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昂貴的錢包,像是擊鼓傳花,從阿偉那扔到了大非手裏,又從大非手裏扔到了鍾未時手中。  眼看著黑背心一抬手,顧禮洲蹦到半空,結果發現竟然是個假動作。  “誒嘿~”鍾未時晃著錢包,賤嗖嗖地笑了一聲,又將錢包扔給大非。  顧禮洲站在三角中央,感覺自己現在一定特像隻盯著逗貓棒的貓,有點蠢,於是結束了搶奪的動作。  準備報警解決。  李玉勤都還沒整明白怎麽回事,又進來一個叼著香煙的男人,他的胳膊上紋著一朵嬌豔欲滴的紅玫瑰,背景是一片蜘蛛網。  迷一樣的3d特效。  乍一看還以為他是戴了防曬袖套。  人馬全部到齊,鍾未時底氣十足地往沙發上一坐,“關門,放強子。”  與此同時,顧禮洲已經用李玉勤的手機,撥通了110。  “您好,請問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女人的聲音從揚聲器裏傳了出來。  “哥們哥們哥們!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大非,阿偉這兩個已經不顧一切地把手機和手表塞回去,包括他們時哥剛才冒著生命危險搶奪到的那個錢包。  鍾未時此時此刻隻想回家。  強子沒反應過來,“哥,這什麽情況?”  “您好,請問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接聽電話的小姐姐估計是以為報警人遇到了什麽麻煩,聲音裏透著點小緊張。  鍾未時搶在顧禮洲之前開口:“沒啥大事兒,就是想跟你說聲,六一兒童節快樂!”  所有人:“……”  經過了報警這一出,鍾未時也徹底搞清楚了這人和李玉勤的關係。  母子。  親的。  錢包裏的身份證上寫著這人姓顧名禮洲。  李玉勤當年生兒子的時候還不滿二十,窮鄉僻壤的地方,交了點錢戶口就落下了。  她保養得當,風韻猶存,看著不過四十來歲的樣子,這兒子跟她站一起完全就是一家養小白臉。  “誤會……這一切都是誤會啊哥們。”強子滿臉堆笑,勾著顧禮洲的肩膀,往沙發上坐,“沒想到阿姨的兒子都已經這麽大了,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母子,太年輕了,真的。”  鍾未時都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麽,滿腦子都是:二狗竟然不是二狗,那麽真正的二狗是誰?  顧禮洲往邊上坐了點,一臉嫌棄地推開掛在肩上的那條胳膊,結果不小心撞到了鍾未時的大腿,隻得起身坐到了旁邊的小沙發上。  李玉勤被哄了兩句,就客套上了,“你們這到底是在幹嘛呀?”  強子隨手捏了個茶幾上的葡萄往嘴裏塞:“是這樣的,我們呢,是聚寶盆借貸公司的項目負責人,前來追討一筆10萬塊錢的債務——這是我的名片。”  “你們以後需要貸款也可以找我,代號魅影,無需抵押,隻要身份證複印件或是產權證複印件即可……”  拜托!  這種時候就不要再拓展業務了行不行!  鍾未時的內心在咆哮。  強子感應到了一道火辣辣的視線,忙說:“或許,你們知道一個叫二狗的人嗎?”  李玉勤說:“二狗不認識,我隻認識一個叫張苟,他騙了我三十多萬。”  “什麽?”所有人都愣了。  事情要從幾個月前的一次浪漫的邂逅開始說起。  清風苑附近有個很大的噴泉廣場,自帶七彩魔幻的燈光特效,視覺衝擊力爆棚,點燃了無數人的激情與熱血。  每晚都有不少居民齊聚在那裏,進行一項有益身心健康,禍害千千萬萬家的休閑藝術舞蹈類健身運動——跳廣場舞。  有對象的就拉著對象的小手跳雙人舞,喪偶或是離異的就隻能寂寞地在邊上跳著扇子舞。  李玉勤屬於後者。  某天,忽然有個帥小夥過來和她搭訕:“這位美女,請問我能有榮幸邀請你跳一支《小蘋果》嗎?”  李玉勤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小蘋果》跳成了浪漫的華爾茲。  整個廣場上的空巢老人,無不羨慕。  這段’美妙‘的緣分就這樣締結了……  “但是我怎麽都沒想到他竟然是個騙子,他說要開公司,讓我投資……”李玉勤說到這裏,泣不成聲,“騙了我好幾十萬呐,我的棺材本全都搭進去了!然後他人就不見了!