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的意義,非比尋常。


    兔兔與揚滿善因此確定了彼此的心意--雖然沒有明說。


    從那之後,他們架也沒有少吵,但最重要的是........他們找到了解決爭吵的最好辦法。


    尤其是對揚滿善這個總是能把問題搞得越來越嚴重的家夥來說,這個辦法更是好用極了。


    就好比這天,揚滿善下朝回來,身上又是那為了掩蓋某種氣味的薔薇露香。


    兔兔插腰,怒道:「我不懂!你既然沒有去妓院,你身上這女人味道到底是怎麽來的?別跟我說你愛擦香露了。」


    他深吸口氣。「今天踩到狗屎了,總不能滿身狗屎味的上朝去吧?」


    她嗤了一聲。「我不信。」


    他也哼了一聲。「不然妳想怎麽樣?」


    「不想怎麽樣,隻是想搞清楚你這味道到底是怎麽來的?」


    「妳想找我吵架嗎?」


    「也不想,我隻是想知道你幹嘛擦薔薇露。」不是她多心,而是他真的很怪。


    「我先聲明,我絕不是去妓館。」


    「我知道你不是去妓館,但我就是要知道為什麽。」


    經過那晚的經驗,她知道這個總是每天準時回到家的男人,是不可能有時間去妓館的。像他欲念這麽強烈的家夥,怎麽可能十分鍾就完事了?


    揚滿善板著臉瞪她,兔兔也不甘示弱。


    他平時什麽話都會和她說的,她不懂為何就是這件事,他始終不肯坦白。


    尤其是這個月開始,他身上有這香味的次數越來越頻繁,教人無法不在意。總不會每天都那麽衰,踩到狗屎?


    兩人持續對峙。忽然,揚滿善大怒一聲,揚起了雙手。


    外人看到這幕場景,一定會以為這粗壯的男人要打人了,趕緊要那可憐的小兔子逃跑,以免被家暴。


    可揚滿善隻是........很迅速地脫光了衣服。


    她看傻了眼。「你幹什麽啊!」


    他把兔兔給抱個滿懷。「我們來解決問題!」


    「解決就解決,脫衣服幹嘛?」


    「不脫衣服,我們無法解決。」


    說著,大熊就把小兔子給拐上床。小兔子還保持著理性,蹦蹦跳跳的想要掙紮。


    「我們不能好好說嗎──哇,別脫我衣服。」


    「我會好好說。」揚滿善邪笑。「在床上跟妳好好說。」


    她還想反駁。「你、你起來,不要脫我衣……..嗚……..」


    他不給機會了,直接用嘴堵住她。


    在平地上,揚滿善的嘴快不過兔兔。但在床上的話……..


    他有信心,可以用高潮的快樂,讓這隻小兔子不但說不出話,更會忘了很多很多的煩惱……..


    ※※※


    又有一次,快過新年了,家裏要布置一些剪紙與花卉。


    兔兔開心的用紅紙剪了許多吉祥討喜的花樣,比如八娃娃喜花、富貴平安、吉慶有餘、鴛鴦戲荷等等。


    她也買了菊花,她尤其偏愛紅色的菊花,這可是饒州的新品種,雖然昂貴,但是擺在家裏就顯得喜氣熱鬧。


    可是,從不在意家飾的揚滿善,竟難得的發表了意見──不好的意見。


    「不要紅色的菊花,行嗎?」揚滿善端著茶盅,一邊端詳著花幾上的花,鬱鬱地說。


    正在挪移花瓶位置的兔兔轉過頭,不解地看著他緊皺的眉頭。


    「你怎麽了?」她走上前去,踮腳摸摸他的額頭。「身體不舒服啊?臉色不太好看耶!」


    揚滿善盯著她。「別用紅色的,行嗎?」


    「不用紅色?可新春就是要把家裏擺得滿滿的都是紅色啊!」


    「我不喜歡紅色。」


    她認真地打量他。「你很奇怪喔!阿善。」


    「什麽?」他有些緊張,覺得兔兔好像想看穿他,他裝作若無其事地撇開頭。


    「你以前都不會幹涉我布置家裏的。」隻會在她皺著眉頭、愁著超出預算該怎麽辦的時候,拿出更多更多的錢催她去買她想要的東西。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現在我不喜歡紅色。」他強硬的說。


