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璿攢緊秀眉,步伐紛亂地走來走去,臉上的擔憂、焦急表露無遺,廳內更是彌漫著一股異常凝重的氣息。


    這也難怪,今日就是武林人士和西門邪的對戰日,難怪整個南宮府上下全都是緊張的麵孔。


    “爹已出去一個上午了,這會兒連個音訊都沒傳回,會不會出了什麽事?真讓人著急呀!”南宮璿的聲音令一旁的南宮夫人及在場其他幾個掌門名派的弟子,臉色更加不安。


    此時,門口家丁急著傳報,“老爺回來了!”


    “爹!”南宮璿心急如焚的衝到門邊,入眼的就是讓人攙扶著,慢步進來的南宮無極,他的臉色相當慘白,身後那群也沒比他好上哪裏的大俠們更是傷的傷、殘的殘。“爹,你們去了這麽久,到底結果如何?西門邪的問題解決了嗎?”


    麵對妻女的擔憂,南宮無極隻能歎氣,“我們輸了。”


    “輸了!”南宮璿一驚。


    手臂受了劍傷的司徒策咬牙憤恨道:“那家夥實在是太厲害,是我們太低估他,還來不及見他如何出手,我們一半以上的人就已倒了。”


    真是丟臉死了,哪需要什麽談判,這場仗根本是就一麵倒的情況——他們加起來十多個武林高手竟打不過一人?要不是西門邪突如其來的“好心”,放他們回來傳話,他們全都要被滅口了!


    “那家夥想做武林盟主,不但要我們敬奉他,還要我們月月奉上妻女、錢財給他享用。”司徒策說得咬牙切齒,滿臉的不甘心,“想想居然要有頭有臉的南宮大俠和諸位武林前輩喊他一聲大哥,真是令人氣憤,更別說還要聽無恥之徒的命令,奉上自家妻女供他狎玩,簡直是可惡至極!”


    “那不是玩完了!”南宮璿絕望的嘶吼,“不要!爹,我才不要去服侍那種男人!”


    南宮無極點了頭,“我知道,就算拚了爹這條老命,我也不會讓你去受辱的!”


    南宮璿垂頭喪氣,“難道沒其他辦法能製伏他……”


    “有!”坐在一旁休息的殷岩泉突然出聲,“有個人也許可以阻止他的暴行。”


    “誰?”南宮璿失望的臉蛋上燃起希望。


    “自然就是當年橫掃江湖的女魔頭……”


    “殷兄是糊塗了嗎?”司徒策失笑,“那女魔頭已多少年沒出現了,更何況要找到她並不容易。”


    “我不是說要找她。”殷岩泉頓了一下,“我指的是,那天離開南宮府的陸少爺。”


    陸天?南宮璿張大嘴,可那人早已被她氣走了呀!


    “雖然我也聽說,那個陸天是女魔頭之後,可那日我瞧他一副弱不禁風貌,當日他也親口說不會武功,怎麽可能肋我們一臂之力?”有人抱以懷疑的口吻。


    “淩空掌門有所不知,當日我、司徒兄和南宮大俠曾親眼見識過陸公子的腳上功夫,我敢大膽的說,在座各位沒一個能比得上陸公子,西門邪亦是,我推測陸公子是故意隱瞞會武,說不定他還身懷絕技,隻是沒展露出來。”


    這樣說來,他們打敗西門邪的機會提高了!


    “隻可惜陸公子已經離開,還擺明不願幫忙,我們要如何開口求他?”


    “那可不一定。”出聲的是嘴角微微上揚的司徒策,“那回南宮小姐誤傷了陸夫人,從陸公子的態度上不難察覺他對他夫人嗬護至極,甚至不惜與南宮大俠撕破臉,所以若我們能說服陸夫人,或是請陸夫人來一趟,難保陸公子不會出手幫我們。”


    問題是,要如何把人請來?


    司徒策展露微笑,眼底卻閃過一抹狡猞,“請人有很多種方法,明的拒絕,咱們就來暗的;我看那日陸夫人連南宮小姐都敵不過,又如何抵擋得住我們當中任何一人?”


    意思就是,直接綁來不就得了!


    “絕對不可!”殷岩泉連思考都不必就拒絕,“我們乃是正派之士,豈能用這樣的手段帶走陸夫人?這樣跟西門邪擄人又有什麽兩樣!”


