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軒和克裏斯出去後,門被關上,整間病房像是和外界隔離開了。


    葉閃閃又碰了碰宮越的掌心,指腹輕輕劃動——是真實的。他嘴角有些艱難地彎了彎,


    “明明說好了要一起看首映的,你一點都不信守諾言,這樣不好。我接這個角色的時候,就在想,等你看到電影的結尾,發現我就是那個**oss,在完成了計劃之後竟然還殺死了自己,真的特別狠,你肯定會驚訝的。我想了這麽久,腦補了很多遍,電影終於要上映了——”


    沉默了一會兒,他換了個話題,還是念念叨叨的,


    “你經常都沒什麽表情,一點都不像我這麽風趣幽默,要是天氣冷一點,你都快成冰雕了,所以我都能猜到,就算看電影的結尾覺得驚訝了,你肯定也一點都不會表現出來,”


    葉閃閃伸手去戳了戳宮越的嘴角,


    “不過沒關係,我知道你心裏是怎麽想的,你不用表現出來,我也知道的。”


    說著話,覺得喉嚨發痛,緩了好一會兒,葉閃閃才繼續開口,


    “哥,你看今年冬天這麽冷,你要是不陪我,我肯定會感冒生病,晚上冷的睡不好。再過不了多久,春天就來了,那時候花會開,陽光會很溫暖,我準備在湖邊做一個秋千架,不過我一個人沒辦法玩兒,你要和我一起啊,真的很好玩兒的。等夏天了,我會把冰淇淋分一半,不,分一大半給你,你想要什麽口味的都行。”


    葉閃閃吸了吸鼻子,可憐巴巴地,


    “所以你要趕快醒過來才行,你不醒,我冷了也沒人管,天氣暖了也沒人一起曬太陽,一起蕩秋千,沒人一起分一個冰淇淋,你看我多可憐的。”


    他用小指和宮越的勾在一起,“我們拉鉤,你沒有反對,就算是答應了。”


    覺得心裏空落落的,葉閃閃脫了鞋子和外套,掀開被子躺到了床上,挨著宮越,把自己縮成一團,假裝對方抱著自己。


    隔了一會兒,又伸手抱著宮越,湊過去親了親他的臉,


    “我給你暖一暖,過一會兒沒辦法陪你,就現在能躺一會兒。等秦軒把衣服拿過來之後,我就要出門了。”


    耳朵緊貼著宮越的胸膛,聽著沉緩的心跳,葉閃閃覺得安心了很多,“不用擔心,你可以多睡一會兒,我會為了我的陛下披荊斬棘的。”


    說完,又覺得這樣的態度不好,趕緊糾正,“剛剛都是亂說的,你還是要快點醒過來。”


    給了自己十分鍾難過軟弱的時間,葉閃閃拿著秦軒準備的資料,迅速地翻看。他必須在很短的時間裏,把以前沒有怎麽注意過的信息全部記下來,接下來的仗,他不能往後退半步。


    半小時後,秦軒把葉閃閃留在曼哈頓大公寓的正裝拿了過來,放下東西,“葉少,霍克管家已經在趕來的路上。”


    葉閃閃點頭,“辛苦你了。”


    “應該的。”說完,秦軒就出了病房,到外麵等候。


    把身上的休閑服都脫了下來,葉閃閃換上了嚴整的白襯衣,黑色的手工西裝,自己給自己係上領帶,最後將額前細碎的頭發都梳了起來,露出了潔白的額頭。


    他站在鏡子麵前,打量著鏡中有些陌生的自己——像一把利劍一樣的自己,愣了一會兒神。


    想了想,轉身朝著病床走過去,米白色的羊毛絨地毯吸去了腳步的聲音,葉閃閃站在床邊,低頭輕輕吻了吻宮越的唇,還輕柔地將舌尖探了進去,直到感覺對方的唇齒間有了溫度,這才直起身。