    「幹嘛?紅色會讓你想到什麽不好的東西嗎?」她無心的一句話,卻讓他臉色一變。


    「馬的,才沒有,我堂堂男子漢,天不怕地不怕。」他趕忙說。


    兔兔更靠近他,瞇著眼細看他。「阿善,你是不是做了什麽虧心事,沒跟我說啊?」


    他馬上大吼。「沒有!」


    她嚇了一大跳。「沒有就沒有,吼那麽大聲幹嘛?」


    他也知道自己失態了,於是轉移話題。「兔兔,我說,黃色的也不錯。喏,這些銀票拿去,再去買一批黃的來。」


    「你以為我沒想過嗎?金黃色的當然好啊!可今年康州寒害,黃菊都死光了,有錢也買不到。」


    「那白色的呢?白色也不錯啊!去買白色的。」


    「喂!你家死人啊?」他是哪根筋不對勁啊?哪有人大過年的會把家裏弄得一片慘白。


    「這跟我家死不死人有啥關係?」


    「死了人的家裏才搞白色的菊花!拜托--」她真不知他是真不懂還假不懂。


    揚滿善呼口氣。「那能不能用別的花?金色的牡丹也不錯,如何?」他試著好聲好氣要求。


    「阿善,你真的好怪喔!」兔兔不讓步。「我就要菊花。」


    「兔兔!」他惱了。


    「不然你跟我老實說,你幹嘛討厭紅色?」


    他瞪裂了眼,很像年畫裏的年獸。


    「你說啊!」


    他突然大吼一聲,雙手揚起--


    「耶?」不會吧?兔兔心裏暗叫不妙。


    果然,揚滿善又用誇張的速度,把自己的衣服給脫了。


    「我們來解決問題!兔兔。」他賁起的肌肉迎向她。「過來!」


    她跌跌撞撞的倒退了好幾步。


    「拜、拜托,不過是討論花嘛!沒什麽問題要解決的。」


    「不,兔兔,妳過來。我們之間有問題要好好解決。」


    「我不要!」拜托!還有好多事沒做,要是被這性欲強大的家夥攫住,他們這個年就不必過了。


    兔兔逃到門邊,都把門打開了,腳正要跨出門坎........


    但可憐的小兔子,嘴巴可能快得過大熊,可身手怎麽能比呢?她被抱了回去,門又被緊緊地關上了。


    揚滿善扒光了兔兔的衣服,急躁地找著可以躺下的地方。最後,他發現那張大桌正適合,他輕輕地將兔兔給放上去........


    「哇──」忽然,兔兔大叫。


    他心一緊。「怎麽了?兔兔。」他已特意放輕手腳了,可還是太粗魯了嗎?


    「桌子好冰!」她抱怨。


    「傻孩子。」他溫柔地一笑,抱起兔兔,自己坐上椅子,讓她騎在他粗健的腰上。「那妳在我上麵。」他呼吸濃濁。


    「一定要在這裏嗎?」兔兔臉紅。這是吃飯的地方耶。


    他火熱的唇已逼上了她的頰邊。「對,要在這裏,以後吃飯,我們都要想到曾在這兒親熱過……..」


    說完,他箍住她的小腰腎,緩慢卻緊緊地往自己的膀下壓。他聽到她舒服的呻吟與喘氣聲,便放下心來。


    這小兔子,終於忘了要逼問他為何討厭紅色的事。


    於是,他的健腰扭搖得更是厲害,要給這小兔子更多更多的自己........


    ※※※


    除夕那天,正午時官員們就紛紛下朝回家,好趕上晚上的年夜飯與祭祖活動。


    揚滿善麵色陰沉,快步走向馬車,雙眼就像鷹一樣,狠準地盯著一位士侯派的官員上了馬車。


    「侯爺。」揚滿善的副官迎向他,並替他開門。


    他撩起袍子,坐上車。「你不必跟來,回去,跟兔兔說我半個時辰後回家。」


    「午飯要用嗎?」


    「不用。」


    「好。」副官轉身要走。


    「等等。」揚滿善又趕緊叫住他,但眼睛還是瞥向別處,像在監視著什麽。他說:「跟她說我定會回去陪她午睡,叫她不要亂操心。」


    「欸,好的。」副官應了聲,便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揚滿善催促著馬仗。「跟上前麵那輛車,快。」


    馬伏應聲,快速駕車追上。


    車上,揚滿善陰鬱著臉,緊緊盯著前頭那輛華麗的馬車。那馬車一走上街道,百姓皆退避三尺,不敢直視。


    揚滿善嗤了一聲。這些文官,隻會用無用的繁文縟節裝飾自己的身價,用百姓的畏懼來堆砌自己的成就感,肚子裏卻沒有半點仁心,依然是「出兵出兵」的亂喊一陣,聖賢書都白讀了。


    這種人,不如全死了好!