    “難道殷兄從未做過昧著良心的事嗎?”


    “這……”殷岩泉被堵得說不出話。


    “成大事就必須犧牲一點,況且我們又不會傷陸夫人一根寒毛,隻是強押她來作客而已。”


    “司徒大俠所言甚是,那女人本就是賊寇,我們何須對她百般禮讓?讓她來南宮府作客是給她點麵子,何須對她那麽客氣?”南宮璿在一旁揚風點火。


    這個火點得相當好,瞬間所有人一麵倒,全都讚同將徐阿瑛給綁回來!


    “就這樣說定了!”不理會殷岩泉臉上的猶豫,司徒策在一旁敲定,“至於由誰去請人嘛!”


    隻是來作客的歐陽晴站出來,臉上露出讓人發麻的笑容。“我去吧!”


    酒樓裏的點心遠近馳名,不愧是首屈一指的師傅做出來的,難怪這酒樓坐滿人,他們還是排了好長的隊伍才等到這個座位。


    不過,倘若沒有後頭那默默尾隨他們的身影,徐阿瑛覺得眼前的點心將會更加美味。


    記得當日前腳才離開南宮府,那家夥後腳就跟來,還守在兩人住宿的客棧外等侯,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任她怎麽趕都趕不走,還像個鬼魅般默默跟在兩人身後——他們到哪,那家夥就跟到哪,就是不肯離去。


    最後陸天實在受不了那可憐乞求的模樣,這才答應讓那家夥跟著他們一道;但陸天願意,不見得她就樂意吧!


    “喂,你究竟要跟著我們到什麽時候?”趁著陸天去買東西的同時,徐阿瑛眼露凶光質問著。


    “小的、小的隻想跟隨陸公子和陸夫人……”麵對口氣凶狠的徐阿瑛,小童一向都是如此害怕的縮著臉。


    “笑話,你是南宮家的人,做什麽跟著我們?”不好意思,她對南宮那一家子都沒有好感,仆役也是。


    小童縮了一下,臉上布滿委屈,“小的已經待不下南宮府了,現在南宮少爺討厭我,南宮小姐更是痛恨我,那日陸夫人和陸公子一離開,小姐立刻對我發了一頓好大的脾氣,還把小的……趕出府!小的無路可去,隻想跟著陸公子……因為陸公子對小的真的很好……”


    此時,酒樓裏的小二端來午膳,有紅燒魚、油蔥雞和幾份小菜,一盤盤佳肴令小童忘了先前的委屈,猛吞了好幾口口水。


    “太好了,又有雞!”就知道陸天對她最好,每天都會點她最愛的雞腿。


    徐阿瑛迫不及待扯了一隻雞腿放人身旁的空碗——那是給外出的陸天留的,她則是一手往另一隻雞腿探去。


    注意到一旁有人虎視眈眈……下,是口水直流的盯著她手上的雞腿,徐阿瑛反瞪一眼過去。“我告訴你,雞腿是姑奶奶我的,沒你的份;我管你是不是好幾餐沒吃,若餓了就吃菜!”把一邊的菜肴往小童麵前推。


    就在徐阿瑛要將雞腿送入口中時,突然眼睛一亮,瞬間扯出一抹微笑,原來是陸天回來了。


    “你上哪去了?這麽久才回來。”


    陸天微笑的從袖口取出一隻秀雅別致的銀簪,上頭綴著幾顆垂下的玉珠,小巧又不失精致。


    這是……她眨了眨眼,給她的?


    “方才我去藥鋪抓了些藥,以便調製幾包帶在路上用的草藥,回程我看見一個首飾鋪,上回替你買的是鑲玉的簪於,這次我換了珠簪,比較襯你今日淡黃色的衣裳。”邊說邊替她將散落的發絲撥到耳後。


    陸天溫柔的舉動令徐阿瑛突然覺得耳邊一陣熱,尤其是他手指觸碰到的地方更像是有把火燒了起來似的,讓她的心撲通撲通跳得好快。


    近來每當和陸天接觸時,她這種狀況就會愈來愈明顯。


    水眸盯著那隻珠簪,是很漂亮、精致,可惜她不懂如何使用!


    看出她的想法,陸天道:“你不會使用沒關係,我幫你,待會兒用完餐點,我來幫你重新梳發、插簪,順便也該替你的手臂換上新藥。”


    她紅了臉,呐呐道:“其實不用這麽麻煩啦!”


