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點半。


    宮越結束了視頻會議,看了眼時間,發現已經有些晚了——他答應葉閃閃今天會早點回去的。


    看來回去之後肯定會被葉閃閃跟在身後,碎碎念半個小時。


    想到這裏,宮越的表情輕鬆了不少,整理好文件後,他按通了內部通訊,“吩咐司機,我五分鍾之後下樓。”


    過了幾秒,通訊器裏傳出了易斯特的聲音,“抱歉先生,今天吳司機在下午四點的時候,臨時請假了,因為當時您在開會,所以沒有向您匯報。”


    宮越放在電腦開關按鈕上的手一頓,看著通訊器上閃爍著綠燈,瞳孔有瞬間的微縮。


    隔了幾秒再次開口,他的語速放慢,“那今天辛苦你送我回去,五分鍾之後出發。”


    細微的“哢擦”聲之後,通訊掛斷。宮越靠坐在椅背上,指腹撫了撫手上戴著的指環——自從那一次葉閃閃親手幫他戴上之後,就再沒有取下來過。


    一分鍾之後,宮越發了一條信息給克裏斯,“帶人跟上。”


    收到了回複,他又打開最下麵上鎖的抽屜,裏麵放著一把84式微型手**,以及一個拇指長的金屬盒。


    利落地將手**填滿子彈,宮越又打開金屬盒,裏麵整齊地放著七個膠囊,每一個膠囊裏都裝置著微型定位器,可以不受一般屏蔽係統的阻礙向外發射信號。宮越拿了一顆起來,啟動之後放到了衣袋裏。


    這時候,時間正好過去了五分鍾。宮越起身走出辦公室,朝等在門口的易斯特說道,“走吧。”


    兩人一路乘坐電梯到了地下停車場,易斯特為宮越拉開了後座的車門,等對方坐好之後,自己才坐到了駕駛座上。


    天色已經有些暗了,霓虹燈亮了起來,映照著落葉蕭瑟的行道樹。宮越看著熟悉的街道景色,手裏把玩著金色的手機吊墜,突然問道,


    “路況怎麽樣?”


    易斯特看了一眼車載屏幕,語氣很正常,“前麵一段路正堵車,繞路可能要快一些,先生,需要繞路嗎?”


    宮越看了一眼後視鏡裏正在專心開車的易斯特,點頭,“可以,走最快的路。”


    於是,在經過第四個路口的時候,宮越乘坐的邁巴赫左轉向燈亮起,駛入了另一條街道。一直跟在後麵的克裏斯眯了眯眼,也跟著打了方向盤,


    “看情況是有問題,通知二隊的人,把車看緊了。”


    ***


    車廂裏氣氛有些安靜,宮越把視線從窗外移了回來,起了個話頭,“聽說你的母親上個月生病住院了。”


    “是的。”易斯特不知道為什麽宮越會突然提起這件事,莫名感覺心跳加速,他看了眼後視鏡裏,宮越正低頭看一份報紙,於是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輕鬆起來,


    “不過住了兩周,就已經出院了,都是老年慢性病,反反複複的,但沒有大問題。”


    宮越可有可無地點點頭,報紙翻頁的“嘩啦”聲十分讓人在意,“你父親應該很擔心吧?”


    語氣聽起來,像是因為有些無聊,隨意聊些什麽打發時間。


    易斯特斟酌著開口,“我小時候父母就已經離婚,之後很多年沒有和父親見過麵了。”


    “抱歉。”宮越說完,可能是認為觸碰到了易斯特的**,於是沒有再說話,氣氛又安靜了下來。


    二十分鍾之後,宮越合上報紙,看著窗外漸漸減少的霓虹燈,“是這條路嗎?”問完,他明顯看到易斯特的表情有瞬間的僵硬。


    “導航儀上說是這條路。”


    宮越仔細地把報紙疊好,放到了儲物箱裏,這才開口,“導航儀還能用嗎,有些奇怪,我的手機信號已經消失了。”


    易斯特握著方向盤的手瞬間收緊,鬢角冒出了一陣冷汗。他強笑道,“我的手機好像也沒有信號,或許是信號不好吧。”


    把手機掛墜放到了包裏,宮越聲音有些低緩,帶著冷意,“易斯特,你跟著我好幾年了,應該知道,我通常怎麽對待背叛者。”


    話音剛落,易斯特還沒來得及回答,就感覺一個冷硬的金屬物抵在了自己的後頸上,恐懼順著擴散的冰冷感,瞬間攫住了他的心髒。


    是**!


