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又開朗笑道:“可江南有很多與北方不一樣的新奇玩具,等我回來,我一定會帶很多好玩的跟好吃的回來給大家,好不好?”


    “真的有很多好玩的玩具,跟好吃的東西嗎?”幾個孩子滿臉興奮的問。


    “當然有啊!”鍾少樊笑道:“所以你們要乖乖待在嘯天堡,乖乖等我回來,乖乖念書、乖乖吃東西,然後一定要乖乖長大,不要等我回來看到你們時,還是一樣瘦不隆咚的,知道嗎?”


    “知道了。”大部分孩子異口同聲答道。


    可是有個大約四、五歲的小女孩還是在哭泣,“嗚嗚嗚……我不要玩具,我也不要好吃的,我隻要鍾哥哥快點回來……”


    他滿臉無奈與疼惜,彎身抱起那個小女娃,擁在懷中輕哄,“哎呀,別哭呀!我十個月後就會回來,別哭呀!”


    “我會好想、好想你的。”小女孩埋在他的肩窩哭道。


    “我知道了,你別哭呀……別哭、別哭。”


    其他孩子也被挑起了哀傷的氛圍,一個個傾身抱住鍾少樊哭了起來……於是他就這樣淹沒在一堆孩子們的淚水中。


    花離站定在不遠處,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她已經十五了,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不想去跟一個五歲不到的小女娃亂吃飛醋,然而憑什麽他把對待她的方式拿去對待別人?


    憑、什、麽?那個混帳、大笨蛋!


    她舉步直直朝他走去,也不管他還在哄著小女孩,毫不客氣的劈頭就問:“你也把我當成個小女娃在看待嗎?”


    “什麽?”鍾少樊轉頭,傻愣愣的看著她,對她突如其來的問題感到十分愕然。


    他放下小女孩,還是一臉的茫然;因為不解,所以幹脆把問題直接跳過,對她說起他想到的事,“對啦!大哥和二哥已對你提過了吧?這次我們要去江南,你——”


    “你把我當成一個小女娃在看待嗎?”她打斷他的話,執意要問個明白。


    他看著她,想了想,然後像是她問了個古怪到極點的問題般,無奈答道:“你怎會是小女娃呢?”


    她聞言,心裏忍不住噗噗噗的冒出一顆顆歡喜的彩色泡泡——他果然有把她當成是個女人在看待!


    自時家滅門血案發生過後再也不曾笑過的唇角,正準備往兩旁飛揚而起——“你明明就是個小女孩呀!”


    嘯天堡大門,鍾少樊坐在馬背上等著商隊人馬將所有要運送到江南的貨物打理妥當,準備出發前往江南。


    厲競驍、慕容秉睿與嚴駱君都站在大門外送行——事實上,幾乎整個嘯天堡的人都前來送行了,卻獨獨不見花離的人影。


    果然還是沒出來送行哪……鍾少樊滿心無奈,無車又不知所以然的歎口氣——他是真的不知他到底是哪裏又惹她生氣了,以往就算她氣他、罵他,也不會不理他;但自前幾天開始,她忽然對他視而不見,無論他對她說什麽,她始終凍著一張臉,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感到十分不明所以,又覺得疑惑不止,加上花離根本不肯給他答案,他隻好跑去找二哥問個清楚,“二哥,你最聰明了,所以一定知道花離為什麽要氣我吧?”


    “你在意嗎?”二哥當時是這麽問他的。


    “當然在意啊!”


    “那如果我氣你那麽久,又不肯告訴你原因,你在不在意?”


    “當然在意。”他猛點頭。


    “大哥呢?”


    “在意。”


    “那……嚴總管呢?”


    “在意。”他仍舊想也不想就回道。


    接著二哥又說了嘯天堡裏的一串人,而他也毫不猶豫的一一點頭。


    然後二哥看著他,眼中充滿異樣的同情,唇角卻隱藏著一抹古怪的笑意,對他說道:“你就準備讓花離氣你一輩子吧!”


    所以直到最後,他還是沒得到任何答案!


    到底是怎麽了?她怎會就這樣不理他了呢?他到底是做了什麽事,讓她這般的生氣?他真的、真的是滿頭霧水呀!