    “一點也不麻煩,把娘子打扮得漂漂亮亮是相公我的責任。”他就愛看她臉紅的模樣,真可愛,難以想像她就是煞氣十足的女大王。


    “哦!”她垂下紅臉。


    “咦?小童,你餓了就吃,不用傻傻的等我們喊開動吧?”陸天注意到小童用一種渴望的眼神盯著碗中的雞腿。


    察覺被發現,小童立刻將目光收回,尷尬的捧起碗準備扒飯。


    陸天一笑,“你一定餓壞了,這隻雞腿給你好了。”


    “不用、不用!”身旁徐阿瑛下意識按住陸天的手,反倒自動自發將自己手上那隻丟進小童碗內,“我的給他就好,你才是要多吃點營養的,好給我養得結實一點,別讓人覺得你動不動就會被風吹走。”


    “陸、陸夫人,這隻雞腿真的要給我?”小童呐呐道,方才她可是很護著那隻雞腿呀!


    “當然啦!你看你都瘦成這副德行,可憐喲!一定是在南宮家吃得不好,這會兒你也該多吃點肉補補才是。”徐阿瑛的笑容難得溫柔起來。


    “謝謝陸夫人。”小童開心的咬了起來。


    “娘子,你真好心。”陸天在她耳畔低語稱讚。


    溫柔的笑容令徐阿瑛心底甜滋滋的,而陸天那雙迷人的眸子則是令她看得失了神。


    這時,店小二來到這桌,說是有藥鋪老板送藥材來找一位陸公子,現正在掌櫃那裏等著:陸天一聽就知是找他的,為了不讓藥鋪老板等太久,他決定先去掌櫃那裏檢視送來的藥材。


    徐阿瑛望著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樓梯那端,再也看不到那抹溫柔笑容和迷人眼睛,這才如夢初醒;她扭回頭,瞪著自己空空的兩手。“咦?我的雞腿呢?”


    眼往左瞄,思,她相公的還在碗裏,很好,但她手上的那隻呢?往右橫掃一眼過去——有個家夥正吃得不亦樂乎。


    “混蛋小子!居然搶姑奶奶的雞腿吃,你活得不耐煩了嗎?”他是什麽時候下手的,怎麽她居然沒察覺?


    “這是陸夫人給我的……”已經咬了幾口雞腿的小童,模樣好不委屈——明明是你方才給我的好不好?


    “胡說八道,我怎麽可能會給你雞腿?吐出來!你給我吐出來!”


    這陸夫人的腦袋是有問題嗎?不過小童後來發現,這樣的情況其實還滿常出現的。


    好比說在街上——


    “有沒有搞錯?吃你一個包子就要兩文錢,有沒有那麽貴?你根本就是在搶錢!”顯然某人忘了自己也是個搶匪,正跟某個賣包子的老板吵了起來。


    陸天默默走上前。“娘子,這條街上小攤的租金本來就高,和隔壁市集相比,多兩文錢其實不算貴了。”


    “可是……”她頭一扭,目光對上來人溫柔的注視,不知怎的,她這隻母老虎的氣勢在瞬間去了大半。


    他用指腹輕輕擦拭她嘴角殘留的包子屑,“況且這包子內餡確實是肉多味美,多兩文錢也值得。”


    “說得……也是。”把臉轉向方才被她罵到臭頭的包子攤老板,她笑臉吟吟道:“老板哪!其實你做的包子真的很好吃,而且多賣兩文錢一點也不貴,應該賣四文錢才是!”


    這變臉的速度也太快了吧?“謝、謝謝夫人讚賞。”老板怯怯的伸手過去,“呃,夫人,那兩文錢……”這位夫人方才還沒給錢呢?


    “喏,兩文錢給你,另外這些錢也給你,我要再跟你買十個包子,這麽好吃的包子,沒道理不多買幾個。”


    “謝謝、謝謝夫人賞臉!”


    熱騰騰的包子用紙包好,徐阿瑛一把搶來,不給陸天接手的機會。“我來、我來,你不是說要去買點幹糧,我們好帶著路上吃,快去吧!”


    “那你和小童到前頭樹下等我,我去去就回來。”


    “好。”她很乖的點點頭,人才往樹邊走了幾步,驀地,瞪著自己兩手捧的“東西”,錯愕道:“咦?我手上哪來這麽多包子……耶?”一探荷包,發覺裏頭的數目不對,忍不住破口大罵,“是哪個王八蛋偷了我的銀兩去買這些包子!”