    他握緊拳頭,急躁地想快點找到空隙,把這家夥除掉。想到這家夥今早竟大言不慚地喊說「不出兵,就愧對全禁國百姓」?!哼,他們不過是想要藉這亂事大撈油水罷了。


    其實,上頭並沒有下這道命令,說要除掉這名官員。


    是他自己擅作主張。就像上旬月時那幾回一樣,他殺了那些人,完全是他自己的意思。


    自從那一夜,兔兔的人完全屬於他之後。不知道為什麽,他心裏的那份恨意,是越來越強烈了。


    兔兔總是在夜裏抹眼淚,因為想家、想家人。


    即使那一夜,他給了她那麽多歡愉、那麽多愛,她還是趁著半夜,窩在角落抹眼淚。她以為他睡了,不會發現的,可他還是看到了。


    他想著那晚他們的對話……..


    「妳哭什麽?!」


    「阿善,你、你沒睡啊?」


    「妳為什麽哭?身體痛嗎?」


    「不是,我知道阿善很小心了,我知道。」


    「那妳到底哭什麽,嗯?」


    「我、我覺得自己太幸福了。所以我在想,如果我父母親還活著,知道我也可以過得這麽幸福,不知道會有多高興?他們會不會慶幸,慶幸他們有把我生下來,來感受這一刻的幸福?」


    「會的,一定會的,兔兔!」


    揚滿善看著自己的手,站過許多血腥的手。


    他的大手握著、放開、握著、放開........


    「會的,一定會的,兔兔。」他自言自語。「妳父母親若是知道那些引發戰爭的家夥,一天比一天少了,也一定會高興地流淚。」


    那文官的馬車轉入了偏僻的巷弄中。正如揚滿善近日打聽到的狀況一樣,這色鬼養了個清倌兒,要進妓館都會從後門的巷弄進去,以兔被人認出,而失了體麵。這裏人煙稀少,正是下手的好地方。


    揚滿善要車夫停車,他下了車,寒著臉,徒步跟上去--


    我很幸福,阿善。


    我父母知道我那麽幸福,一定很高興的。


    隻要這個城市、這個國家,和和平平的,我喜歡的人不再離開我,我........就不會寂寞了。


    兔兔的聲音在他的心田裏響著。響著、響著,他的腳步也越來越快。


    還沒完,還沒完,我還要、還要--


    殺人。


    即使,那紅色、那血腥味讓他惡心得想吐,他也不會放棄這個目標!


    ※※※


    在那僻陋的小巷裏,躺了兩個人。車夫模樣的人昏死在那兒,另一人則躺在血泊中,趨近一看,他那左胸被挖空的模樣會教人大駭。


    不遠處,傳來了陣陣嘔吐的聲音。


    那裏有個水缸,隻見一個穿著朝服的漢子,一邊幹嘔著,一邊往水缸裏猛洗著手,那洗手的勁道好像要把自己的手剝去一層皮才罷休。


    揚滿善有些無措。


    他不懂。他以為自己是個慣於見血的人了,可為什麽近日見到了紅色、聞到了血腥味,竟會起那麽大的反應?


    又想吐。他氣得大吼:「馬的!該死!該死!」自己這虛弱的模樣簡直就是娘兒們!


    是殺人殺太多了?格老子地,他可是堂堂武侯,武侯不動刀殺人,還當什麽武侯?!


    他想不通、想不通--該死!他想不通!