報警也找不到……”  顧禮洲簡直無語:“你都多大歲數了,還相信這套騙小姑娘的玩意兒呢啊。”  嘴上這麽說著,一隻手不停地抽著紙巾替她抹眼淚。  “哎……”李玉勤眼睛紅紅的,聲音哽咽,“我本來,本來也不打算告訴你的,心想實在不行,就這麽算了……”  “怎麽能算了!”強子義憤填膺,“這他媽還是個東西嗎!禽獸不如!”  李玉勤被他吼得一愣,打了個嗝,眼淚也忘記了流。  “您放心阿姨,這事兒,包在我身上!”強子拍拍胸脯,大義凜然,“我一定幫您把錢追回來……”  要債不成反而接到了一個新單子,鍾未時從清風苑13棟走出來的時候,都覺得今天這一下午過得就跟演電影似的。  狗血激情又玄幻。  直到邊上的人捅了捅他胳膊。  強子眼神期待:“哥,那鳥窩,咱還掏嗎?”  鍾未時:“……”  第4章  我們時哥身材火辣誘人  顧禮洲站在陽台給譽城的舊友打電話,瞥見剛才在家鬧事的那幾位正勾肩搭背地向外走。  小區裏綠化麵積大,岔道口也多,他看見黑背心抬手往左邊指了指,緊接著那三個就強行拉著他往右邊走。  電話一通,顧禮洲便點開了揚聲器,把手機擱在陽台的花架上。  “我上午到譽城了。”  曹智恒的聲音傳了出來,“那還挺快啊,你現在在哪兒?要不要過來玩?”  “那肯定要啊,就等你邀請呢。”顧禮洲笑笑說。  曹智恒是顧禮洲的發小,兩人從念幼兒園時就認識,當時顧家還隻是一座麵積不到100平的小平房,在西城區鄉下。  父母離婚之後,顧禮洲就跟著父親去了b市生活,很少回來。  越長大,回來的次數就越少,不過慶幸的是,年少時的友誼經久不變,哪怕是幾年沒見,聊起天來也完全沒有生疏和尷尬。  顧禮洲正和曹智恒約著見麵時間,就遠遠地看見那四個智障在一棵大樹底下玩疊羅漢。  “大非,你腰子還行嗎?”阿偉低頭瞅了一眼大非的發旋。  “還,還成。”大非的腦袋死頂著樹幹,咬緊後槽牙,每說一句話,就感覺身上的力量被抽掉了幾成,“你別,別,別跟我說話。”  阿偉坐在大非的肩上,抱住粗大的樹幹,“那你再往上頂一頂,我馬上就能夠到了!我都能聽見鳥叫了!”  鍾未時站在一邊幸災樂禍地錄像,這畫麵拿出來他能笑一年。  強子不知道上哪兒找了根樹枝,抬手遞給阿偉,“偉哥,來,用這個捅!”  大非急得都快跺腳了,“不行不行,萬一鳥蛋掉地上碎了怎麽辦?”  強子一咬牙,準備踩著阿偉的肩膀挑戰更上一層樓,“那我上去掏,大非,你再挺一會!”  “哎哎哎,我不行我不行了……”大非吼得嗓子都破了音,膝蓋也慢慢彎下去。  強子拍著大非的後背鼓勵道:“男人的字典裏不應該有’不行‘這兩個字!你可以的!”  鍾未時笑出了聲,“加油啊大非,挺住。”  小區巡邏的保安原本端著飯盆喂流浪貓,一抬頭就看到了奇怪的畫麵,於是邊跑邊喊:“欸欸欸——那邊那幾個人!幹什麽呢!幹什麽呢!”  顧禮洲眼瞅著剛疊起來的羅漢轟然倒塌,三個智障仰麵朝天摔在地上,連滾帶爬。  黑背心翻花壇的姿勢猶如火箭劉翔,衝在第一,一頭碎發迎風而立。  落在最後的那個瘦子還跑掉了一隻拖鞋,猶豫著要不要回頭撿的時候,被智障隊友拽離了現場。  三步一回頭。  保安大叔拎著那隻人字拖,罵罵咧咧,“別再讓我看到你們!”  顧禮洲笑得不行,聲音傳到了曹智恒的耳朵裏。  “傻笑什麽呢你?”  “沒什麽,一幫神經病從醫院裏逃出來了。”顧禮洲舔舔嘴唇,慢悠悠地走回客廳,“那等你休息的時候我過去找你。”  李玉勤把飯菜端上桌,衝著客廳喊了一聲,“禮洲,吃飯。”  三菜一湯,口味清淡,都是顧禮洲以前愛吃的一些菜。  “嚐嚐看雞湯的味道怎麽樣。”李玉勤替他盛了碗米飯。  顧禮洲舀了一勺,笑容溫和,“挺好的。”  母子快有兩年沒見麵,寒暄客套少不了,不過基本上都是顧禮洲聽他媽聊著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  之前經營美容院和咖啡廳都因為入不敷出轉讓出去了,整天閑在家裏沒事幹。  “做生意哪有你想的那麽簡單,”顧禮洲放下碗筷,“你都到退休年紀了,就別折騰那些有的沒的。”  “那我一個人不是沒意思麽。”李玉勤輕歎一聲。  顧禮洲看著她,欲言又止。  的確。  挺沒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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