    那個人不就是你自己嗎?後頭的小童啞了聲!


    還有一次是他們在市集裏遭到偷兒——


    徐阿瑛二話不說,抓起一旁賣豬肉的刀子就追了上去,在狹小無人的巷弄裏,小小年紀的偷兒很快就被追上。


    “大膽小偷!連你姑奶奶的東西都敢偷,是嫌命活得太長,想早點去見閻王是不是?”女大王的氣勢立刻出現。


    “阿瑛,等等!”後頭追上的陸天,快速握住她持刀的手腕,“這裏不是你的山頭,若被人看見你這模樣,搞不好會誤認是你持刀脅迫人,那就不好了。二巾集裏已因她奪刀狂奔亂成一片了。


    “這偷兒什麽不偷,竟敢偷你上回送我的荷包,那上頭繡了很漂亮的花,你說我會不會氣得想殺人?”她仍是氣呼呼的,可口氣已下似先前那麽生氣。


    “可我擔心你拿著把刀在大街上橫衝直撞,萬一出了什麽事,傷著自己怎麽辦?”他收下刀子,交給小童送回豬肉鋪,心底則是鬆了一口氣。


    “好嘛!抱歉讓你擔心了。”見到他擔憂的眸子,她的氣焰滅得也快,“那……我就不教訓他了,不管傷到誰,好像都不好;可我真的很想要回你給我的荷包,你看,方才他一跌倒,都弄髒了!”


    “想要,我再買一個給你,這個就給這位小兄弟好了,你看他瘦小的身子,穿的是一身粗衣,年紀還這麽輕,想必也是情急下才會偷你的荷包,那裏麵雖沒多少銀兩,但應該夠他吃幾頓了。”


    徐阿瑛沒異議,乖乖讓陸天牽著手走出小巷。


    兩人才回到街上,陸天就實現諾言,去替她挑選新的荷包。


    他前腳才離開,後頭徐阿瑛已開始瞪著四周,嘴裏喃道:“耶?我不是在追偷兒嗎?人呢?我什麽時候回到街上來著?”


    看在小童眼底,隻能說,這女人的腦袋一定有問題!


    終於有一天,小童忍不住偷偷問陸天。“陸公子,這陸夫人……足不是有什麽毛病?”


    “什麽意思?”


    “她怎麽常會忘了自己做過什麽,不對!應該是說在公子麵前……”小童細數這些天來徐阿瑛的奇怪反應。


    陸天先是一愣,接著若有所思的笑彎了眼,凝望著那抹不知為了什麽又和街上攤販吵起來的倩影,他問:“有這回事嗎?”


    “有,而且多到數不清了,上次是在酒樓,然後是在市集,還有布莊、客棧……”小童扳起手指數著,沒注意到身前男人臉上的笑容隨著他數的次數增加而擴大。


    因為這女人眼底、心裏都隻有他一個人,才會忽略掉周邊所發生的事——給她一分好,她便還你十分,若非是她心底在意的那個人,怎會如此對待?


    陸天不禁心花怒放,證明不是他單方麵的喜歡,她也是。


    “所以說,陸夫人的身體真的沒事吧?”小童仍是很擔心。


    “她沒事,隻是她的心中有我。”


    小童甩著腦袋,“我不懂……”咦?他用力眨眼,是他眼花了嗎?怎麽陸公子聽了他的話,不但臉上沒一絲擔憂,反倒滿麵笑容朝那頭正吵得天翻地覆的女人走去,不會是連陸公子的腦袋都開始出現問題了吧!


    麵對吃飯吃了一半,卻突然發出驚呼聲,扔下一句“等我回來”便跑得無蹤影的男人,徐阿瑛實在覺得古怪,等了片刻,飯菜都涼了也不見男人回來,女人終於發出抱怨聲。“那家夥到底跑到哪裏去了?”


