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會知道這件事的?」他口氣不善道。


    「我是這出舞台劇的服裝造型設計。」詹立人笑了笑,隨即神色一正,誠懇的說:「這就是我說的一點小事;看在我們多年的情誼分上,你來當音樂總監吧!別把我唯一信任的執行製作尹多恩給逼跑了,好嗎?」果然禮多必有詐,韓宇傑的眉心又糾結起來。


    今天是「尹多恩日」嗎?為什麽左也是尹多恩、右也是尹多恩?!


    氣氛僵硬的結束和詹立人的晚餐後,心浮氣躁的韓宇傑回到自己家裏,才大踏步走到平台鋼琴旁,想發泄一下情緒,卻意外發現一本厚厚的資料夾就躺在平台鋼琴上,上麵還附了一張管家的便條。


    少爺:在倒垃圾時發現這本資料,覺得這不是可以隨便丟棄的東西,所以擅自撿起來了。


    如果您確定要丟的話,我下次再處理。


    「真是見鬼了!都已經扔進垃圾桶了,為什麽還說不可以隨便亂丟?」他忿忿的正要再把資料夾拿去扔時,突然一個遲疑。


    裏麵到底是什麽?他忍不住有一絲好奇。


    歎了一口氣,就當今天是著了尹多恩的魔,他認命的拿起資料夾,坐到沙發上翻閱。


    韓宇傑曾想過,這裏麵可能又是一本關於風格劇團的簡介,或是求情書,然而沒想到,裏麵每一頁競都是尹多恩對他曲子的評論!


    六張專輯共六十首曲子的評論……還有她收集的剪報、網路上的評價,上麵全用螢光筆畫滿了標注。


    她的評論寫得非常詳細認真,包括這段旋律讓人聯想到哪個作曲家的哪首歌、哪一段稍弱了、哪一段是經典,哪一首曲子的風格跟上張專輯的哪一首重複之類的;連別人的評論她也在那邊邊上注解:這段評論簡直是狗屁不通、這段倒是一語中的……


    韓宇傑忍不住重新翻到第一頁,細細的一行一行看了起來,讀了一逼又一遍,看完良久,他走到鋼琴前坐下,陷入了沉思。


    星期一,照理說應該是忙碌的上班日子,尹多恩卻坐在自家教會的風琴前,有一下沒一下的彈著讚美歌。


    失業的第一天,她該幹嘛呢?尹多恩腦裏朦朧的想著。


    她其實很想拿起棉被,蒙著頭睡個昏天暗地,雖然在韓宇傑麵前狀似灑脫的放棄工作,但心裏卻是萬分不舍.


    事隔兩天,她的心情更是每況愈下,低落到仿佛在寒冬穿著毛衣淋雨似的,隻覺得天空一片灰暗不說,她還全身濕答答的,擺脫不掉沉重的憂鬱。


    聽到從小教堂傳來琴聲,尹牧師打開門,探頭進來好奇的問:「你今天怎麽沒上班?」


    「呃……」一瞬間猶豫著要不要說謊,但從小的家教還是讓尹多恩乖乖說了實話,「我辭職了。」


    「哦!」尹牧師泰然自若的應了一聲,空白了一秒鍾後接著道:「那你沒事的話,能不能幫忙把這裏清掃一下?」


    「掃把在哪?」尹多恩鬆了一口氣。


    爸爸不愧是爸爸,連一句話都不多問。


    「在那邊壁櫥裏。」尹牧師伸手指著靠近風琴旁,鑲嵌在牆上的小門。


    尹多恩推開椅子起身,走到小門前打開壁櫥,伸手拿出掃把和畚箕。


    尹牧師微笑的注視這一幕——女兒能這樣二話不說答應幫忙打掃,可見得沒發生什麽難以承受的大事,他安心的把門關上,留下女兒一個人在小教堂裏。


    掃除有滌淨心靈的效果,一邊掃,尹多恩一邊漫無目的地想著,其實在搞劇團時出有很多時候都在打掃——起初因為人手不多,有時還要幫忙製作布景和大道具,就連這些沒直接跟舞台劇相關的部分,也都是她深愛劇團工作的原因之一。


    但現在因為當初一時衝動,隨便亂踹的那一腳,全都化為烏有……嗚……尹多恩停下掃地的手,把額頭抵在握著掃把的手背上哀號。


    此時,突然手機響起,竟然是大胡老師打來的。


    「喂,老師?」尹多恩連忙接起。


    「你怎麽就這樣丟下辭職信走了?」大胡咆哮道。


    「對不起,因為一切事都是我引起的,我辭職的話,韓宇傑就有可能會當我們的音樂總監——」


    「笨蛋!趕快給我回來!是誰批準你辭職的?!」大胡又用雷鳴的聲音吼著話筒。


    「可是,老師——」尹多恩把手機稍微離開耳朵一點距離,正欲解釋她這麽做也是有許多不得已的苦衷,卻又被大胡給打斷。


    「給我立刻來上班一不,你在回來之前,給我去韓宇傑的工作室報到吧!」大胡思索了一下,突然換了方針。


    「報到?」她聽得滿頭霧水,為什麽要再去韓宇傑那裏?老實講,經過那段是是非非,她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那個人了。