    「這人,可不是揚橫班嗎?」忽然,後頭來了人,這麽說。


    揚滿善大驚,瞪著眼看。「你是誰?!」


    他打量著那人,是個年輕的家夥,穿著中階軍官的官服。他笑得很誠懇,似乎想教人放下戒備,可揚滿善的直覺是,他不喜歡這人。


    那人微笑回答:「下官懷沙,任職三衙,恰巧經過此地。」


    說完,他上前要扶起揚滿善,並遞上一條巾子,要讓他擦擦狼狽的臉。


    揚滿善甩開他的手,不領情。他強撐著站起,挺直腰杆,不教對方看出他的異樣。


    「你在這做什麽?」揚滿善沒好氣地問。


    「我說過了,揚橫班。」懷沙好脾氣地說:「我恰巧經過此地........」他的笑眼藏著很深的東西。「恰巧,碰見了您方才做的事。」


    揚滿善不動聲色。「你想怎樣?」


    「橫班別誤會,咱們是同一派的,我自個兒也看不慣士侯派那些好戰份子的作為。」懷沙擺擺手。


    揚滿善哼了一聲,調頭要走。


    身後的懷沙又說:「請間,之前宮裏那些案子,也是橫班促成的?」


    揚滿善怒了,他回頭低吼:「別學那些文官,迂迂回回的!你想說都是我幹的就直說,老子也不怕你上朝告我!」


    「橫班息怒。懷沙作揖。「下官不是這個意思。」


    「夠了!」揚滿善揮手。「滾回家去過年吧!」


    懷沙笑著看他。


    他瞪大眼。「馬的,你笑什麽?」那笑,讓人有些毛。


    懷沙說:「聽說橫班,收養了一個孤女。」


    揚滿善吸了口氣。


    「本是當作仆傭,可如今卻親如家人。」懷沙輕描淡寫地說:「橫班很重視她吧?」


    「馬的!」揚滿善一把抓住懷沙的領子。「你到底想說什麽?!」


    「下官隻是想提醒……..」懷沙仍是笑。「再殺下去,小心被自己在乎的人知道您的真麵目。」


    揚滿善一震。


    「您想,一個乖巧天真的姑娘家,會怎麽看待濫殺生命的人?」


    揚滿善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您真的好到,讓她可以忽略掉您那雙滿是血腥的手嗎?」


    聽到他的這些話,揚滿善有些恍然。


    「即使您那麽做的初衷,可能是為了她,但這可是殺人啊。」


    揚滿善懂了。他知道自己那殺人的不安,是從何而來的了。


    原來,是害怕。


    害怕兔兔哪一天知道了,他身上的薔薇露其實是要掩蓋那惡臭的血腥味;害怕她哪一天知道了,她最喜歡的顏色,其實就跟那些人的血一樣........一樣是紅的。那紅,還曾經沾滿他的手,他撫摸她身軀的手........


    他的心,緊得不能再緊。


    他害怕,他沒有自信,他已經是個很糟的家夥了,如果再讓兔兔發現這事實,她,她,她........


    到底會怎麽看他?!


    他才剛擁有她,他的占有欲強大,絕對無法忍受她討厭他、背棄他。


    如果連她也背棄他,他揚滿善的人生還剩什麽?


    「夠了!」揚滿善推開懷沙。他吼:「要是誰敢亂說,我就把他那家子的舌頭都給割了!」


    吼完,他急匆匆地走出了巷弄。


    懷沙則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衣領,笑得胸有成竹,彷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


    傍晚,揚滿善坐在飯桌上,靜靜地看著忙進忙出的兔兔。


    每端進一道菜,兔兔就會開心地向揚滿善介紹。


    「阿善,瞧,這三黃油雞的肉多可口。」


    揚滿善牽牽嘴角。「嗯,是啊。」


    兔兔不放棄,又去廚房端菜。


    「阿善,你看,這是我第一次做的荷包裏肌,吃了我們今年就會很有錢喔!」


    揚滿善笑。「做得很漂亮。」


    她嘟嘴,心裏想:不對不對,這不是平常的阿善!


    她又咚咚咚跑回廚房,一次端回三個大盤子。


    揚滿善想起身幫她,兔兔猛搖頭。「你給我坐下!」


    他鬱鬱地坐下。


    兔兔一道道上菜。「來來來,吉祥的春年大烏參、牡丹蝦仁,還有你最愛的椒麻雞。這些年菜我可是想了很久,練了很多次才做出來的喔!我很厲害吧?你上哪兒找這麽厲害的小傭人啊?阿善?」


