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邁巴赫一個急刹,停在了醫院的緊急通道前麵。


    車門打開,幾個醫生上前,合力將宮越抬到了急救床上,隨後迅速推往手術室。葉閃閃跟著跑到了手術室門口,隻匆匆看了宮越一眼,手術室的大門就被關上了。


    空氣裏麵還殘留著血腥氣,直直地衝進他的鼻腔裏,葉閃閃整個人都忍不住有些抖,就和在十二月底的冬天一樣,冷到骨頭裏了。


    “葉少。”克裏斯沒受傷,但衣服上沾了不少的血,都是宮越的。


    發現葉閃閃一眼不眨地盯著他衣服上的血跡看,克裏斯解釋道,


    “少爺前臂的**傷並非嚴重的貫穿傷,但子彈造成的創口不小,並且傷到了主要的動靜脈,所以出血量很大。回來的路上進行了緊急壓迫止血,不用過於憂慮。”


    “謝謝你,辛苦了。”葉閃閃又看了看手術室的方向,“可以給我說說具體的情況嗎?我在收到發過來的信息後,就去了宮越的辦公室。從監控錄像和錄音的內容來看,宮越是懷疑易斯特有問題,才會讓你暗中跟上去,對吧?”


    克裏斯和霍克管家都是宮越父母留下來的人,如果說除了葉閃閃,還有誰能夠讓宮越稍微信任一些的話,也就這兩個人了。


    “是的。”克裏斯接過葉閃閃遞來的水,一口氣喝了半杯,“當時少爺也不確定,所以就讓我帶人跟上。”


    接著,他把宮越用**挾住易斯特的情況詳細描述了一遍,“之後我們就跟著易斯特,一路去到了那個廢棄的度假山莊。”


    葉閃閃點點頭表示自己在認真聽。


    “少爺進去大約半小時後,我們在外麵收到了行動信號。中途碰到了十幾個同夥,解決之後就繼續趕往少爺所在的地點。我們到達時,發現易斯特已經昏倒在地,少爺正一**擊中了易斯特父親的肩關節。也是因為這精準迅速的一**,使得打向少爺的子彈失了準頭,傷在了上臂偏外側的地方。要是沒有這一點偏差,右手肯定保不住。”


    ***


    手術進行了四個多小時,結束的時候,天都已經亮了。葉閃閃在外麵等了一夜,一點瞌睡的感覺都沒有,就看著手術室的大門發呆。


    宮越被推出來後,主刀醫生取下口罩,“病人雖然采取了有效的止血措施,但創口過大,存在失血過多的症狀。並且,由於上臂神經和血管受損,經過了修複縫合,注意在拆線之前,都不能用力,避免傷口崩裂。另外,我們在病人的鼻腔中,檢測出異常氣體殘留,初步懷疑是肌肉鬆解藥物以及麻醉氣體,所以病人蘇醒的時間應該會推遲,不必驚慌。”


    葉閃閃眼睛都黏在宮越身上了,仔細聽完,就跟著回了病房。


    小心地把被子給宮越蓋好,看著對方蒼白的臉色,葉閃閃感覺心裏難受,就像中了暴雨梨花針一樣,綿綿密密的。


    視線定在宮越失去了血色的嘴唇上,上麵還有些起皮,葉閃閃想了想,用手指沾了一點清水,開始在宮越嘴唇上揉幹皮,一邊還嘰嘰咕咕地說話,


    “大魔王快醒來,你不醒,我就會趁機不好好學習,還吃好多甜食。”


    想了想,又加了句,“那到時候,等你醒過來了,就會發現我一口蛀牙,特別的醜,不忍直視那種,嚇死你。”


    說著說著,自己先笑了起來。


    病房的門沒有關,霍克管家一腳踏進病房,就看見葉閃閃的手指正輕緩地撫摸著宮越的雙唇,眉眼間滿是情意。


    看著這一幕,他下意識地停在原地,隔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道,“葉少,秦軒助理一小時前,將待批複的文件都送到了家裏,我已經帶過來了。”


    說著有些擔憂地看著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宮越,“那這些文件——”


    “我來批。”葉閃閃抓了抓自己的頭發,也不是很確定,“應該行的吧?”


    霍克大叔露出笑容,“葉少,您當然可以。隻要堅持到少爺醒來,都會好的。”


    宮家遠沒有看起來的那麽和睦,現在宮越昏迷不醒,如果這件事被泄露出去,也不知道宮越那幾個叔叔會搞些什麽事情出來,所以必須保密。


    於是接下來的一整天,葉閃閃都在看文件看報表看提案中度過,順便還開了兩個視頻會議——當然,葉閃閃沒有開攝像頭,而是用上了變聲的軟件,偽裝成了“重感冒聲音沙啞”的宮越,全程都沒人懷疑這不是本人。


    畢竟,這個世界上,如果有人能夠將宮越的言行舉止模仿得分毫不差,那這個人肯定是葉閃閃。


    完成了“宮越cosy”成就的葉閃閃,覺得自己深藏功與名。


    終於等來了自己的晚餐,葉閃閃用勺子舀了一塊排骨湊到宮越的鼻尖,語氣十分得瑟,


    “給你聞聞,超級香的!可惜你睡著了不能吃。”說著塞進了自己的嘴裏,滿足地眯起眼。


    這次一個人的晚餐,葉閃閃也吃得十分開心。


    ***


    宮越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晚上七點了,距離他從手術室出來,過了足足三十六個小時。


    睜開眼,他就看見葉閃閃在病床的邊上擺了張桌子,上麵淩亂地放著各種文件電腦之類的東西。而這時候,葉閃閃正撐著下巴,耳朵後麵夾了一支紅筆,嘴裏還咬著一支黑筆的筆杆,像是在做家庭作業的學生。


    可能是太專注,葉閃閃都沒有發現宮越已經醒了。


    宮越也沒有出聲,就這麽認認真真地看著葉閃閃的側臉,感覺心裏湧起來的複雜情緒,都慢慢平靜了下去。


    葉閃閃習慣性地隔兩三分鍾,就要扭頭去看看宮越的情況,然後再繼續“做作業”。這一次也一樣,他看了一眼宮越,又把視線收回來


    ——等等!我剛剛看到了什麽?