    沒有再說什麽,他披上長大衣,出了門。


    有一天,你暫時倒下了,那就換我來做你的依靠。


    ***


    宮氏紐約總部的大樓,出自一位十分有名的建築師,這位大師用上了許多鋼架結構,和透明的玻璃相結合,構造出了許多采光度極好的長廊,讓人走在上麵像是淩空一樣。


    葉閃閃帶著人走在長廊中段的時候,突然停下了腳步,看著視線所及的林立的高樓,他意識到,自己正在看宮越每次經過這裏,都會看的風景,心情突然就好了不少。


    果然,大魔王會給我力量啊。


    一路走到會議室的門口,秦軒先一步上前,幫他打開了大門。葉閃閃腳步沒停地直接踏進了會議室。


    在腳步聲響起的一瞬間,裏麵像是被按下了消音的按鈕,沒有半點聲音,長桌邊上坐著的人,都將目光投向了這個突然出現的年輕人。


    在座的人對葉閃閃都不陌生,因為經常都能夠看到他跟著宮越進出,但沒有人意料的到,有一天他會坐在宮越的位置上。


    葉閃閃沒有在意各異的目光,快速地掃了一眼,一邊繼續往前走,一邊把每個人的長相都和腦子裏的資料對上了號,覺得這些人的表情也都很有意思。


    停在了長桌空著的主位上,葉閃閃正準備坐下,就聽見有人出了聲,“你沒有資格!”語速很快。


    葉閃閃沒有理會,直到在高背椅上坐好,才好整以暇看向發聲的人,“卡特先生,你有什麽意見或者建議,請講。”


    他語速不快,一個字一個字說得很清楚。


    秦軒下意識地看了葉閃閃一眼,總覺得對方說話的節奏和平時很不一樣,卻又很熟悉。


    卡特很強硬,“你,沒有資格坐在這個位置上。”明顯非常不滿,並且帶著警告的意味。


    爭鋒相對,而列席的人裏,沒有誰準備在這時候出頭,或者更多的,是想要用卡特這個出頭的鳥,來試一試葉閃閃的深淺。


    “資格?”葉閃閃尾音上挑了半分,看著卡特,眼神銳利,“此時此刻,我坐在這個位置上,而你沒有,隻能說明我,比你更加適合這個位置,僅此而已。”


    說完沒有再看這人,“開會。”


    發現卡特猛地站了起來,義憤填膺的模樣,葉閃閃眉都沒有皺一下,有些微的不耐煩,“需要我提醒你行為準則嗎?”


    沒等對方回答,葉閃閃繼續說了下去,語氣拿捏得恰到好處,


    “我在來這裏的路上,大致翻看了你在四天前提交的開發勃爾施灣油田的建議,發現其□□有四處缺乏嚴謹的考慮與考察,分別如下,”


    完整地將對方提交的文件的內容複述了出來,並仔細地提出了修改意見,不出意外的,葉閃閃得到了對方的反駁,


    “你說的這些全都有漏洞!我絕對不接受非專業人士所謂的指點!”


    沒有絲毫情緒的變化,葉閃閃耐性很好,“抱歉,我想你並不了解我的履曆,所以無權置評。另外,我看過你的個人資料,上麵寫著你是羅頓商學院的優秀畢業生,在加入宮氏的時候,還被教授聯合舉薦?”


    “是的。”


    “那我真是替你的導師和校長感到悲哀和失望,加入宮氏七年,並坐上了高層的位置,我以為你能夠懂得,我手握著宮氏接近半數的股權,坐在這裏,並不是想自己的話受到沒有價值的質疑,如果你還不能理解這句話的含義,那我想,你不適合留在這裏。”


    卡特明顯怒極,鼻翼煽動,脖子上的青筋都很明顯。


    葉閃閃偏頭,問坐在旁邊的秦軒,“我記得資料上記錄得很清楚,他的eq數值很高。”


    “是的,先生。”秦軒的回答。到這時,秦軒才反應過來,之所以他會覺得葉閃閃說話的感覺非常陌生,但又很熟悉,是因為現在的葉閃閃,不管是語氣還是說話的速度,都在模仿宮越,甚至包括臉上細微的表情。