    “放心,陸夫人,公子絕對不是去找姑娘。”幾日相處下來,小童已習慣徐阿瑛那凶巴巴的脾氣——她板起臉來是很可怕,可凶一凶就沒了,十足十的紙老虎一隻。


    “他敢!”徐阿瑛冷哼一聲。


    不過陸天從未扔下她這麽久都不見蹤影,多半一盞茶的工夫就會回來,是出了什麽事所以耽擱了嗎?愈想愈不安,愈瞧外頭天色愈暗,徐阿瑛命令小童守在酒鋪裏,她要去找人。


    “但陸公子交代過,要我半步下離夫人,這樣萬一出了什麽事,也好有個照應。”


    她臉一板,一個握緊的拳頭出現在小童眼前,“誰敢在姑奶奶我麵前欺負我,我就先給那家夥好看!”


    開玩笑,她可是夜叉寨的大當家,才不需要一個小僮仆的保護呢!


    “是是是,陸夫人說得都對。”想她女大王的氣勢,確實一般宵小都不敢靠近,所以小童忽略了陸天的交代,任由那女人大搖大擺走出酒鋪去尋人,隻是出乎小童意料之外,徐阿瑛這一去,就再沒回來過!


    至於那個說隻出去一會兒卻消失不見的男人,其實是出去追人啦!


    “爹!”方才在客棧裏驚鴻一瞥,他絕不會認錯那抹閃避在人群裏的背影,這才會丟下徐阿瑛和小童,一個人追出去。


    不料當他一喊出“爹”時,前麵那道身影卻像是在逃命似的,倏地跑得不見蹤影。


    他先是一愣,之後也追了過去。“爹!你再給我跑試看看!”跑到人煙稀少的巷內,陸天對前麵還想溜的背影大吼一聲。


    “我不是你爹!”那道身影停了下來,臉卻像是在賭氣般不肯轉向陸天,“都說過多少遍,出門在外,不準喚我爹,要叫大哥,你都聽不懂嗎?”


    陸天五官扭曲——就為了這個可笑的理由,這家夥足足跑了十幾裏的路,若非他腳程快,早就追不到了。“是~~以後我會記住,大哥!”


    前麵的人終於肯轉過身,那是一張看來頗為年輕的麵孔,有些似陸天,應該說是陸天有像那名男人,畢竟是“父子”,咳咳,“兄弟”嘛!


    男人笑咪咪的朝他走了幾步,拍拍受教的陸天肩膀,“這才對嘛!你瞧瞧,我哪點像你爹了,可別把我喚老了。”


    都快年過半百的男人,還敢說自己年紀輕,這世上大概就隻有他爹的臉皮可以這麽厚了。“爹……”遭人一瞪,陸天改口,“大哥,你為何會跑來這裏?”


    “你還說!還不是你這渾小子一出門就去了半年,連一點消息也沒捎回來,我不親自出來一趟行嗎?”


    “這麽說,你是出來找我的羅!”陸天挑眉,一點也不覺得他爹的答案是這個。


    “怎麽可能是為了你,我是為了我的寶貝暖玉。”男人回答得很誠實。


    陸天就知道,這世上他爹最在意的就隻有他娘一人。


    “要你這兔崽子去找暖玉,你好樣的,居然讓我看見你與姑娘在酒鋪裏風流的喝酒作樂,甚至不知羞的在大街上摟摟抱抱,嘖,我真替你感到丟臉。”


    “你早就發現我了?”卻不叫他?


    “廢話,對一個失職貪戀女色的人,我才懶得理會呢!”


    陸天隻覺得哭笑不得——所以這男人是故意跑給他追的,若非真跑到快斷氣,恐怕這人還不肯停下來見他吧!


    “話說回來,你這小子膽子還挺大的嘛!居然擅自把我要賣的櫻桃酒轉送給別人喝,實在是太可惡了!你知不知道我每釀一回酒,都得用命來釀,要是被娘子知道我又偷拿她的寶貝櫻桃,我還有幸福日子可過嗎?”


    聽到此,陸天皺起眉,“等一下,你是打哪聽來我把酒送人的?”


    “我往歐陽家的路上這麽一路打探下去,自然知道你幹過什麽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老天偏偏這麽巧,讓我在一座山上遇見一群山賊,那群賊子本想打劫我,豈料一見我的容貌,就說我好像一個人,當下我就猜是你啦!


    “所以我直接問,是不是有個長得像我的男人帶了一壇酒來過?結果我話還沒問完,那群人就搶著回答,說那壇酒還真是好喝,他們每個人喝完都還想再要,甚至還問我那櫻桃酒是怎麽做的……


    “當下我嚇得臉色慘白——要死了!也不想想我娘子就在我身邊,提酒還好,偏偏你還告訴他們那是櫻桃酒,豈不是擺明了告訴你娘,我又重操舊業了!”


