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當時有這樣的大夫,自己那些袍澤或許就不會死,即便不能封妻蔭子,光耀門楣至少能好好的活著,這樣的世道他們這些人能活著就已經很好了。


    縫合之後,棠梨開了一張藥方:「照此方一日三劑。」


    大當家接過並未看開口道:「去請餘先生過來。」


    棠梨微愣了一下,繼而暗暗搖頭,天下姓餘的多了,那就能是個姓餘的都跟慶福堂有幹係,可等那位餘先生進來一照麵,棠梨不免有些吃驚,自己以後可以改行去算命了,簡直想什麽什麽中,這姓餘的豈止跟慶福堂有幹係,根本就是個老熟人。


    這餘先生不是別人,正是安州慶福堂分號的餘寶勝,還真是冤家路窄,上次半道上給將軍夫人治病的也是他,後來卻不知去向,倒不想他也來了嶽州,且跑到水寇窩裏來了。


    看他打扮氣色,應混的不錯,不過倒有些奇怪,餘寶勝雖貪婪成性,視財如命,到底是餘家人,醫術雖算不得高明,卻也是行裏人 ,按理說應該稱呼餘大夫,怎麽會是先生?


    棠梨認得餘寶勝是因在安州慶福堂分號門口見過,但餘寶勝卻並未見過棠梨 ,進了帳篷,目光掃過棠梨微有些詫異,作為大夫他自然知道小傑的傷勢,已不可治,隻能等死了,但大當家就這麽一個親兄弟,自是不會甘心,這些日子幾乎天天讓人潛入嶽州城找大夫,前頭來的幾個還說的過去,雖說醫術不見得多高明,至少年紀上瞧著像個大夫,可今兒怎麽來了個毛頭小子。


    這小子的年紀就算是個大夫也隻能當個學徒,傑少爺這麽重的傷,找個小學徒來做什麽,看起來大當家的真是病急亂投醫了。


    大當家見了餘寶勝開口道:「聽聞先生通曉醫理可是真的?」


    餘寶勝忙道:「回大當家話,在下是讀書人,閑暇時候倒是看過幾本醫書,隻是略知一二,通曉實不敢當。」


    棠梨目光閃了閃,看起來這餘寶勝是改行了,安州有名的餘神醫竟然成了個略知醫理的讀書人,實在荒謬,若非知道底細,自己都得讓他糊弄過去。


    大當家把棠梨開的藥方子遞了過去:「那有勞先生看看這個藥方可妥當?」


    棠梨暗道,這位大當家當真不簡單,當著自己的麵叫來餘寶勝看藥方就是警告自己別想糊弄他,就算他不懂醫術,但他這裏人才濟濟,有通曉醫理的,想來,若這餘寶勝看出什麽不妥之處,自己這條小命也就懸了。


    餘寶勝接過藥方一打眼,不免吃了一驚,複又抬頭看向棠梨,有些猶疑 ,忍不住開口問道:「敢問大當家,這方子是何人所開?」


    大當家指了指棠梨:「忘了給餘先生介紹,這位便是如今嶽州那位大名鼎鼎的葉神醫。」


    葉神醫?餘寶勝目光一閃,他在安州怎麽倒的黴,他自己最清楚,說到底就是給葉老夫人治病,自己開了一劑麻黃湯,那葉大人一瞧就惱恨起來,大罵自己是庸醫直接趕了出來,以至於自己無法在安州立足,隻得遠走他鄉,後來好容易在個碼頭小鎮落腳,正打算東山再起,誰知又是這姓葉的壞了自己的營生,讓自己不得不再次跑路,不能行醫便沒了生計,好在自己識文斷字,不能行醫混口飯吃倒不難,隻是想過舒坦日子就有些不易了,末了隻能在這賊窩裏討生活。


    自己如今這一切的一切,歸給到底都是因這姓葉的,要不是她,自己如今還在安州好好的當神醫呢,有藥鋪有名聲,有地位,哪會落到這般如喪家之犬。


    餘寶勝雖未見過棠梨但對這方子的字記憶深刻,這是害的自己倒黴的罪魁禍首,能記不住嗎 ,這可真是老天有眼,想什麽來什麽,這小子仗著醫術高明便不給其他人留活路,如今落在這賊窩裏,也就相當於落到了自己手上,如此大好的報仇機會,怎能放過。


    棠梨見他嚴重恨意一閃,便知要壞菜,即便餘寶勝沒見過自己,可隻要他見過自己開的方子,便會知道自己是誰,且自己又姓葉,如今在這嶽州城醫術高明又姓葉的神醫,除了自己還能有誰,更何況,自己跟葉府的關係,不說人盡皆知,卻也不是秘密,隻稍微掃聽一下,就會知道。


    這餘寶勝因安州的事恨上自己,也在情理之中,畢竟這種人根本不會自醒自己的錯誤,隻會怨恨別人,把自己的遭遇倒黴都歸結在別人身上。


    他不會想他身為醫者,應有最基本的醫德,應以濟世救人為己任,他隻會覺得是因自己才害的他無法在安州立足。


    棠梨忽覺自己最近的運氣著實有些差,好端端的便被綁到這賊窩裏來給人治病,不僅遇到了一個根本不認識卻處處要害自己的蛇蠍美人,還碰到了餘寶勝,這廝可是恨毒了自己,如今得了機會,豈會相安無事,即便自己這方子並無差錯,餘寶勝也會讓自己吃不了兜著走,他可不會管大當家的兄弟死活,反正若小傑不治,頭一個倒黴的便是自己這個主治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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