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往後退了一步,還不時往左、往右的擺晃著頭,顯然是做她嚇得下輕。


    厲競驍與慕容秉睿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們之間上演的這樣的戲碼,雖然猜測得到花離一定是對三弟做了什麽事才能順利打畋他,但確實的原因他們也無法確定,所以此刻能夠親眼目睹三弟即將被打昏的整個過程——他們當然得睜大眼睛,看個仔細!


    她輕輕眨了一下眼,繼續向鍾少樊走去,濃密如扇的睫毛掩瞅竹她如黑玉般的眼珠,晶瑩透亮又靈動逼人,像是藏有某種意圖。


    “你你你……你不要過來!”鍾少樊用力揮手,往後退退退——他太熟悉她這種表情了,哇!不要這樣對他啊!不然他肯定又要頭暈了。


    她當然不會乖乖聽他的話,繼續朝他走去,然後媚眼一拋,桃紅唇角柔柔往兩頰揚起。


    “啊!”他忽然大叫一聲,雙手立刻牢牢的捂住眼睛,“你不可以這樣對我笑啦!我會頭暈的呀——嗚啊!”


    嗯,隻有一種人會在另一個武功高強的人麵前,自己將眼睛捂住,那種人就是——笨蛋!


    所以那個笨蛋就這樣很幹脆的被花離一擊命中,然後不省人事。


    “真是個笨蛋!”花離看著直挺挺躺在地上的鍾少樊,輕聲微嗔,笑得無比柔美。


    他怎會這麽笨呢?以為遮住眼睛看不見她的笑臉,他就不會感劍暈眩嗎?他怎麽沒想到,不論暈眩還是遮住眼睛,都同樣會被她打昏啊!


    厲競驍與慕容秉睿直到此刻終於恍悟——原來三弟會輕易被打昏,是因為他承受不了花離的笑容啊!


    注意到他們兩人的視線,花離的臉蛋一紅,立刻變回原來冰冷的聲調與表情,對著厲競驍道:“別忘記我們約定好的事。”


    說完,紅著一張俏臉匆匆離開,看來簡直就是“畏罪潛逃”!


    厲競驍與慕容秉睿互看一眼,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笑意“這兩人再這樣下去,怕是八百年都不會有什麽結果了。”


    “她以為她用的那個方法,會對三弟有用。”


    “她太低估三弟的老實了。”


    “所以這時候就得由我們來幫他們一把了。”


    “現在就是三弟那不為人知的弱點派上用場的時候了……”


    “不過……用那招會不會太狠了一點?”


    慕容秉睿優雅的笑了,“總該先把花離給先訂下來呀!三弟這輩子可能隻會動這麽一次心,我們先幫他把鴨於煮熟,這樣鴨子就飛不了;更何況隻要是事關自家兄弟的事,心狠手辣本來就是應該的。”


    厲競驍點點頭,“嗯,這的確是你擅長的事。”


    “嗬,知我者莫若大哥呀!”


    “對了。”他想到另一件重要的事,“空岩老人終於改變心意了嗎?”


    “自從三弟回來之後。”


    “果然還是需要三弟出馬啦!”


    兩人都笑了——


    十個月之前,當花離一入住百花樓,他們所派出去的探子馬上回報說,空岩老人終於出現,但似乎不想讓花離得知他的存在!


    他們暗中觀察了幾個月都沒任何動靜,依照空岩老人的武功,想必也很清楚他們的部署與動向,但卻依然不動聲色:於是他們在五個月前暗中采訪了空岩老人,因而得知時家被滅門的前因後果!


    空岩老人原本想把花離給帶走,但不知為何又打消了念頭:


    隻是他的心意一直不定,又不肯明說,他們也無法確定空岩老人真正的想法。


    直到三弟回來後不久,空岩老人突然捎來訊息,表示他要離開泉蒼城了,而花離,就讓她留在嘯天堡中吧!