    陸天心聽得膽戰心驚——他爹是個老不死的頑童,可他娘卻是個有怪癖的恐怖魔頭,見不得他人偷她寶貝的櫻桃,違者一律以命來償!“那……然後呢?”


    “哪來的然後,總之那些人就交給你娘去處理,我撂下一句先來找你的話就閃人了。”有一群替死羔羊在,他算是逃過一劫了。


    “你把娘留在山寨裏,自己一個人跑了!”陸天臉上的血色盡褪,想到山寨裏可能已經無一活口,他就頭痛。


    “什麽娘!別把我的娘子叫得那麽老,要叫嫂子!”


    沒工夫跟自己老爹要嘴皮,陸天急得跳腳,“該死!娘怎麽也跟著出穀了?還有你這個下負責任的相公,為什麽要把你的娘子一個人留在那裏?”


    男人似乎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小天,有這麽緊張嗎?他們不過是些小賊寇而已……”


    “那些人都是我朋友,更是我娘子的好兄弟!你說我能不緊張嗎?”


    耶耶耶!“你、你啥時娶媳婦啦?”


    陸天沒好氣道:“就是你方才嘴裏提到在酒鋪裏的女子,她是我妻子。”


    男人一時接受不了,傻了!這個震驚在是太大——怎麽才半年,他他他……就多了個媳婦?“混蛋!成親這麽大的事,你怎麽都沒提一下?我這杯兒媳婦茶都沒喝過呢!”


    “還兒媳婦茶咧!要是山寨裏的人有什麽三長兩短,你就準備替你兒子辦喪事吧!”


    倒抽一口氣,“媳婦……這麽凶狠喔!”


    “她是山寨裏的大王,裏麵的人全是她的親人,你說她凶是不凶?”


    男人明白了事態嚴重,垮下一張臉——這下真的要完蛋了!“那、那我趕緊回頭去叫娘子……嗯,手下留情一點。”


    陸天揉揉發疼的眉心,“請問你什麽時候離開娘來這裏的?”


    “……十天前。”


    現在趕回去,還有用嗎?


    盡管知道來不及,陸天還是讓他爹先趕回山寨去——畢竟他爹的腳程也不慢,認真一點也許三、四天就可趕到。


    至於陸天正思索著該如何把這“噩耗”告知娘子,豈料當他趕回去,卻隻見到小童一人傻愣愣的坐在酒鋪裏。


    “陸公子,您、您可終於回來啦!”小童急得幾乎要落淚。


    “怎麽了?”陸天左瞧瞧、右看看,都沒見到徐阿瑛,胸口突然有股不好的預感。


    “夫人不見了!”


    陸天沉默了,瞪著小童遞來的一張信簽,裏頭附上一隻不久前他買給徐阿瑛的珠簪。


    小童懊悔道:“約莫一個時辰前,夫人說要外出找公子,還命令我不許跟隨,我等不到夫人回來,卻等到一個小孩送來這張紙和夫人的發簪;雖然我不識字,但也明白夫人一定是出事了!”


    陸天麵色凝重的讀信,眼神深沉,有點冷冽、有點陰鬱;片刻後,他將手上那張信簽狠狠揉爛,神情凝肅道:“小童,收拾好東西,我們要上路了。”


    他頓了一下,改口道:“不!你留在這裏幫我等一個人,留給口信給他。”他得通知爹。


    小童聽命,“公子是要一個人去找夫人嗎?”


    陸天點頭。


    “那夫人究竟在哪裏?”


    “西門宮。”


    “喂!你們大費周章把我抓來,把我帶到這裏究竟要做什麽?”麵對一張張熟悉的麵孔,徐阿瑛覺得她得知道自己為何會被捆綁,還被帶到這陌生的鬼地方?


    “喂!說話呀!姑奶奶我在問你們話,你們一個個是啞了嗎?還是自知做了虧心事,所以不敢跟我說話?那個誰誰誰,壞心想劃花我臉的奸詐女人,對,就是你!南宮什麽來著,你給我說……


    “咦?居然不理我……喂,那個是她爹的,給我解釋清楚你們把我綁來到底有什麽目的……居然給我扭頭就走?混帳王八蛋,你們這群人敢做就不敢說嗎?喂!


