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沒有!!!”鍾未時吼了一聲,豎起三根手指,“我發誓!我要是倒賣那些東西,我這輩子都當不了大明星!” “沒有就好。”李老敲了敲桌上的檢討書,“我就是在這兒提醒提醒你——任何事情,三思而後行。做人萬萬不可以貪婪無度。” 鍾未時猛點頭。 “剛剛讓你抄的八榮八恥抄完了嗎?” “還,還沒。” “那繼續抄。” “我都能背出來了還要抄啊?” “你都能背出來了為什麽還犯錯?” “……好吧。” 鍾未時感覺自己最近大概是碰上水逆了,幹啥都倒黴。 顧禮洲交完罰款進門時,被一個值班小警員攔住:“找誰?” 鍾未時唰一下扭過頭,跟看見救星似的,雙目放光,嘴角微翹,活像是一隻迎接主人的薩摩耶。 顧禮洲唇角一勾:“我找我兒子。” 鍾未時的那句“你終於來啦”卡在了喉嚨裏沒噴出來。 “瞪什麽瞪,剛電話裏喊得那麽起勁,這會又不想承認了?”顧禮洲笑著走過去,揉了揉他腦袋,“抄完了沒有?” 鍾未時煩躁地撣開他的胳膊,“還沒呢。” 這會趕上飯點,接待室裏的人都已經走光了。 顧禮洲的胳膊撐在桌上,低頭看見了一封小學生字體的檢討書。 鍾未時搶在他伸手之前把檢討書塞進懷裏。 顧禮洲莫名地笑了起來,“字寫成那樣,給我看我都嫌費勁呢,有什麽可藏的。” 鍾未時哼了一聲,很用力地把檢討書夾在大腿內側。 頭頂的白熾燈泡有些耀眼。 男孩歪著腦袋趴在桌上,繼續抄寫八榮八恥。 從坐姿到握筆姿勢就沒一樣是對的,發旋邊上一撮呆毛蜷曲上翹,看背影就像是趴在課堂裏昏昏欲睡的高考生。 顧禮洲的手掌搭在他後腦勺上,想撫平那一撮呆毛,結果一按下去,就又翹了起來。 某人還不識好歹,一臉別扭:“幹嘛啊?動手動腳的,這裏是警局,小心我告訴警察叔叔你騷擾我。” 顧禮洲往他呆毛上扇了一掌,鍾未時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後腦勺,右手奮筆疾書。 “還有多少?”顧禮洲湊上去問。 鍾未時從上到下數了數,苦不堪言,“三十遍。” 顧禮洲將凳子拖到他邊上,又從筆筒裏抽了支圓珠筆。 鍾未時這才嘿嘿一笑,把a4紙分給他一張,“謝啦!” 顧禮洲單手支著腮幫子,轉筆轉得瀟灑自如,“叫聲爸爸,我就幫你抄。” 鍾未時咬著後槽牙,“你這是當爹當上癮了!?” “啊。”顧禮洲一挑眉,“就像剛才電話裏那麽叫,要是再嗲一點……” 話音未落,鍾未時一掌推開他,“滾滾滾滾滾!” “不孝子。”顧禮洲提筆敲在他腦門上,“利用完我就算完事兒了?” 鍾未時“嗷”了一聲,“疼啊!” “少在那裝可憐,我都沒使勁。”顧禮洲一把捏住他下巴,往自己那側一掰,發現他的右臉頰上的確有好幾道血印子,像是被貓爪子撓了。 顧禮洲掀起他劉海掃了一眼。 一張俊臉慘不忍睹。 皮膚紅腫,額角還有淤青,剛才敲到的地方大概是那淤青的位置。 “被那姑娘撓的啊?” “啊,不然還能自己摔的啊。”鍾未時別過臉,摸了摸下巴。 “就你那智商,可說不一定。”顧禮洲笑著說。 鍾未時白了他一眼,“你就知道幸災樂禍。” 二十分鍾後。 顧禮洲幫忙罰抄的那十五遍因為字跡過於好看被李老當場撕毀宣布無效。 鍾未時哭喪著臉又補抄了十五遍,走出門時餓得前胸貼後背,滿腦子就兩字:後悔。 而他那個幸災樂禍的‘爹’,站在公安局門口玩手機,手裏還拎著一袋子東西。 鍾未時走過去,好奇地低頭掃了一眼,“什麽玩意兒啊?好吃的?” “是啊,好吃的。”顧禮洲將手機收了起來,“拿去吃吧。” 鍾未時接過一看,裏麵都是些消炎活血的藥物和軟膏。 “謝謝”兩字都還沒來得及蹦出口,顧禮洲又接著問:“自己能上藥嗎?你那傷口要是不處理一下可能會留疤。” 鍾未時嚇得一愣,“不會吧!我是偶像係實力派哎。” 