    「在他把歌曲全寫出來之前,你就是他的助理;時間隻剩下兩個月了,可以的話,你把睡袋也帶到他的工作室去盯梢吧!」大胡老師迅速下達指令。


    「等等,這是什麽意思?助理?」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是辭職了嗎?韓宇傑不是討厭她討厭得恨不得把她的骨頭拆了燉湯喝嗎?為什麽大胡突然要她去當他的助理?所以,這個意思是說,他已經答應要當音樂總監羅?


    「對,就是你聽到的意思,在韓宇傑把我們的歌寫完前,你要當他的助理,這是他親自要求的。」大胡說到這裏,聲音突然放和緩了,他笑道:「尹多恩,你立下大功了。」


    大功?這……是怎麽回事啊?


    尹多恩覺得渾身發熱,腦袋也亂七八糟攪成一團,韓宇傑願意當音樂總監是很好啦!可是,要她當助理——這是新的整人方式嗎?


    【第四章】


    第三度來到韓宇傑工作室的會客室,尹多恩已經無力武裝自己,也顧不得禮貌了。


    在管家分外熱情的招呼下——她很懷疑這個管家一定是把她和韓宇傑的角力自始至終都看在眼裏——她雙手捧著用骨瓷杯盛裝的咖啡,無措的坐在會客室的沙發上。


    不到一會兒,韓宇傑打開門,走進會客室,跟前兩次那種傲貌岸然、不可一世的表情不同,這次他雖然依舊神情繃著,帶著點不甘願,卻又看得出一分努力擠出的示好之意。


    「這全都是你寫的吧?」韓宇傑在她麵前坐下,把資料夾推到她麵前。


    「對……」尹多恩小小聲回答,狐疑的望著他,還是不敢放下戒心,掛斷大胡的電話後,她抱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來到這裏——當然沒有帶睡袋,她覺得大胡這是誤會韓宇傑的意思了;做好再被韓宇傑咆哮、羞辱一頓的心理準備,她才過來的。


    「你在緊張嗎?」韓宇傑忍不住對她仿佛蚊鳴般的音量挑高單層。


    真奇怪!她上次見他時,沉穩得像是最高明的外交官似的——他還沒見過有人在他的暴怒之下,能既不畏怯又不動怒,怎麽這會兒她卻又像隻易受驚嚇的天竺鼠了?


    「嗯……人家說希望愈大,失望愈大,你跟我們家大胡說要當音樂總監,又把我叫來當助理,可我總覺得這其中有鬼,你該不會是又想了什麽新的報複手段了吧?」她老實道。


    「我才不是那種小人!」韓宇傑不悅的抗議。


    「明明已經做了夠多的小人行徑,竟然還說不是那種小人……」她滿臉不可思議。


    「你--」韓宇傑忍不住咬牙切齒,「一個人想正經的跟你談話,還真是不容易!」


    「所以你是認真的嗎?你是真的想當我們這出劇的音樂總監嗎?」尹多恩看著他快青筋暴露的模樣,這才肯定他應該不是另有陰謀。


    「我跟你們導演都見過麵了!說好幾遍了,別人講的話,你都在當放屁嗎?」韓宇傑氣得牙癢癢道。


    尹多恩卻意外「噗」的一聲笑出來,頓時那朵笑花照亮了整張臉蛋。韓宇傑略為一怔,沒想到這家夥原來也有可愛的時候……


    但接著他又糾結眉心。「你笑什麽?」沒好氣的問。


    「對不起……哈……」尹多恩忍不住擴大了笑容,「隻是一邊覺得怎麽有人沸點那麽低,一下就生氣了;一邊又覺得實在太好了,你能來當音樂總監,我也不需要辭職,這真是太棒了!我作夢都沒想到會有這麽好的結果。」


    「你……真是個怪人!」韓宇傑有點別扭道。


    聽她講話實在令他受不了,她總像在取笑他似的,明明他不管年紀、身分、實力,每一項都高出她許多;但每當她惹得他脾氣快要發作時,她又會拋出一個讚美來,讓他氣不下去。「我當音樂總監是值得你笑得這麽開心的好事嗎?」他鬆下了防備,滿臉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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