    好歹你們該讓我聽聽你們圍成小圈圈是在討論什麽……”


    “你吵夠了沒?”歐陽晴低喝一聲,給了她一記冰冷的眼神,“粗人就是粗人,沒一刻安靜的。”


    聽見她的聲音,徐阿瑛也有氣,“我沒罵你,你還敢叫我閉嘴?若不是你這女人在路上埋伏,趁周邊沒人時攻擊我,我會被綁在這裏任你們觀看嗎?”


    徐阿瑛露出不齒的笑聲,“說不跟你走,你就用武力逼我跟你走,原來這就是你們正人君子的做法,我看跟我這個山賊沒什麽兩樣……”


    她的聲音倏地消失,心一驚,她努力張嘴想出聲,卻什麽也發不了。


    “陸夫人,抱歉,殷某得罪了!”點了她啞穴的殷岩泉,臉色顯得很愧疚。


    “呼~~耳根終於安靜多了。”有人說出大家的心聲——少了噪音,這下終於可以好好討論接下來的計劃。


    “現在人已在我們這裏,司徒大俠確定那個陸天會追上來嗎?”


    “字條留了嗎?”


    “留了。”歐陽晴回答。


    “那他應該知道交人的地點,我想,不出三日,他就會追上我們。”司徒策道。


    “但三天後,我們也得將人送到西門邪的手上;本想藉送人的名義,出其不意的對付西門邪,可萬一那家夥沒趕上……我們難道真要交個女人出去任由西門邪那淫賊摧殘嗎?”


    “這倒是個問題。”


    “有什麽好擔心的?”歐陽晴陰惻側的笑了,手往角落的肉票一比,眼中泛著詭譎的光芒,“我們有現成的人選,何不將計就計,把她交到西門邪手上?若是陸天趕到,自然會出手阻止,連請他幫忙都不必,豈不是更好?”


    設岩泉出聲反駁,“歐陽姑娘可曾想過,若人沒趕到,陸夫人她……”豈不是貞節難保?


    “殷大俠到現在還對這女人有同情心嗎?”南宮璿向來藏不住話,跳出來嚷嚷著,“這女人本就不是善類,先前不但綁架我弟弟要求大筆贖金,還囚禁他們一段時日,簡直就是罪大惡極,這種女人需要什麽同情?官府還會稱讚我們為民除害咧!”


    “但是……”


    司徒策搶去殷岩泉的話,那雙眼直勾勾盯著徐阿瑛看,“殷兄毋須多說,我想絕大多數的人都讚同南宮小姐的說法,你看,就連南宮大俠都沒反對,這事就這麽說定了。”


    “不過,若是那個陸天下來呢?”


    眾人沉寂了一會兒,司徒策沉聲道:“若真是那樣,我們隻有再想其他辦法,反正西門邪有那女人在,暫時也不會找我們麻煩;等西門邪玩膩了,應該也足夠我們想到其他辦法來對付他。”


    這個辦法似乎也有點道理,就在多數人同意這麽做時,大夥聽見那個免費被送出去讓男人玩弄的“貢品”發出嗚嗚聲抗議。


    喂喂喂!怎麽沒人尊重一下她的意見?她一點也不想被免費送人呀!


    如果不是殷岩泉好心提醒,徐阿瑛心想,她一定會餓死在這裏!


    隻不過好心人幹嘛不多好心一下,直接塞給她一顆饅頭,非得讓別人“伺候”


    她呢?


    南宮璿心不甘、情不願的將饅頭撕成一大塊,塊塊皆往徐阿瑛的嘴裏塞,那模樣一副想把她給噎死,省得費事。“我討厭你。”


    很抱歉,我也不喜歡你。可惜徐阿瑛仍是發不了聲。


    “我真是不懂,為什麽陸大哥會娶你這種……這種女人當妻子?”


    哈哈哈!你錯啦!因為定我娶,不是他娶。


    “我知道,一定是你用下三濫的手段脅迫陸大哥,這他娶你的!”