    兔兔等著他的回應。


    他抬起頭,輕輕地笑。「是啊,兔兔最厲害了。」


    兔兔慘叫了一聲。


    他吃一驚。「怎麽了?」


    她走上前去,猛扯揚滿善的臉皮。「你不是阿善、你不是阿華!」


    「哇啊!痛痛痛--馬的,妳幹什麽啊--」揚滿善終於凶了起來。


    「如果你真是阿善,剛剛一定會說:他奶奶地,這麽自大,小心走路踩到坑,摔得狗吃屎。」


    「天,老子誇妳也要被妳罵?」


    「你瞧!這才是阿喜!」見平常脾氣壞的阿善回來了,兔兔鬆了口氣。「方才那無精打采的家夥,一定是被什麽妖魔鬼怪附身了。」


    揚滿善一愣,發現自己的無措不安表現得太明顯了。他趕緊再裝凶。「該死,過年過節的,別咒老子!」


    兔兔嘿嘿笑著。


    揚滿善深深地看著她。他低頭,揮揮手。「吃飯吧!兔兔,妳辛苦了。這些菜看起來真的很好吃。」


    兔兔沉下臉。那說話的語調,又不是平常的阿善了。


    他一定有心事,一定有!


    下午他回來時,她正在午睡。她睡得迷迷糊糊的,卻忽然被一股力量緊緊地抱住,回頭一看,隻見揚滿善依偎在身邊,臉深深地埋在她的頸窩邊。那時她隻覺得幸福、隻覺得溫暖。這時細想起來,才覺得那擁抱的力道有些詭異。


    可過年過節的,她也不想逼問他什麽,免得讓他想到更討厭的事,又被那陰鬱糾纏不清。


    兩人坐下來,一塊吃這團圓的除夕飯--就他們兩人。


    一坐定,兔兔還沒吃上幾口,就忙著給揚滿善夾菜。


    「阿善,你吃吃這荷包裏肌,我第一次做呢!給我些意見吧!」


    「來來,阿善,多吃些蝦仁,冷了就不好吃喔!」


    「椒麻雞、椒麻雞,我最拿手的椒麻雞,你一定要吃的啦!」


    她為了逗他開心,甚至豁出去了,大刺刺地說:「我告訴你喔!阿善。」她眨眨眼。「賣烏參的老板告訴我,男人吃了這個,晚上可是會讓人睡不著覺的。你不覺得正適合你嗎?哈哈哈──」


    她哈哈大笑,笑到驗都紅了。沒想到自己也可以說這麽色的話。


    可揚滿善還是那一副沉默樣,靜靜地看著她。


    她覺得有些尷尬,不笑了。


    「吃飯吃飯!」她叫,埋頭猛扒飯。


    揚滿善放下了碗筷。


    「怎麽了?」


    他伸出雙手。「兔兔,妳過來。」


    她倒吸一口氣,不、不……..不會吧?他還沒吃烏參,就想先試試看自己的能耐嗎?


    「先吃飯吧!阿善……..」


    「妳過來。」他仍堅持。「我想抱抱妳,兔兔。」


    兔兔懷疑,他真的隻是單純的想抱抱她嗎?


    不過,她隻求揚滿善開心就好,於是就順著他,怯怯地走過去。


    揚滿善馬上將她抱個滿懷,手上的力道不斷加緊、加重,好像在怕有什麽東西會將兩人分開似的。撫摸她的厚重雙手,更是一下下結實地將他的溫度烙印在她的肌膚上,讓她舒服得想呻吟。


    卻也讓她........感覺到他的不安、他的無助。


    他從來不曾這樣過,她一定得問個清楚。


    「阿、阿善,你……..」她好不容易才抬起頭說話。「你到底怎麽了?你說啊!你不要什麽都不──」


    可揚滿善依然霸道地不給她機會,熱燙的唇馬上逼了過來,撬開她的小嘴,將他全然的愛深入其中。他用力地吻她,吻到最後,兔兔都虛軟無力了,而揚滿善也必須找個地方,再更進一步地愛她,更進一步地解放自己即將爆發的欲望。