    “空岩老人應該也看出來,依花離的性子,實在不適合涉足江湖。”


    “畢竟時家與陸譯坤間的恩怨並非在滅門的那一刻才開始,事實上,反而是在滅門的那一刻徹底的結束,把花離領入江湖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花離所能做的,就是好好去過她自己接下來的人生,她不必去背負時家的仇恨,也不須無端去膛江湖那淌渾水。”


    “就看花離自己看不看得開了。”


    “反正有三弟在。”


    “哈哈哈……沒錯,她光是怨他、氣他,就得耗去所有精力了,哪還有多餘的精神再去想其他事?”


    “這兩人真可說是天生一對。”


    “是冤家吧!”


    “總算是個‘家’呀!”


    曆竟驍會意點頭,“是啊!總算是個‘家’。”


    兩人再度笑了。


    在百花樓,花離擺了整桌酒菜與厲競驍對桌而坐。


    兩人隻是默默喝著酒,不發一語,菜肴動也沒動,他倆難得沒有針鋒相對的爭吵;然而這種情況才是讓人感到詭異,仿佛在平靜的表象下隱含著某種山雨欲來的洶湧暗潮。


    時間就在兩人的靜默中,以緩慢的姿態無聲的流動著。


    幾炷香的時間過去,厲競驍打了個大嗬欠,“真無聊。”隻是坐在這裏等人還真是浪費時間,他可沒多少耐性。


    “所以要來吵架嗎?”花離冷道。


    “今天可不是我不想吵架。”


    她輕輕皺眉,“你真的有告訴他,你要過來這裏嗎?”


    “你這是在質疑我嗎?”


    她難得的沒有回嘴,垂下眼,神情流露出些許的焦躁與不安,過了半晌,她又忍不住問:“你真的有讓他知道傳聞中我跟你的關係嗎?”


    這件事整個大北方人盡皆知,就算我不告訴他,他肯定也會從別的地方得知。”


    “別跟我打馬虎眼,他到底知道不知道?”


    他看她一眼,“在整個大北方,大概就隻有你敢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質疑我了。”


    她給他一個“那又怎樣”的眼神,“你隻要好好回答我的問題,我就沒必要質疑你。”


    “隻要你相信我,根本就不會有所謂的問題出現。”


    她一恍神,驀地想起娘親那一晚對她說過的話——相信啊……


    其實她並非不相信厲競驍,相反的,她非常相信他們——即使是那個心機深沉又總是故意算計人的慕容秉睿,她還是相信他;她隻是因為焦躁才會說出一些情緒性的言詞……


    而更好的問題是,她為什麽會這般信任他們?


    時家被一個怎麽也想不到的人給滅門後,照常理來說,她應該會變成一個對任何人都無法信任的人才對,然而她卻是打心底相信著嘯天堡裏的每一個人!


    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不過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她竟會如此信任著他們,為什麽?


    答案如此明顯,而直到此時,她才驀然發現——


    “看吧!人來了。”


    厲競驍的聲音拉回她的思緒,她凝神細聽,果然是鍾少樊急切的足音。


    她立刻起身坐到厲競驍身旁,拿起酒壺替他斟酒;他做了一個渾身古怪的表情,而她硬擠出來的笑臉也是僵硬如蠟——沒辦法,要跟死對頭演出情侶戲碼,實在不是他們擅長的。


    鍾少樊推門走進房裏,“大哥,你來這裏——”


    他的話與腳步全都定住在看到花離的那一瞬間,之後立刻放聲哀叫,“啊啊啊!你你你……你怎麽又穿得更……更……更……”更暴露啊?


    原本她所穿的長罩都是不透明的質料,但她今天竟穿了件瑩白的薄紗外罩,映襯著內裏的繡金線朱紅色胸衣,更顯得引人遐思、誘人心魂;一頭烏黑發絲高高綰起,露出她纖長細白的頸項,精巧的耳墜子隨著動作在她的頸邊搖擺;而她絕豔的臉蛋擦了些粉妝,隻能說……任何男人見了她,肯定會為她神魂顛囉!