    甚至讓他不自覺地用上了“先生”這個稱呼。回憶起葉閃閃平時的模樣,完全就無法相信,這是同一個人。


    “我認為他的情緒調控能力,與資料收集能力存在很明顯的缺陷,很明顯,他並不適合現在所在的位置。”


    說著,葉閃閃看向在座的其他人,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將手心裏握著的東西,很輕地落在了桌麵上。


    因為環境很安靜,所以這一聲低沉的“咚”聲,十分清晰。


    眾人的視線下意識地集中過去,就發現葉閃閃手裏把玩兒的,是一枚黃銅色的印鑒。看著上麵雕刻精致的獅鷲形象,在座的每個人都知道,這個製式的印章屬於宮家這個家族每一代的掌權人。


    而現在在葉閃閃的手裏。


    原本想要提出異議的人,都決定再觀望。


    “你無權做這個決策!”椅子因為卡特的力道往後挪動了不少,這句話在安靜的會議室中顯得異常刺耳。


    秦軒看了一眼眉目冷凝的葉閃閃,合上了手裏的筆,


    “卡特先生,葉先生手中掌握著宮越先生全數的股權,同時,還包括宮幼梨夫人贈與的大部分財產,其中就包含著宮夫人手中所有的股票。因此,葉先生現在占股的比例,有權直接越過協商的過程,做下這個決定。”


    秦軒說完之後,氣氛更加凝滯了些,甚至有人在低聲且簡短地說話。因為之前得到的消息,都是葉閃閃手上隻握著之前屬於宮越的股權。沒想到,宮幼梨的股權竟然也在他的手上。這麽一來,葉閃閃手握的股權就有了大約百分之五十——對於宮氏來說,這是一個極為恐怖的數值!更代表著不可挑戰的決定權,和無比龐大的財富。


    在卡特被工作人員請出去之後,秦軒看了眼坐在椅子上,麵色冷淡,把玩著黃銅印鑒的葉閃閃,若有所思。


    卡特是集團內部,反對宮越那一派的一個前鋒式人物,宮越因為各種顧慮,一直沒有動手。所以秦軒沒想到,葉閃閃坐上這個位置之後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撤了卡特的職務。


    他不能確定,這是葉閃閃為了立威,而卡特正好出頭,所以撞上了。還是葉閃閃早就心裏有成算,而卡特的主動讓事情變得更加簡單。


    低下頭,秦軒意識到,這不是自己能夠揣測的。


    卡特離開會議室之後,他的位置就空了下來。葉閃閃並不在意,在接下來的四小時的會議過程中,視線都沒有停留半秒。並且在這四個小時裏,葉閃閃的表現刷新了所有人的認知。


    雖然是空降,但他對內部的各項事務非常熟悉,同時能完全掌握在場的每個人手上的事務,效率很高。最重要的是,他處理事務的風格和宮越太像了,甚至到了難以區分的地步。


    不少人已經在心裏猜測,是不是宮越根本就沒有什麽問題,一直在背後給予指導,而這樣暫時地退到幕後,是想要將這個突然出現的葉閃閃當作利劍,動一動高層的結構——就像之前的卡特。


    一場會議下來,在座的人都若有所思。


    結束會議時,已經接近晚上十點。


    葉閃閃站起來,身形挺拔,向眾人頷首,“感謝各位的配合。”說完,沒有留下來和任何人交談,直接帶著人就走出了會議室。


    再一次站在了走廊上,秦軒組織了一下措辭,“葉少,您是否需要熟悉一下重要的幾位?”意思是是否要和宮越直係的人接觸。


    葉閃閃沒什麽遲疑地就拒絕了,“不需要。”他看著鋼架和玻璃窗外燈火輝煌的夜景,


    “我隻需要在宮越缺席的這幾天的裏,幫他控住方向盤,僅此而已。其餘的,我不需要多花心思。”


    看著葉閃閃像是淬上了冰的眼神,秦軒低下頭,沒有再問下去。


    ——卡特到底是簡單的立威,還是事先就有謀劃的行為,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一行人到達宮氏的新聞廳時,正好是十點半。沒有換衣服,葉閃閃隻簡單地遮了遮眼下青色的陰影,之後就帶著公關部的負責人以及宮氏的新聞發言人一起上了台。


