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顧禮洲第一次細看鍾未時的長相,勾人的桃花眼,鼻梁很高,鼻尖上還有一顆小痣,剛含過冰沙的嘴唇濕潤泛紅。 他的五官輪廓很深,略微上挑的眉峰淡化掉了他眼中的稚氣,再加上臉上的傷口,不說不笑的時候其實還帶了點痞氣,但一旦笑起來,眼睛就化成了彎彎的小月牙。 挺有感染力的笑容。 鍾未時望向前方時,顧禮洲的觀察稍微大膽了一些。 他發現男孩的耳廓很紅,突起的喉結上下滾了滾。 從飯店到家裏路程挺遠,顧禮洲記得白天坐在出租車上的時候一會一個紅綠燈,等得很不耐煩,可這會聊著聊著,就看見了公寓樓頂的巨型鍾擺。 “到了欸。”鍾未時嘿嘿一笑,轉著手上的塑料袋。 “嗯。”顧禮洲也笑了,“到了就到了唄,我也是往樓上走的啊。” 鍾未時點頭,感覺一股難以言說的氣息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這是認識這麽久以來,兩人第一次一起散步回家。 其實也不算多久,才幾個月,可卻有種認識了好幾年的感覺。 相互都摸清了對方的脾氣秉性。 出門時難受的腹脹感已經不知不覺地消失了。 鍾未時對著夜空打了個哈欠。 挺神奇的感覺。 像是春暖花開時嗅到了路邊丁香花的淡淡香味,像是走在小公園裏被一隻小貓咪友好地蹭了蹭褲腿,又像是清晨五點,呼吸著最清新的空氣,看著天邊的魚肚白一點點被染紅…… 總之心情很好。 鍾未時望著樓道裏的小廣告忽然就笑了,“欸,你還記得咱兩第一次在這裏碰麵的時候嗎?” 顧禮洲腳步一頓,模仿當時的口氣:“這玩意兒你貼的?” 鍾未時仰著腦袋大笑,“那會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是什麽好人?” 顧禮洲:“好人不好人的不好說,就覺得腦子肯定有點問題。” “滾。”鍾未時罵了一聲,“我當時就覺得你是被富婆包養的小白臉。” 顧禮洲笑笑沒說話。 鍾未時一愣,以為戳到了他的痛處,狐疑道:“所以你真的是嗎?大家兄弟一場,說出來我也不會歧視你的,改邪歸正就好。” “……”顧禮洲思忖片刻,“隻有我包養別人,沒人能栓得住我。” 回應他的是漫長的嫌棄,“咦~~~~” “咦什麽咦,不信啊?”顧禮洲慢吞吞地往上走。 “那你包養過人嗎?”鍾未時索性追問到底。 “怎麽,你想試試?”顧禮洲一挑眉。 鍾未時嚇得捂了一下小心髒,“我可不是那種隨隨便便的人。” “要是給你十萬塊,陪人睡一覺,你願意嗎?” “隻是睡嗎?” “你覺得可能嗎?” 鍾未時腦內出現了某些不堪入目的畫麵,臉頰漲得通紅:“我忽然發現你這個人的思想很肮髒啊。” “你沒回絕啊。”顧禮洲笑著說。 “i don‘t give a sleep.”鍾未時梗著脖子。 “什麽玩意兒?”顧禮洲嘴都歪了。 鍾未時一臉嚴肅:“我不給睡的。” 顧禮洲又是一陣爆笑,“小屁孩。”他推開門,走了進去,“晚安了。” “哦,”鍾未時擺擺手,“晚安。” 房門關上,鍾未時在門外駐足良久。 雖然隻是一個小小的玩笑,但他剛才的確衡量了一下十萬塊錢一夜劃不劃算這個問題。 大概因為問問題的人是顧禮洲,他自動帶入的就是顧禮洲的臉。 大腦給出的答案讓他覺得自己很齷齪。 鍾未時覺得顧禮洲可能並不相信他的那句“我不給睡的”,連他自己都不太相信。 但想法歸想法,底線是底線。 那麽底線究竟在哪裏? 啊啊啊啊—— 總之就是不可以! 回屋準備衝澡的時候,門外傳來了幾聲敲門聲。 鍾未時放下衣服,邊走邊說:“誰啊?” 並沒有人回應。 在他打開門的那一刹那,一道身影衝牆後邊蹦出來“吼”一聲,嚇得他驚叫一聲,連連後退。 “操!”鍾未時回過神來提起膝蓋頂在他大腿根,“你他媽嚇尿我了!” 顧禮洲揉了揉大腿,下意識地掃了一眼他褲。襠,“真尿了?” “滾!”鍾未時重新係好褲腰帶,“找我幹嘛啊?” “你不是要禮物嗎?”