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坎陽的步兵隊從架上防滑的木板上快速通過,把孔韓帶了回來。


    伏悉則向前,踏上敵軍為了前進而鋪好的道路,此刻在厲家軍眼裏看來,卻像引蛇出洞的危路。


    單刀一插,伏悉不顧流著血的左臂,露出猙獰的笑容,「還有誰要上的?」


    「都讓開。」一道沉著的聲音冒出來,「我來對付你。」


    厲家軍紛紛退讓,人群中走出一個披著輕甲的男人。


    「你是?」伏悉詢問來者何人。


    隻要是遇到叫陣的情況,對方都會自動報上名來。


    錚!


    未料對方沒有知會一聲,飛身竄向他,伏悉險險擋下,才發現他看似什麽兵器也沒帶,實則全身上下都是暗器。


    「沒名沒姓,烽火下的餘孤罷了。」男人再度出招。


    鏘!鏘!


    「我認得你,厲坎陽的刺客。」伏悉單手擋下,慢條斯理的說。


    在禦茗宴上,他有看到,朝風曦揮刀的人雖然覆麵,沒能看清楚麵容,但手上有一枚奇怪的戒指。


    而這個人的手上有同樣的戒指。


    「主公有很多刺客,我是最差的那個。」男人說。


    「那我就從你開始,一個一個把厲坎陽的刺客全都滅掉!」


    宮牆上。


    「厲坎陽為何要在這時叫陣?」房術沉吟著。


    孔韓雖然暫時不能動,但他們仍是贏麵,照理來說應該直接突圍,叫陣實在奇怪。


    「要我出去代替伏悉嗎?」苟恭由上往下看著伏悉單手應戰,卻還是沉穩的詢問。


    仲骸麾下沒有臨陣脫逃的弱者,隻有可信任的猛將。


    「慢,等平原場回來再說。」房術阻止他。


    此番他們是要守城,除非打算進攻,否則不考慮隨對方的腳步走。


    除非主子決定要攻。


    「第二十個。」


    苟恭揮掉巨錘上的血水和不知名的液體,動作輕鬆得不像在揮上百斤的重物,瞥了眼頭凹陷了一大塊、倒地不起的男人,繼而將目光調向厲坎陽所在的宮牆。


    「再來!」巨錘一指,他揚聲大喊。


    仲骸陣營和厲坎陽陣營之間的廣場上,苟恭正和厲坎陽的刺客對戰。


    和房術一起站在另外這頭的宮牆上,仲骸銳利的雙眼環顧整個情勢。


    「厲坎陽手下有這樣的人才,怎麽從沒聽說過?」


    「是刺客隊,他們都不報名,隻說是烽火下的餘孤。」一邊接受於繡包紮,伏悉說話的聲音聽不出痛意。


    他在仲骸來到前線之後,就被苟恭換下來。


    「烽火下的餘孤?那孤就是他們的頭子了。」仲骸輕笑的說,帶著諷意。


    「想不到厲坎陽竟養了一班刺客隊,難怪厲氏陣營底下有名的大將不過孔韓和袁匡而已。」


    房術說著,同時要主簿記下這點。


    「問題是,到現在為止,城牆上的那幾個人都還沒動過一步。」伏悉指的是遠處的對麵宮牆上,除了厲坎陽和軍師燕斂以外,還站了一排披著深黑色披風,身形不一的刺客隊。


    雖然不知道厲坎陽手下的刺客隊總共有多少人,但牆上還站了六個刺客。


    「孤說,那些刺客也沒多厲害。」在苟恭擊敗第二十一個刺客時,仲骸這麽說。


    是人才沒錯,但還不到好將。


    「也許是因為他們還沒搬出真正厲害的。」


    「確實,一對一的叫陣,有時更耗費心力。」房術讚同伏悉的話。


    仲骸也了解這點。


    「現在要進,有些難。」包紮好斷臂,伏悉把腥紅色的披風拉過半個肩頭,蓋住。


    「說白了,情況不利於我方,敵方少說前進了百餘步,我們被逼到城下,此刻場上又多是敵軍,我方人馬出不去。」房術分析著情勢,還在思考對策。


