一點點加深,等到他作勢扯掉僅剩的粉橘色睡袍,她緊緊閉上雙眼,不敢再看下去。


    太儀屏氣凝神的等著,最後卻等到羽被當頭蓋下。


    她在被中睜開眼睛,接著緩緩拉下羽被,探出頭,瞧見他背對著她而坐的身影。


    「為什麽?」說不上完全鬆了口氣,她竟感覺有些失落。


    太儀透徹的目光,總盛載著一絲絲的愁。


    那抹愁讓她的眼變得深邃,令人窮極目欲參透。


    「因為你希望孤能停下來。」此刻,他願成為抹去那抹愁的男人,即使他也不懂為什麽。


    太儀抓著羽被,突然有種進退不得的困窘。


    「無論你所求為何……成為孤的女人,孤不會虧待你。」他背對著她,輕柔又可怕的聲音不複在,卻教人無從懷疑。


    太儀猛然清醒,想起自己的目的。


    沒想過會如此輕易的從他口中聽到這樣的話,難道在他心中,自己並非隻是個傀儡王?


    她不懂自己心裏升起的希望代表什麽,但是深吸一口氣,將之磨滅。


    「……什麽都行?」她望向那張攤在那的地圖。


    「最難不過天下,成為孤的女人,孤的,也就是你的。」他說得很大方,聽不出有幾分真心。


    「朕不要天下。」她緩緩搖頭。


    「那你要什麽?」仲骸抿了抿唇,轉過身子,一隻手撐著頭,側靠在床頭,坐在她身側。


    不要天下?她真是打敗他了。


    就在他想著長久留下她未必是壞事,天下多一個人共分,國家由兩個人掛名為帝也不是那麽討厭的事時,她竟說不要了。


    怎麽就是猜不著她的心?


    「一個承諾。」她要求。


    「承諾?」他重複她的話。


    「答應朕一件事的承諾。」


    「把一個承諾擺在天下之前,這人若不是傻子,就是準備暗地裏搞鬼。」仲骸一直是個疑心病重的人,態度瞬間冷了下來。


    「朕所求心安而已。」她也冷靜了。


    「你還有何不安?你在乎的人,孤都送回你身邊了,還有什麽可以令你擔驚受怕?」


    為了她,他做得還不夠?


    恐怕再也沒有哪個挾持者像他如此大方了。


    「你。」她直言不諱,目光澄澈,「朕怕的是你。等你取得天下時,朕還會是‘朕’嗎?」她的話充滿暗示。


    「難道做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後,比當孤手中的傀儡王好?」他緊蹙眉頭。


    「以色侍人者,能恒久嗎?即使天朝帝王屬一夫一妻製,皇後仍能被廢黜。」生在皇家,她自然清楚這點。


    「還沒成為皇後,你已經在想廢黜的事。」他語帶諷刺。


    「朕討厭沒有安全感。」太儀漂亮的眼來回轉動,最後又回到他身上,「而你,給不起。」


    更不願給。她在心裏小小聲的補了一句。


    仲骸被堵住了。


    「朕所求,在你眼中,可以簡單,也可以很難,端看你怎麽想而已。」太儀拾起破碎的夏裳,離開了。


    一個可以簡單也可以為難的承諾,是看她如何開口要求吧!


    安全感是什麽?難道把天下分一部分給她,還不足以補足?


    有什麽是比奪得天下更能讓人安心的?


    這些問題,困擾了仲骸一整夜。


    太儀在快要天亮之際,回到自己的床上。


    她的妝花了,人也癱了,腦子卻很清醒。


    一個承諾……那是為風曦求的。


    她怕將來有一天保不了風曦,所以先求再說,況且她另外有打算。


    至於自己……其實她也不懂自己想從仲骸身上圖什麽。


    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是一種名為權力的誘惑,以及衍生出來對天下的野心。


    她怎麽可能不愛帝位?


    為了她的家族,為了她的家人,為了她自己,她愛,無以複加。


    而仲骸呢?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他們的目標都一樣,那就是讓天下成為自己的。


    但她有多無能為力,在連父皇的故居都保護不了時,她終於打從心底麵對這個事實。


    不會有人來救她的,所以隻能靠自己,妄想誘惑他,以博得信任,換取更多的自由,更大的權力。


    結果失敗了……


    太儀在冰冷的床上抱住自己,緊緊的。


    越緊,越能確認自己還在,還活著。


    「主上何苦如此踐踏自己?」溫羅痛心疾首的聲音竄了出來。


    從回到太儀身邊,他一直很低調,謹守史官的分寸,從不越界過問任何事,也沒有單獨和太儀說過話。


    因為左右史向來是一起侍奉在帝王身邊的,房術始終監視著他。


    但今天,他早了。


    或者說注意到太儀昨夜的異常,他在離開後又偷偷折返,才能在此刻毫無顧忌的和太儀說話。


    「難道朕還有選擇?」太儀喃喃自問。


    她現在隻能效法仲骸,有什麽用什麽,要保全自己,還要周全四周,她學會了更隱藏心思。


    把自己的臉想象成一張毫無表情的麵具就好了。


    「有。」溫羅卻如此肯定的回答。


    太儀坐起身,「什麽選擇?」


    「主上可能不記得了,您是有婚約的,是先帝訂下的婚約,奴才想仲骸大人也知道。」溫羅平鋪直敘的說。


    婚約?她有過婚約……


    「父皇替朕訂下的婚事……是誰?」太儀不確定自己記不記得。


    「厲坎陽。」溫羅吐出一個名字。


    「厲氏現任的當家。」太儀還記得,因為前一天才迎接過厲坎陽。


    是個相貌堂堂、口齒清晰的男人……她對厲坎陽隻有這麽一點印象。


    「你的意思是要朕履行婚約,嫁給他?朕如何能相信厲坎陽不會成為第二個仲骸?」太儀右手抱著左臂,單單一個動作,便透露了內心的忐忑。


    「厲氏和皇室曾有姻親關係,對皇室非常忠心。」溫羅的回答過於簡潔。


    「瓜分了臨浪這塊版圖,你卻要朕相信他忠心?」太儀不以為然的挑眉。


    她對諸侯的信心,早已在一次次的領地割據下喪失殆盡。


    「就是因為他穩據臨浪,奴才才會這麽說。」


    太儀被他的話挑起了探究的興趣,「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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