    「不用吃烏參了,兔兔。」他喘息著笑。「我今天就讓妳試試看,什麽叫一夜無法成眠的滋味。」


    「可、可........阿善,你不用吃飯嗎?」兔兔臉紅地問。


    「我吃妳就夠了,兔兔........吃妳就夠了。」他低啞地說。


    年夜飯,是兔兔精心準備的。


    而他也同樣為兔兔做了一些不一樣的佳肴。


    一道道充滿愛與不舍的,春膳。


    ※※※


    床上,揚滿善用自己厚實的身體,籠罩住滿身香汗的兔兔,他熱燙的肌膚就是她專屬的暖被,讓她即使未著寸縷,也不會冷。


    畢竟他覺得還不夠,還不能放她走。不但身體要不夠,連眼睛也看不夠,他還要再看,看她的身上布滿了他給她的愛的痕跡。


    覺得膀下又熱了,揚滿善箍緊了兔兔的小臀,讓她再次感受他的欲望。


    「兔兔,休息夠了嗎?」揚滿善低低地問:「我還要再給妳,妳不能睡。」


    她揉揉眼。「阿善,你都不累嗎?我好累喔--」


    他握住她的小手,伏下頭親吻她的眼睛,溫柔地說:「好,那咱們聊聊天,聊夠了,妳還要,我馬上給妳。」她累,他也不會強迫她。


    「嗯,好........」兔兔想了想,她輕輕地叫。「欸,阿善。」


    「嗯?」


    「你真的沒有心事嗎?」


    揚滿善一震。


    「現在想起來,你好像從來沒有跟我說過心事。」


    揚滿善不說話。


    「男人都是這樣嗎?」


    兔兔看著他,他也深深地望著兔兔。


    兔兔笑了。「不過,我有心事,我都會和阿善說。」


    他鬆口氣,很高興話題轉開了。「妳有什麽心事嗎?」


    換兔兔認真地看著他了。「你真的願意聽嗎?」


    「當然。」他說:「妳的心事我不聽,還有誰夠資格聽?」


    兔兔笑了笑,說:「你知道巷口那個嬌嬌嗎?金家的傭人?」


    「知道。」上朝時,常在馬車上看到她和兔兔一塊買菜。


    「她要嫁人了。」


    「是嗎?真是恭喜她。」


    「我很為她高興。因為她的身世比我坎坷呢!金家的主母不喜歡她,害她的生活很不好過。想一想,自己過得真是太幸福了。」她偏過臉,輕吻他的頰。「因為我有一個很疼我的主人,她都不相信,我竟然可以騎到主人頭頂上。」


    「嘿!妳這樣跟外人說啊?我這侯爺都被妳說得沒威信了!」揚滿善抱緊她。「那妳有沒有說過,有時主人也會騎在妳身上,讓妳好舒服呢?」說著,他低頭在她的頸窩處呼氣,癢得兔兔連連嬌笑。


    玩鬧了一會兒,兔兔又說:「嬌嬌嫁人了呢!她真的嫁人了呢!我們都以為,她會繼績不幸下去,現在真好,有個男人可以讓她倚靠終身呢!」


    說完,兔兔靜了會兒,沒說話。


    揚滿善被這寂靜搞得有些不自在。心裏隱隱的,好像知道她想說什麽。


    她深深地呼了口氣,然後起身,爬到揚滿善的胸上,趴在那兒,癡癡地看他。


    一見她光裸的身子都暴露在冷天裏,揚滿善趕緊用被子裏緊她的小身子。


    兔兔說:「阿善,你想,我會有那麽一天,穿上那新娘的紅衣嗎?」


    他正忙著的手,稍稍停下了。


    她再鼓起勇氣,說:「而我身旁,站著的新郎,可能就是……..那個……..」


    揚滿善的心好緊。


    兔兔笑得臉好紅。「可能就是阿善........你覺得,有可能嗎?」


    她說出口了,她終於說出口了!


    這些日子,即使他們那麽親密、那麽恩愛,可是,兔兔還是覺得,彼此之間缺少了什麽。


    原來,就是一句承諾,確保一輩子都可以在一起的承諾。


    這個承諾很平常,就是她當他的妻子,他當她的丈夫。不是每對相愛的男女,最後都會走到這裏的嗎?


    但是揚滿善從沒跟她提過。每當他神情嚴肅地開口,她都以為他要講的就是這事,可最後期望總是落空。落空的滋味,不好受。


    既然他不開口,好哇,那她就開口吧!她想,她了解揚滿善這個人,有些肉麻的話他是說不出口的。


    她看著揚滿善,癡癡地等著。


    室內很安靜,聽得到寒風刮在門上的聲音,一下又一下……..