    輕甩著馬鞭,仲骸的麵容冷酷嚴厲,迎向隔了一段距離,兩方宮牆上的火炬映照出壁壘分明的敵營。


    兩座宮牆,兩列人馬。


    同樣注意著對方的動靜,又無一方願意率先打破叫陣的局勢,雙方都有各自在等的原因。


    仲骸在等,等太儀的出現,才知道前進的方向;太儀在等,等著仲骸下場,才能手刃仇人;厲坎陽也在等,等一切明朗化。


    忽然,朔風卷地吹急雪。


    風雪間,仲骸眯起眼,瞥見了什麽,倏地不顧惡劣的天候情況,瞠大眼,仔細的瞧著。


    「平原場。」待風雪漸歇,仲骸呼喚部下。


    「在。」平原場上前一步。


    「你上去替換苟恭下來,一個對手對戰別超過五十回合,若超過,就裝敗回來。」仲骸穩練的下了命令。


    房術回眸,「主公是打算用輪流的方式,保留體力,並爭取休息的機會?」


    「不,孤要親自上場。」仲骸瞬也不瞬的看向敵營的某個定點。


    之所以不馬上上場,是他還有事情想確定。


    「主公,萬萬不妥!」


    伏悉和平原場異口同聲。


    房術倒是順著主子的視線看了過去,好半晌,似乎了解他在看什麽。


    太儀。


    若問任何人事物能令現在的仲骸停留目光的話,也隻有她了。


    冰冷的風和雪,從幾乎蓋住整個麵容的披風下鑽進,拍打她的臉。


    一身和刺客同樣的披風,太儀站在宮牆上,神情麻木的看著下頭重複叫陣的情況。


    從開始到現在,過了多久,她對時間的流逝幾乎沒有感覺了。


    即使是一對一,也死了不少人。


    她從頭到尾沒有一刻別開眼,甚至不敢看。


    這是她的決定,她的戰術,無論因此而喪命的人死得多難看,她都不會不去看。


    已經沒有時間讓她軟弱了。


    「先是刀圍伏悉,再來是巨錘苟恭,接著是平原場……個個都是仲骸手下叫陣的大將啊!」


    燕斂看著派出去的刺客,一個一個橫著抬回來,麵無表情。


    太儀幾不可察的動了下。


    「軍師切勿憂心,隻要我等中派一人出去,那些名字很快就隻是史官筆下的曾經了。」刺客隊的其中一人如是說道。


    「說得好。」厲坎陽露出狂傲的笑容,「沒錯,我手下多的是無名大將,沒必要在此刻和仲骸一樣浪費體力。」


    失去那些手下,他一點也不心痛,因為全都是假的刺客,被派出去的,不過是每一小隊裏較能打的士卒,而他的刺客隊是人上人。


    太儀又動了動,但在飛舞的披風下根本難以看出。


    「畢竟刺客的真正工作是暗殺。」刺客隊中冒出另一道較媚人的高亢嗓音。


    叫陣不是刺客會做的事。


    「不,仲骸也在等。」燕斂說出自己觀察的看法,「雖然我軍較前進,可叫陣的結果是對方占上風,即使都是假刺客,他們也用輪流的方式爭取休息的時間,保留體力,足以見得他們在等我們的下一步。」


    太儀的手又緊握成拳。


    厲坎陽沉思了片刻,「那麽,是時候讓袁匡上。」


    總不能一直處於挨打的狀態,先殺他們個措手不及,接著就是反攻的最佳時機。


    「好時機。」燕斂說。


    得到燕斂的保證,有如吞了定心丸,厲坎陽隨即下令,「等會兒袁匡上陣後,撤換火炬。」


    披風下,太儀微笑。


    此仗,必砍下仲骸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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