小畜生長得是好看,但顧禮洲聽見偶像這倆個字還是忍不住笑了,“不會什麽不會,爸爸還會騙你不成?” “……到底有完沒完!” “沒完,記得先用碘伏消個毒……”顧禮洲想了想又說,“算了算了算了,還是我幫你上吧,一會手抖了進眼睛,就隻能走蛋黃派路線了。” 語氣算不上溫柔,甚至還有點欠揍,但鍾未時感覺自己的心髒快被泡軟了。 活了二十多年,碰到過形形色色的人,但沒有哪一個像顧禮洲這樣,細心,周到,和善,大方……哪怕他沒有工作,懶懶散散,這些小小的細節還是會讓人覺得他這個人很可靠。 ‘顧禮洲’這三個字,也是他在無助時第一個想到的名字。 “那邊有椅子。”顧禮洲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人民公園。 比起上藥,鍾未時覺得自己現在更需要來點食物。 再不吃點東西他恐怕會昏死在馬路——為了搞情報,他從中午一直忙到現在,從酒店忙到警局,完全沒有進食,剛才聞見值班小警員打包的一份木桶飯,饞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然而顧禮洲健步如飛,他隻好跟上去。 小公園的長椅上,兩道身影挨坐在一起。 顧禮洲拆開一瓶碘伏,耐心地看了看使用說明和生產日期,然後取出一根棉花棒。 “閉眼。” 鍾未時剛閉上眼睛,就感覺有一隻大手將他的劉海全都推了上去,溫熱的掌心壓在他的額頭。 “嘶嘶嘶——”腦門上一陣涼意,他反射性地向後躲了躲。 “嘶什麽嘶,我就碰了碰,還沒壓實呢。”顧禮洲捏著棉簽棒的手又繞到後邊扣住了他的後腦勺,往自己跟前一帶,“別動。” “你輕點啊。”鍾未時閉著眼睛沒有安全感,老擔心他下手沒輕重,“別壓實,就輕輕的。” “怕疼?又不是小姑娘,這點小疼都受不了?你偷拍人家的時候膽子不是很大嗎?犯了錯誤就要接受懲罰,不然長不了記性。” 鍾未時扁了扁嘴,求饒似的語氣,“我知道錯了,你輕點……” 顧禮洲勾唇一笑。 說是說懲罰,但他上藥的手指抖得不行,特別是擦破皮膚的地方,生怕真弄疼了小朋友。 替別人上藥比給自己上藥恐怖多了。 鍾未時的右眼閉著,左眼睜開一道小小的細縫,顧禮洲擦藥時的表情凝重到仿佛是在做一台不得了的手術。 看見他的嘴唇一點點靠近,鍾未時嚇得趕緊閉上了眼睛。 溫熱的呼吸從臉頰掃到眼尾,塗過藥水的地方感覺涼涼的。 耳畔還有路人經過,踩在枯葉上的沙沙聲。 鍾未時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薄荷味,像極了小時候吃過的某種水果硬糖。 葡萄還是水蜜桃? 注意力完全都在別的地方,傷口的刺痛感也變得微乎其微。 “別睜眼啊。”顧禮洲說。 鍾未時以為他要貼創可貼,抿嘴笑笑,特別乖順地“喔”了一聲。 下一秒,聽見了相機的哢嚓聲,以及顧禮洲肆無忌憚的笑聲, “還偶像派呢,簡直醜爆了哈哈哈哈哈——等將來你火了以後我一定要把這張照片放出來給你的粉絲們看。” “……”鍾未時攥緊了拳頭。 穩住穩住。 殺人犯法。 - 皇甫強他們各個都是被爸媽拎著耳朵帶回家的,一頓毒打少不了,生日聚會的事情隻能推遲到陽曆再過。 “我就請你吃頓晚飯吧,你想吃什麽?”鍾未時把藥盒全都裝好塞回袋子裏。 顧禮洲:“隨便。” 隨便的後果當然就是被鍾未時帶進一家看起來就是食品衛生不合格的蒼蠅館子。 牆上滿是油煙,但看起來生意不錯,十來張方桌根本不夠坐。 好幾個光著膀子的男人圍坐在一起,邊喝酒邊抽煙,桌上的龍蝦已經剝掉了一大盆,坐姿張揚,就差沒整個躺椅在那擺著。 整間屋裏就那一桌最鬧騰,店裏的幾個夥計忙得汗流浹背。 老板娘熱情地招呼:“隨便坐隨便點啊,看好了叫我。” “那那那!”鍾未時看見一對起身離開的情侶,趕緊推著顧禮洲的肩膀過去搶位置。 大概是聞見了飯菜的香味,顧禮洲的肚子也不爭氣地叫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