    宮越從駕駛座上方的後視鏡裏,對上了易斯特緊縮的瞳孔,一字一頓道,


    “想試試嗎?”


    克裏斯看著前麵的邁巴赫一個急刹車停在了路邊,車輪胎和地麵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他盯著前方一邊戴上耳機,“我去看看,你們就在車上待命。”說著拿好武器下了車。


    站在悄無聲息的車門前,克裏斯伸手敲了敲後車窗,幾秒之後,車門從裏麵被打開,車廂內的情景也暴露了出來。宮越握**的手很穩,明顯已經壓製住了易斯特。


    “來了。”


    克裏斯點頭,伸手開了副駕駛的門,然後直接坐進了裏麵,“少爺。”


    “嗯,”宮越應了一聲,轉而問易斯特,“說說吧,怎麽回事。”


    當易斯特看到克裏斯出現的時候,就知道自己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暴露了。感覺著抵在後頸處的**口,他緩了緩有些抖的呼吸,“您想知道什麽。”


    “嗬,”宮越掀了掀眼皮,“你說呢。”說著手指微動,手**上膛的“哢嚓”聲在車廂中十分明顯,空氣瞬間就被擠壓,讓人呼吸都困難。


    易斯特閉了閉眼,沉默了許久,嘴角慢慢泛出苦笑,“是的,我知道。”


    他理了理順序,“我的父母在我上小學的時候離婚,當時法院將我判給了母親。那個男人是一個大學教授,生物工程學教授,但是因為研究的領域沒有得到重視,一怒之下從大學裏麵辭職,後來就完全斷了聯係。”


    宮越在聽到“生物工程學教授”這幾個字的時候,眼神一凝。不過,他的耐心向來不錯,沒有催促,等著易斯特的下文。


    “上個月,我的母親住院,出院之後告訴我,說父親去看她了。我很驚訝,後來才知道,大約一年前,他就和我母親恢複了聯係,兩人時常見麵。之後通過和母親的聊天,我發現他經常向母親打聽我的行程。”


    克裏斯看了一眼宮越,然後問易斯特,“四個月前的車禍,當時你在你母親麵前,提到過少爺的行程?”


    “是的,我也才知道,我當時順口提到了一句,我要早起去接機,之後幾天會很忙。”隻是沒想到,會被有心人利用。


    易斯特深吸了一口氣,但聲音還是有些抖,“前天,我的母親失蹤,那個男人要挾我必須配合他,否則就殺掉我母親。”


    於是,他妥協了。


    宮越並不在意這些細節,眼裏劃過深思,他握**的手用了力,“你們的計劃。”


    易斯特並沒有準備隱瞞,“切斷信號,阻斷車上的定位係統,升起擋板後釋放令人昏迷的氣體,把失去意識的你送到約定地點,然後我就可以帶著我的母親離開。”


    克裏斯聽完,嗤笑了一聲,“真是可笑啊,你就不怕對方為了保密,把你也殺了?”


    易斯特語氣艱澀,“我沒有其他辦法。”


    是他透露了宮越的行程,造成了車禍的發生,他有嫌疑。因此,如果之前坦白了這件事情,他很可能會被宮越控製住,那之後,他母親的安危就無法保證了。


    宮越看著窗外的夜色,問易斯特,“你們約定的地點在哪兒。”


    易斯特報出了一個已經廢棄了的度假山莊,位置很偏遠,但離高速路並不遠。


    “他們有多少人?”


    易斯特搖搖頭,“我和那個男人見麵的時候,他身邊跟著三個攜帶武器的人,具體一共有多少不清楚。”


    宮越看向克裏斯,“你帶了多少人過來?”


    “加我一起跟著來了十個,二隊在待命,可以直接往那個度假山莊趕。”


    宮越點點頭,“發消息告訴閃閃,我會晚點回家,讓他先睡,不用等我。”


    說著放下抵著易斯特的**,“接下來,你配合我,我確保你母親的人身安全。”


    ***


    書房裏。


    葉閃閃把自己攤平了躺地板上,覺得自己就像沒了蔥花的蔥花餅,人都有點不好。已經到八點了,宮越還是沒有回來,也沒個消息。


    按下心裏各種不好的聯想,葉閃閃發現之前急急忙忙吃的晚餐已經消化完了,現在整個人又冷又餓饑寒交迫。


    生活好艱難!