    嗯,可以這樣說吧!定我“強迫”的……徐阿瑛驀而頓住,為什麽一想到這個婚姻是她強迫而來,她就覺得心裏一陣悶窒,有些不舒服。


    “陸大哥一定是被你騙來的,你好可惡!陸大哥也真可憐,得強顏歡笑麵對你;走著瞧好了,勉強是絕對不會快樂的,陸大哥心裏一定早就想擺脫你這個狂妄自大的女人,我會等著這一天的到來。”


    強迫不會快樂嗎?是嗎?相公會想離開她嗎?應該……不會吧!起碼他親口承諾過不會離開她。


    “我一定會想辦法救陸大哥,等從你手中救出來,陸大哥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喂喂喂!這才是“強迫”好不好?徐阿瑛很生氣,這女人竟敢狷想她的男人,想搶過去占為己有!嘴裏塞滿饅頭屑,她差點咳了出來。


    “哼!雖然我很想讓你噎死,可若你死了,明天就沒人可以送去西門邪那裏交差,那就太讓我失望了。”南宮璿放下手中剩下的饅頭,眼底有著快感,“最好陸大哥晚點到,或是幹脆下來,我好等著西門邪折磨你!”


    這女人還真是狠毒!隻是她的相公真的會來救她吧?


    南宮璿訓完,起身走人。


    一個走去,一個走來。


    歐陽晴帶來一杯水,一靠近就往她的嘴裏灌。


    “……咳……咳!”想、想嗆死她呀!


    這兩個女人可真是厲害——一個想噎死她,一個想嗆死她!


    “我嫉妒你!”


    咦?這她就不明白了,這女人長得比她漂亮這麽多,功夫也比她強,為什麽要嫉妒她?


    “如果沒有你……”歐陽晴緊咬下唇,“陸公子就會是我的,我認識陸公子兩年,也愛慕他兩年了,若不是你的介入,陸夫人這位置該是我坐的!”


    哇!真看不出來,這女人竟對她的相公這麽癡情,兩年耶!可不是一眨眼就過去的那種。


    “你知道我多喜歡靜靜看著陸公子嗎?每回一見他來,哪怕隻是一抹微笑,都會讓我心頭暖暖的,真想就這樣一輩子看著他笑,守在他身邊。”


    咦?真的,我也是耶!


    “每次他一離開,我的心就好難受,那種心裏的不舒適就像我整個人少了什麽似的,我根本一天都不想離開他。”


    對對對,我也是這種感覺。所以他一離開山寨,她就抓狂起來,說什麽也要把他給追回來。


    “我這麽喜歡他,恨不得他的聲音、他的笑、他的一切,他整個人都是我的,隻要一想到沒他的日子就令我窒息,痛苦得幾乎無法呼吸,這種深刻的愛戀,你明白嗎?”


    怎麽不明白,因為我也是呀……耶?腦袋靈光乍現,徐阿瑛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麽老是對陸天臉紅心跳,一見他心就暖烘烘的,原來她早就喜歡上陸天了。


    “可是憑什麽?你憑什麽能成為他的妻子,而不是我!”


    這個好像確實是她的不對,因為陸天是她命人擄回來的。


    “陸公子遲了數月未來送酒,我當時心中就有一點不安,果然他竟娶了你這種貨色的女子為妻,你知道我受到了多大的打擊嗎?我好羨慕你,但也好嫉妒你、好恨你,但沒關係,我知道我不會難過太久,陸公子遲早有一天會得知我的心意,之後我們就會在一起。”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即使沒我的出現,你又知道陸天一定會看上你喔!這提醒了徐阿瑛,陸天待她好是因為她是他名義上的“妻子”,還是他跟她一樣也喜歡著她?在綁他成親前,他是不是心中也有個在意的姑娘存在?


    歐陽晴的聲音驟然變得陰森,眼底閃著惡意的光芒,“所以我恨不得明天他不會出現,這樣你就會消失,而陸公子也終會是我一人的。”


    歐陽晴離開前的那抹眼神特別毒辣,可惜愁眉苦臉的徐阿瑛並未注意到。


    此時,又有一道身影來到她跟前。


    “陸夫人。”


    她沒好氣的白了來人一眼。幹嘛?你也要來告訴我有多喜歡我相公嗎?可你是個男的耶!


    “我很抱歉把你卷入這件事裏。”殷岩泉歉然道:“相信我,我一定會盡力保護你的安全。”


    基本上,她不大相信這裏任何一個人——基於近日的相處,她發現這群人還滿容易出爾反爾,尤其是當觸碰到個人利益時。


    他解開她的啞穴。“陸夫人,如果你有什麽需要,都可以跟我說。”


    “真的什麽都可以要求嗎?”


    “請說。”


    “我想吃雞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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