    她十分滿意鍾少樊的反應,媚眼一勾,輕輕一笑,又向厲競驍靠過去一點點——當然是很適當的控製著距離,柔聲道:“厲大哥賞臉來我這裏,我當然得好好款待他呀!”


    其實她真正想說的是,“我就是故意要穿給你看的!怎樣?”


    她向厲競驍他們要求的事,就是要鍾少樊親眼見到“花離是曆竟驍專寵的名妓”這個傳聞,因為——沒錯,她就是打算要活活氣死那個大笨蛋!


    誰教他老是有辦法把她氣得半死,她一定要借這件事扳回一城!


    嗯,當然,如果可以借此讓他發現她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的話……那當然很好,雖然不是必要,但如果可以那樣,也算是一舉兩得。


    嗯,真的隻是順便而已,她是抱持著報複的心態,絕不是因為想要借此讓他明白他對她的心情,真的不是,真的……


    “那也沒必要穿得這麽暴露啊!”鍾少樊大踏步走向兩人,又開始四處搜尋可以包裹住她身子的對象。“大哥,你也幫我說說她呀!”


    厲競驍看了三弟一眼,又轉頭看花離一眼;在三弟看不到的視線範圍內,接收到她強烈的瞪眼示意,他隻好攤攤手道:“這樣挺適合她的。”


    “什麽?”鍾少樊也瞪眼,不過卻是很傻眼,“這樣怎會適合她?”


    “既然厲大哥都這麽說了,你就別多廢話。”花離故意這麽說,卻在心裏感到奇怪——他應該注意的不是這件事吧!


    她隻好又把身子更靠向厲競驍,惹來他的皺眉;她隻好再度用眼神回瞪他示意,並有點僵硬的對他綻出一個柔媚淺笑,而這一次,她故意讓鍾少樊看到,因為兩人的眉來眼去在旁人眼中看來就像是某種情人間的眼神交流。


    由於花離實在是表現得太過明顯,就算鍾少樊再怎麽遲鈍,也看得出她與大哥間的相處方式有別於以往!


    他頓了一下,像是忽然明白了某件事情似的,高興道:“你終於跟大哥和好啦?這樣就對了,不要再一直吵架啦!”


    她的笑臉僵了僵,有些氣弱道:“我和厲大哥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啊!”


    “咦?”他又瞪大眼看著她,像是發現一件驚人之事似的,“我的頭不會暈了耶!”


    他笑開一張臉,開心得不得了,“剛才我就覺得有哪裏怪怪的,原來是我看到你的笑臉竟然不會頭暈了耶!真是可喜可賀啊!”


    她的臉色在瞬間結凍,真是廢話!那是因為給厲競驍的那種笑臉跟給他看的笑臉是完全不一樣的!


    他真是個大笨蛋!


    她實在受不了他的駑鈍,大聲道:“我是厲大哥的女人,你都沒聽過這種傳聞嗎?”


    鍾少樊看她一眼,想也不想就回道:“不可能。”


    他過於迅速與堅定的回答,讓她有些錯愕,“怎麽不可能?”


    “因為大哥絕對不會讓他真心所愛的女人身處在百花樓。”


    “我跟他隻是……隻是交易上的關係,也就是單純男人與女人之間的關係,跟感情無關。”她說得很露骨,但如果不明白一點的說,他肯定會聽不懂。


    “不可能。”鍾少樊還是一副斬釘截鐵的口氣。


    她有些火了,“怎麽不可能?”


    “你是我們嘯天堡的人,就像是我們的妹妹一樣,大哥絕對不可能這樣對你。”


    她啞口無言,但讓她無言的不僅是他對厲競驍的信任,還有他的那句話——


    “像我們的妹妹一樣”……妹妹?


    妹、妹?


    這個天字第一號大笨蛋的腦袋裏裝的是漿糊、是豆腐,是攪得稀爛發酸的臭醬菜幹……


    啊!真是氣死她了!


    瞪向一直在旁邊閑閑納涼的厲競驍,這家夥來這裏到底有什麽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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