    現場是不允許媒體拍照的,所有流出的照片,都必須由宮氏的公關部提供。所以現場很安靜,井然有序。葉閃閃坐在會議桌的後麵,翻出手機,看了看宮越現在的情況——宮越的病房中,安裝有監控裝置。


    像是從中得到了力量,他的表情好了不少。


    宣布提問時間開始後,坐在第一排的《紐約日報》記者最先發問,“葉先生,外界傳言您和宮家有著十分親密的關係,甚至手上掌握著的,除了宮越轉讓的所有股份以外,還有另一位宮氏家族成員在至少兩年前轉讓的股權,請問是真的嗎?”


    “是。”葉閃閃回答十分簡略,隨後開口,“下一位。”


    “葉先生,日前,宮越先生暈倒在會議室,據醫院提供的信息來看,宮越先生的病情危重,這是真的嗎?”


    “不是,他的身體狀況很好,隻是精神很疲憊,需要一段時間調整。”明顯不準備多談,葉閃閃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麵,“下一位。”


    在場的記者對這個場麵都有些懵。


    因為從他們收集的資料來看,這位突然出現在宮氏的年輕人,在華國是一名演員。在場的人中,許多都抱著要從這個人的嘴裏,挖出有用的信息的心思。


    但是很明顯,這一位和宮越的風格十分接近,言辭冷淡,話很少,很難從裏麵提取出爆點。


    “請問這次比較突然的股權轉讓,是否會引起市場的混亂,以及高層人心不穩,出現拋售股票等情況?”提問的是《金融快報》的記者,語速很快,帶著些隱隱的咄咄逼人。


    葉閃閃語氣很穩,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你所說的情況不會出現,至少在我把控著的這段時間,不會,時間會檢驗這句話的真偽。”


    手指輕敲,葉閃閃繼續,“下一位。”


    “等等!”這個白人男記者開口打斷,“請問您作為一個空降的掌權人,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自信?到底是不是盲目的自負!”


    沉默了幾秒,葉閃閃小幅度地抬了抬手,“請這位先生出去,從此之後,嚴禁對方所屬的報社報道宮氏的相關消息。”


    一直站在旁邊的安保人員聞言上前,直接將這個記者帶了出去。


    葉閃閃看著留下的人,“好了,你們可以繼續了。”


    記者會結束之後不過半小時,各大版麵的頭條就出來了。


    《紐約日報》:葉閃閃出任宮氏集團ceo,是近一百年來唯一一個不是宮姓的掌權人。他年輕而富有實力,擁有令人驚訝的名校認證……相信他會帶來革新。但作為宮氏靈魂人物的宮越,具體情況依然處於保密狀態,引人好奇。


    《今日之聲》:空降宮氏,掌控力必定會很低……這將會是這個新人掌權人所麵臨的難題……百年來逐漸牢固的利益鏈,不知道是否會因為這個變數而鬆動,而葉閃閃手中所掌控的巨額股份,至關重要!


    《金融時訊》:我們暫且不知道宮越實際情況如何,但這一次權利的交接令人驚訝地順利……新任掌權者有足夠的能力,能夠維持住這大廈不至傾覆,這也是市場願意看到了的,宮氏的穩定,之前動蕩的金融市場也會穩定下來!


    秦軒摘取了幾個頭條念了出來,最後將報紙合上,“先生,已經和六夫人約好,明天上午九點半會麵,我提出邀約的時候,六夫人很快就答應了。”


    葉閃閃點頭,感覺有些疲憊。他點頭,“下班吧,今天辛苦了。”


    回到病房裏,葉閃閃把外套掛在了一邊,走到病床前,然後半跪在地毯上。他把自己的手放到了宮越的手裏,聲音很低,


    “宮越,我好累啊,胃口也不好,你再不醒,我會瘦的。”


    他親了親宮越有些涼的手背,沉默了好久,才說到,“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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