    在繼續裝死和起來找吃的之間,他猶豫了好久,摸了摸癟了下去的肚子,最後還是決定先暫停裝死大作戰,重點是還要把呼呼吹冷風的窗戶關上。


    心裏卻十分遺憾,就像男主角已經就位,但另一個搭戲的卻總是不來。


    葉閃閃長歎了一口氣——果然我和陛下的默契已經下線了。


    翻身站起來,葉閃閃扯了扯睡皺了的衣服,把嘴裏都含得溫溫熱熱的人造小血袋吐了出來,又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


    正想下樓去覓食,補充能量再戰,突然聽見自己的手機發出了特殊的提示音。


    為了場景的逼真性,他的手機正躺在床底下,葉閃閃撅著屁股把手機掏出來,就發現亮起的屏幕上,顯示的是“聯係人無法識別。”


    心裏一突,葉閃閃快速打開信息,又按照提示輸入了九位密碼,這才看到信息的內容,“我會晚點回家,你先睡,不用等我。”


    把這條信息的內容反反複複看了好幾遍,葉閃閃眉心緊蹙著,心裏七上八下的。


    這個發送信息的係統他很熟悉,是在手機信號被阻斷的時候,可以繞過通訊公司的衛星,直接連上宮氏自己的信號路徑,向來都用來當求救手段的。


    但是現在宮越用上了,這就說明,宮越現在的位置沒有手機信號,要不是因為位置太偏僻,信號覆蓋不到,要不就是被人為地阻斷。


    前一種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因為b市附近通訊信號是全覆蓋了,那就隻剩下一種可能——宮越現在有危險。


    葉閃閃隨手把血包放到了一邊的桌子上,拿著手機快速下了樓,一邊打宮越的電話,果然無法接通。


    “管家大叔,你幫我聯係一下克裏斯。”


    嚐試了兩次,霍克管家搖頭,“無法接通。”


    聽到這個答案,葉閃閃不知道應該緊張還是應該放心。兩個人都無法接通,那有兩種可能性,一是克裏斯背叛,帶走了宮越,二是宮遇到危險了,但已經有計劃,克裏斯已經在配合。


    葉閃閃在原地站著想了會兒,握緊了手機,“大叔麻煩你幫我準備車,我要去一趟宮越的辦公室。”


    ***


    另一邊,車裏隻剩下了宮越和易斯特兩個人。


    接過易斯特遞過來的玻璃瓶,宮越正準備打開,就聽見易斯特問他,“就不怕我在你失去意識之後,對你動手?”


    宮越看了他一眼,“你不敢。”說完擰開瓶子,吸入了裏麵的氣體。雖然隻吸入了一半,但宮越就感覺視線逐漸變得模糊起來,沒多久就失去了意識。


    易斯特把已經昏迷的人平放在了後座上,然後再次握住了方向盤。


    宮越恢複意識的時候,並沒有馬上睜開眼睛,而是控製著呼吸,將自己偽裝成處於昏迷的狀態。周圍很安靜,他感覺自己躺在一張皮質的床上,應該是他已經被轉移到了度假山莊裏。感覺了一下,手**確實還在身上。


    自從之前查到他的血液標本被人帶走後,線索就完全斷了。他唯一的猜測,就是這件事,或許和造神計劃以及宮幼梨的實驗有關。


    而這一次,對方再次找上門,很容易可以推測出來,上次車禍取到的血液標本並沒有查出任何的特殊性,所以對方想要再次確認。或者,他血液的特殊性已經被檢測出,而對方下一步的計劃還需要他的“參與”。


    這時,突然傳來了猛然爆發的爭吵聲,像是隔著玻璃,不是特別清晰。


    “別再抱著這些可笑的想法!你是不可能會成功的!人我已經帶來了,沒有被追蹤,接下來你要把人帶到哪裏去我不會管,我隻想知道媽媽在哪兒!”


    ——這是易斯特的聲音,雖然有些不清楚,但宮越能確定。


    不知道另一個人說了些什麽,易斯特情緒有些失控,“從你和媽媽離婚開始,你就不再是我的父親了!你沒資格!現在,告訴我媽媽在哪裏,馬上!”