    “你怎麽了?三當家。”站在鍾少樊馬匹旁,前幾天剛升格為嘯天堡外務總管,並被交付此番江南貨運重大任務的閔倉麟,終於忍不住開口問——從剛才他就一直覺得奇怪,三當家怎麽老是轉頭往堡裏看呀看的,到底是在看些什麽呀?


    “怪怪的……”鍾少樊有些發傻似的咕噥。


    “什麽東西怪怪的?”


    “人怪怪的……”


    “人怪怪的?誰啊?”


    “我。”


    “你怪怪的?你哪裏怪怪的?”三當家除了人呆了一點、老實了一點,也沒其他地方是奇怪的呀!


    他莫名歎了一口氣,按著自己的心口,“這裏怪怪的……”


    “什麽?”閔倉麟抬頭看向三當家掌心熨貼的位置,從他的角度看見三當家正撫著他自己的胃袋。“怎樣怪怪的?”


    “就……怪怪的,像是有什麽東西堵在那裏的感覺!”


    “堵在那裏?”閔倉麟扭眉,隨即也跟著歎口氣,抬手撫向自己的胃袋,了解似的點下頭,哀怨道:“三當家,我知道你的感覺,我這裏也怪怪的,就像是有個東西把整個人都堵得很不舒服。”


    “你也是嗎?”鍾少樊訝問。


    “是啊!沒辦法,這趟去江南是真的責任太重大啦!打從前幾天開始,我就沒睡過好覺,連去茅房都沒辦法像以前那樣一路直通到底,我在想,肯定是前兩天吃了太多的謨摸頭,都卡在肚子裏,實在是憋得讓人很難受啦!”


    鍾少樊愣愣的看著閔倉麟揪起的包子臉,“可我並沒有……”


    “那是因為三當家吃的謨摸頭還沒卡得很死,我已經堵了兩、三天了!”


    鍾少樊還是愣愣的看著閔倉麟,困惑道:“是這樣嗎?”


    “當然是這樣啊!但話說回來,你又沒什麽好擔心的,怎會拉不出來呢?你隻要負責吃飽、睡好,然後把妄想來搶商貨的山賊、土匪打跑就好;我可是得安排這大隊人馬的吃食住宿,外加商貨買賣……


    “唉!不想還好,隻要一想起這事,我的肚子就卡得更緊!奇怪?大當家怎麽不把這份差事交給嚴駱君那小子來做呢?真是的,非要這樣折騰人……”


    閡倉麟哀怨不休的話語隨風飄送,卻已傳不進鍾少樊的耳裏,因為他又不自覺抬頭望向嘯天堡,搜尋著連他也不知的什麽東西……他就是覺得怪怪的……


    “是這樣嗎?”他依然愣愣的問著。


    “是這樣啊!”閔倉麟也依然哀哀應著。


    “真的是這樣嗎?”


    “真的是這樣啊!”


    “肯定就是這樣嗎?”


    “肯定就是這樣啊!”


    就在兩人一問一答的對話中,商隊已整裝完畢,在離情依依的送別聲中,大隊人馬便啟程出發前往江南了。


    看著遠去的商貨團隊終於消失在道路盡頭,再也看不見半點影子,嘯天堡的其他人紛紛散去,回堡裏做自己的工作。


    厲競驍與慕容秉睿則是邊走邊閑聊著——


    “倉麟那小子辦事能力沒問題,又有點武功底子,個性也挺機伶的,但就是有時候太過粗心,讓他跟著少樊,這兩人同樣都是少根筋,這種組合肯定會麻煩很多!”


    慕容秉睿淺笑,“大哥,你就別太煩惱了,倉麟雖然粗心了一點,卻挺隨遇而安的,在能力上更是沒問題:至於遇到比他更少根筋的少樊,他自然會把自己訓練得更加積極、謹慎,他是個可造之材,這次遠行江南,就當作是順便磨練倉麟的能力吧!”“


    “嗯。”厲競驍點了一下頭,有些惋惜的說:“花離的個性認真,又製得住少樊那太過隨意的性子,沒讓她一起去還真是可惜了。”


    慕容秉睿儒雅的輕笑一下,像是感到很有趣似的,“這次勉強不得她。”


    “所以我也沒有再硬逼她啊!”