顧禮洲把新買的那本書遞過去,拍拍他的肩,“你白月光的親筆簽名,珍貴的全宇宙限量版,好好珍藏。” 鍾未時驚喜地接過,翻開封麵,看到一行瀟灑不羈的燙金色大字:to小畜生,很高興你能喜歡我。祝你生日快樂!星途坦蕩,初心不忘! 落款:你英俊又多金的爹 ——萬裏舟 顧禮洲垂眸看他,雙手交握於身後,昂頭挺胸,準備接受腦殘粉絲喜極而泣地跪拜磕頭。 他的心跳很快,衝破次元壁的那種興奮感已經衝上眉梢。 下一秒。 他聽見男孩氣急敗壞地大吼:“顧禮洲!你你你你,你幹嘛冒充他簽名啊!哎喲——” 這是出乎顧禮洲那一百種幻想的第一百零一種反應。 他瞪圓了眼睛,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來也下不去,窒息般的感覺席卷了他。 這時候難道不應該用顫抖地雙手握住他,和他相認,然後申請一個沾沾喜氣的擁抱嗎? 不合邏輯啊! 一定是哪道步驟錯了。 他瘋狂地扣住鍾未時的後腦勺,急得指尖直抖:“你你再仔細看看,仔細看看啊,萬裏舟親筆簽名!你不是認識他的字體麽?你就看看這個筆鋒,嗯?有沒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鍾未時看都懶得看,想當年他還冒充古仔的簽名賣錢呢,這點小把戲也敢拿出來秀,是拿他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嗎? 鍾未時嗬嗬一笑,撣開他的胳膊:“看個屁看,你腦子有坑是不是?你見過哪個作者罵自己粉絲畜生的?這種簽名,給我十分鍾能寫出一打。” 顧禮洲的表情像是吃團子噎住了。 無言以對。 他試圖登錄微博證明自己的身份,結果係統提示密碼錯誤。 腦殘粉絲嗤笑一聲,“嗬嗬。” 顧禮洲設密碼向來隨心所欲,所有賬號密碼都記錄在一本筆記本上,放在b市沒帶過來,又因為換了手機卡,一時半會也沒辦法用找回密碼的方式重新登錄。 他深呼吸了兩下,盡可能地挽救局麵:“你等會你等會,讓我再想想啊,我再想想……” “你可拉倒吧,你要是萬裏舟,那我就是首富的兒子。”鍾未時覺得這人簡直病得不輕,拍拍他肩膀,語重心長,“回家洗洗睡吧,夢裏什麽都有。” 著名作家萬裏舟掉馬失敗,氣得胸悶氣短,呼吸急促,臉頰泛紅,甚至覺得有必要叫輛120搶救一下。 鍾未時倒是掃到了他手裏的黑色禮品袋。 “這什麽呀?” 情節已經完全脫離了顧禮洲當初的想象。 他把袋子往鍾未時胸前一拍,語氣不善,“明知故問。” 鍾未時嘿嘿一笑,把袋子裏的東西拎出來。 一個長方形的精美小禮盒,銀灰色包裝,左上角還用深藍色綢緞綁了個蝴蝶結。 打開包裝,鍾未時驚喜地“哇哦”了一聲,這點倒是沒有出乎顧禮洲的意料。 他依舊反握著手,狀似不經意地問:“喜歡嗎?” “喜歡!”鍾未時摸了摸光滑的表盤,“超喜歡!” 顧禮洲嘴角一勾,這才覺得堵在胸腔裏的那口氣緩了下去,“那就戴上試試看唄。” 鍾未時小心翼翼地把手表從盒子裏取出來,“這還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戴手表呢!” “是嗎?”顧禮洲眉毛一挑。 鍾未時轉了轉手腕,360度無死角地展示著新禮物,“怎麽樣?像不像是上流精英。” 顧禮洲撲哧一笑,“像神經病,你都可以上廣告電視台當模特了。” 鍾未時立刻模仿廣告語氣:“八星八箭鑽石鑲嵌,經得住時光的考驗!今天我們不要3999,不要2999也不要1999,隻要999!” 顧禮洲趴在沙發上笑得肩膀直抖。 兩個腦袋湊在一起研究了一會說明書,調整好時間。 鍾未時愛不釋手地來回翻看,心裏美滋滋。 有時候在劇組拍戲不能帶手機,有了手表就方便多了。 “我也是有手表的人了。”他抬起胳膊,“是不是特有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