    另一個人的聲音也猛地提高,聽起來是個中年男人,


    “你為什麽就不相信你爸爸?我在進行的,是一項偉大的事業!我在造神!隻要找到基礎基因圖譜,我就可以走向成功,讓那些曾經嘲笑我看不起我的人,通通跪在我麵前行吻腳禮!我親愛的兒子,你可以加入我們,和我一起創造奇跡!”


    宮越的呼吸瞬間停住,造神,基礎基因圖譜?


    “什麽基因圖譜?你真的瘋了,世界上根本就沒有神!”易斯特心裏咯噔了一下,他之前和宮越達成協議,他會從自己父親這裏下手,得到更多的線索。但現在,這件事的內情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我沒瘋!我的投資者提供了最先進的設備,最尖端的團隊,隻要找到基礎的基因圖譜,我就可以重現造神計劃,成為世界上最偉大的科學家!”


    聽到這裏,宮越按動了手裏拿著的信號發射器,隨後坐起身,握緊了手裏的**。


    ***


    葉閃閃正坐在宮越的辦公室裏,聽宮越和易斯特對話的錄音。


    錄音很短,一共隻有四句話,播放完之後,葉閃閃又再放了一遍,他聽著宮越放慢了的語速——他家大魔王明顯是察覺到了什麽,但沒有拒絕易斯特的提議。


    而且監控顯示,在宮越和易斯特上了車之後,克裏斯帶著人也跟了上去。想了想,葉閃閃打開最下麵的抽屜,果然,手**已經不見了,金屬盒裏麵的微型定位器也少了一個。


    到這裏,葉閃閃才真的放鬆了下來。


    離開辦公室回了家,葉閃閃咬了個棒棒糖在嘴裏,安撫一下自己受到了驚嚇的小心髒。


    他拿了紙和筆不知道在畫些什麽,突然開口,“大叔,你通知一下優立醫院,做好重傷急救的準備,以防萬一。”


    霍克大叔點頭,打了電話過去。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葉閃閃就在客廳的沙發上滾來滾去的,心裏焦躁的不行。偏偏他又不知道宮越在哪兒情況怎麽樣了,最主要的是,就算能夠確定位置,他也不能衝過去,要是破壞了陛下的計劃怎麽辦?


    他覺得自己就是一個被貓玩了的毛線球,已經糾結成一團了。


    就這麽到了後半夜,葉閃閃睜著一雙大眼睛,抱著個抱枕坐在沙發上,盯著門口發呆,刺耳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葉閃閃差點蹦起來,按下接聽之後,又有些小心翼翼的,“你好?”


    “葉少,我是克裏斯,現在我正帶著少爺趕往優立醫院,少爺他臂部中**,且現在已經陷入了昏迷。”


    倒抽了一口涼氣,感覺自己心髒發緊,葉閃閃眼前瞬間就出現了那一天夜裏,宮幼梨跑向火光衝天的實驗室的背影。


    葉閃閃讓自己冷靜下來,也沒有多話,“我馬上過去安排,宮越就拜托你了。”


    ***


    葉閃閃和霍克管家一起趕到醫院的時候,宮越還有二十分鍾的路程。


    先找了院長,因為不知道宮越傷口的嚴重程度,所以葉閃閃要求安排手術,保證宮越一到醫院,就可以得到最有效的治療。同時要求所有知情者必須保密,不能將宮越受傷這件事透露出去,包括對宮家的其他人。


    之後,他用宮越的名義聯係了另一位特助,說明易斯特已經被臨時派遣出國,讓對方對方近期暫代首席助理職位,並將待批複的文件都整理好,明天交給霍克管家送到家裏處理。


    接著,又麻煩霍克管家聯係鄭冬,讓鄭冬幫忙替自己向劇組請假,如果不行,也可以考慮放棄這個角色。


    事務一項一項地安排好之後,葉閃閃坐在椅子上,手指無意識地快速摳著椅子,思索著自己還有什麽遺漏的沒有。


    霍克大叔遞了一個糖果給葉閃閃,“葉少,您已經做得很好了。”


    葉閃閃接過棒棒糖,撕開糖紙,語氣認真,“宮越出了事,我至少要讓他沒有後顧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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