    卻始終沒有揚滿善的應和聲。


    他的雙眼隻是放空,好像心神根本不在這兒。


    她緊張地握著手,吸了口氣,又問:「阿、阿善,你還記得嗎?我問過你,你覺得我能做你的好妻子嗎?你上回沒回答我,這次,能回答了吧?」


    他看著兔兔一會見,眼裏竟有著,為難。


    那眼神讓她心裏一抽。


    為什麽?為什麽他要這樣看她?為什麽不是在她這樣問話之後,馬上豪爽的答應她,要她做他揚某人的妻子?


    他為什麽要遲疑?遲疑從來不是他揚滿善會做的事。


    他是不是........從來,沒想過這件事?


    隻是、隻是........難道一切都隻是........一切都隻是她的癡心妄想?


    揚滿善抱著兔兔,微微地坐起身,他摸著兔兔的臉,強笑地說:「我說,兔兔啊,妳........不覺得這十幾年,我們這樣過,不也挺好的嗎?」


    兔兔僵硬著身子,任他摸著、吻著。


    揚滿善又說:「妳不覺得,嗬,我們倆老早就像老夫老妻了嗎?妳了解我,我也了解妳,何必講究那些儀式呢?這樣就很好了啊!」


    兔兔低下頭。


    「兔兔?」


    她轉過身,開始埋頭找著衣服。


    「兔兔?妳說話啊。」


    「沒什麽好說的。」她沙啞地說。


    「兔兔?看我這裏,嗯?」揚滿善將她的身子扳過來,想抬起她的臉。


    可一看,他像被雷劈到一樣。


    她哭了,臉頰上,滿是眼淚。此刻,又像有一把刀,突地刺進他的心。


    「我知道了。」兔兔穿上了袍子,下了床,背對著揚滿善。她說:「那就這樣吧!對啊,阿善說得對,這樣沒什麽不好的,沒什麽不好的........」


    說完,她就要走出房門。


    「兔兔,兔兔!」揚滿善叫不住她。他急了,光裸著身就跳下床,一個箭步上前,猛地抓住她。


    兔兔竟推著他,激動地掙紮著。「放開我!」


    他一愕,卻不願放,一股氣就將她給抱了起來。她的手要打他,他就用他的懷抱去箍住她的手腳,將她給押回床上。


    「走開!」兔兔大叫:「我不要!我不要!」叫著,眼淚又流了下來。


    「妳告訴我!妳為什麽要哭?!為什麽要哭?」該死,她不知道她這樣哭,他會有多難過嗎?


    「你管我!」兔兔推他的臉。「誰要你管?!」


    「兔兔!」揚滿善像野獸一樣怒吼一聲,將她的袍子給扯開,箍住她的小臀,就往他的兩腿間壓去。他用力地磨蹭,用力地喘息,用力地壓抑欲望,等著那即將爆發的一刻。


    他低啞地說:「兔兔,我們來解決問題。快,我們解決問題,妳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好不好........」


    忽然,兔兔像哪裏被傷到了一樣,痛苦地尖叫。


    這叫聲讓揚滿善一震,全身無法動彈。


    她趁隙趕緊掙脫他,跑到門邊去。


    「兔兔........」揚滿善滿臉受傷地看著她。「妳到底怎麽了?」


    「我........我........」她想忍著哭,好把話說完,可沒辦法,越說,她越想哭。


    「兔兔?」


    「我不是妓女。」


    揚滿善皺眉。「什........什麽?」


    「我不是妓女!」她又重複一次。


    揚滿善怒了。這句話不隻作踐了她自己,還踐踏了他滿滿的愛!


    「馬的,妳胡說什麽?!」他大吼。「誰把妳當妓女了?誰?!」


    「你……..讓我很受辱。」她哽咽地說:「我、我不可能,跟一個不是我丈夫的人,混在床上,混一輩子……..即使我出身低賤,可是我也有自尊,也有自尊……..」


    揚滿善瞠大眼。


    不、不對!兔兔,妳搞錯了。我不是看不起妳,我不是覺得妳出身低賤,才不願娶妳。


    而是、而是……..我不夠好,我不夠好,不夠好到開口向妳求婚,要求妳陪在我身邊一輩子!


    我的手都是血,我的身上都是那些為了掩蓋血味的味道。


    是我!不夠好的人是我!


    揚滿善掙紮著想開口,可最後,他竟什麽話也說不出口。


    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兔兔開了門,絕望地消失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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