    “是三弟太鈍了。”那天他們跟在花離後麵,把他倆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當然也把花離瞬間結凍如千年寒霜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要等三弟開竅……有得磨了!”


    “這事急不得,花離的性子也得磨一磨……對了,她昨天要求的那件事,你決定如何?”


    厲競驍雙眉擰了一下,讓他那棱角分明的麵容看起來更加凶惡,他低沉的哼了一聲,沒什麽好氣似的,“我能說不嗎?”


    “當然可以呀!”慕容秉睿釵揚唇笑了,“你說了算,我自然有辦法說服她。”


    如果麵惡心善的大哥真想那麽做的話,那他這個麵善心惡的二弟自然會替他辦妥所有事。


    “哼!說得跟真的似的。”這個二弟就是有辦法抓他的弱點、挑他的語病,“她想去百花樓就讓她去,你派人去護住她,將她放在我的名聲之下,別讓任何人打她的主意。”


    “知道了。”慕容秉睿點頭,笑得頗興味盎然,“等三弟回來……肯定會有一場好戲可看。”


    厲競驍也笑了,雖然看起來還是一臉的凶惡樣,“一個火爆脾氣、一個呆頭鵝,這兩人呀……之前天天上演全武行——女的追著男的打;現在花離不理他了,他反倒是覺得失落了。”


    “他是我們的三弟,我們總得幫他一把,無論如何,這可是生性博愛的三弟第一次將感情專注於單一個人身上!並不是所有他收留的人,他都會那般牽掛,就像那個被花離嚇跑的羅姑娘,在三弟眼中,她就隻是個需要幫助的人;可花離就完全不同了……”


    “可這事怎麽好像隻有我們兩個看出來?他們那兩個當事者像是渾然不覺似的!”


    “觀局者清,當局者迷呀!”


    厲競驍又笑了,“那我們就等著好戲上場吧!”


    兩人笑得就像是坐在台下看戲的觀眾,準備看好戲似的等著十個月後的好戲上場。


    十個月後——


    花離正值二八年華,轉眼間,女大十八變,佳人娉婷、豔冠群芳,脫去少女的青澀單純,換上屬於女人的嬌柔嫵媚;雖然琴棋書畫樣樣不通,但憑藉著絕色的容貌、從來不笑的傳聞,與“花離是嘯天堡堡主厲競驍專寵的名妓”這樣的名聲,半年不到,便成為北方大城泉蒼城百花樓赫赫有名的頭牌花魁。


    夜晚,華燈初上,百花樓正要開始一天的旖旎風情。


    花離身穿一襲繡紋繁複的豔紫色絹質長罩,小露裏麵的淡紫色胸衣,再搭配珍珠緞麵杏桃色長裙,看來風情萬種、豔麗絕倫;一頭烏黑的發絲戴上金花銀鈿,細致的珠串步搖垂落在她耳旁,隨著頭部的動作不時輕輕搖動、引人怦然。


    她坐在百花樓二樓的專屬房廳內,百無聊賴的等著今天準備接待的客人。


    真是無聊透頂——


    每天、每天都是相同的過程——陪上門來見她的客人吃飯、喝酒、聊天;拒絕那些客人開出的價碼、拒絕他們提出的要求,再拒絕他們試圖硬來的態度,所以最後也總是相同的結局,她用暗器把他們一一驅趕出去!


    這樣的事件每天都在上演,奇怪的是,她愈是冷若冰霜的對待那些人,那些人反而更是對她趨之若騖,真不知他們是喜歡被虐待,還是有錢沒地方灑,就是非得來這裏討她的冷臉看!


    但她一點都不覺得這樣有什麽意思,更糟糕的是,她根本等不到爹親的師父,更沒再遇到過認識她娘親的人——否則以她肖似娘親的容貌,肯定可以再追查到些許線索,所以她這十個月的時間等於是白費力氣又浪費時間,在百花樓的工作真的是……無趣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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