    他不敢相信地重新偏過頭,就正對上了宮越看向自己的眼神,愣了幾秒,葉閃閃有些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五秒後,他瞪大了眼,“噌”一下站了起來,把坐著的凳子都弄倒了。


    然後宮越就看見葉閃閃飛快地跑到門口,扯著嗓子喊,“醫生醫生醒了醒了!真醒了!”


    宮越向來都喜歡安靜,但聽著葉閃閃的聲音,整個人都覺得很放鬆。


    等幾個醫生來檢查完,出去商量著開醫囑之後,病房裏又隻剩了他們兩個人。


    葉閃閃站在離病床一步遠的地方,連呼吸都放輕了,就怕自己呼吸一用力,把宮越給吹跑了怎麽辦。


    宮越見他睜著一雙泛血絲的眼睛看著自己,原本想朝他招招手,但肌肉鬆解藥物的效果還在,手臂有些抬不起來,隻好開口,“閃閃,過來一點。”


    聽著這一聲熟悉的“閃閃”,葉閃閃鼻子一酸,他往前走了半步,“你都睡了三十六個小時了。”說完又輕輕地碰了碰宮越的傷處,“痛不痛?”


    宮越搖搖頭,“不痛。”


    眨了眨眼,嫌棄地看著宮越,葉閃閃開口道,“麻藥效果都過了,不痛才怪。”說著還伸手摸了摸宮越的鬢角,那裏已經出了一層冷汗。


    宮越還是放輕了聲音,立刻改了內容,“很痛,整條手臂連著肩膀,都痛。”


    聽宮越這麽說,葉閃閃又心疼了,他蹲在床邊,嘟起嘴,朝著宮越纏著紗布的地方連吹了好幾口氣,


    “給你吹幾口仙氣,說不定今天就痊愈了。”


    “好。”看著葉閃閃眼睛下麵的青黑,宮越又問了道,“多久沒睡了?”


    葉閃閃眨眨眼,認真又真誠,“才睡過,”然後迅速轉移話題,“你餓嗎?我讓管家大叔準備好了粥,可以喝一點。其實還有排骨的,但你現在還不能吃,嗯,我不偷吃,給你留著。”


    也沒有拆穿,宮越順著他的話說下去,“那我喝一點粥,餓了。”


    葉閃閃聽他說餓了想吃東西,趕緊站起來跑出去,沒一會兒就端了一碗粥過來,放到了桌子上。完了又挽起袖子,拿著湯匙,躍躍欲試,“你的手還沒力氣,我喂你!”


    見宮越點頭,他擺好姿勢,有些緊張地舀了一勺粥,然後吹涼,小心地送到宮越的嘴裏,還一直問燙不燙燙不燙。


    把嘴裏溫度合適的食物咽下去,宮越開口,“很好吃。”


    雖然自己隻是一個食物的搬運工,但葉閃閃十分有成就感,喂宮越幾勺子,覺得自己也有點餓,就也順手喂自己一口。沒一會兒,碗裏就見底了。


    宮越任他給自己擦了擦嘴角,然後說道,“我睡著有些冷。”


    “啊?”葉閃閃一愣,“因為失血過多嗎?”想了想,“我要不把空調溫度調高一點?”


    宮越搖搖頭,“你上來吧,一起睡,暖和一點。”


    葉閃閃想了想,這辦法挺好的,就把外套和鞋子襪子都脫了,然後鑽進了被窩裏。


    原本他還想和宮越聊聊受傷的時候發生的事情,結果不知道是因為宮越醒過來,他終於放心了,還是因為太困,沒半分鍾,葉閃閃的眼皮就合上了。


    宮越感受著葉閃閃的體溫,“晚安,閃閃。”


    ***


    等霍克管家進來收拾餐具的時候,就看見葉閃閃挨著宮越睡得很熟。按照宮越說的,找來了一個隔音耳機幫葉閃閃戴上後,霍克管家才開口,“您終於醒了。”


    “嗯,讓你擔心了。”宮越看著霍克管家,“閃閃多久沒睡了?”


    “自從您出事失去聯係開始,葉少就沒有合過眼。算起來,有四十多個小時沒有休息過了。我曾勸他歇一會兒,但葉少放心不下您,要親自守著。”


    宮越看著睡得安穩的葉閃閃,“克裏斯呢?”


    “克裏斯帶著易斯特兩個人回了小莊園。”說著,又把這兩天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聽完之後,“工作都是閃閃在處理?”


    “是的,因為不能公布您的傷情,葉少這兩天主要的心力都放在了這上麵。”


    就算葉閃閃經常接觸宮氏的事務,但突然臨時接手,再怎麽也會千頭萬緒。宮越有些費力地點點頭,想了想,“等閃閃睡醒,就回家吧。”


    霍克管家有些驚訝,“可是少爺,您的傷——”


    “沒什麽大礙,”說著,宮越看了一眼挨著自己的葉閃閃,聲音明顯放緩,“他不喜歡醫院消毒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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