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雕。”  “滾!”  這天機場的確有明星出現造成了不小的轟動,不過不是鍾未時,而是一個剛從一檔選秀節目中c位出道的藝人。  鍾未時第一次親眼目睹粉絲接機的場麵,數不清的、舉著燈牌和橫幅的粉絲蜂擁而至,他們聲嘶力竭地喊著藝人的名字,讓他多吃點,多注意身體。  像是微博上的土撥鼠尖叫。  顧禮洲將他後擰的腦袋又給轉了回來,“別看了,好好珍惜還能跟男朋友穿情侶裝走在大馬路上的日子吧。”  鍾未時嘿嘿一笑。  鍾未時第一次坐飛機,像是準備春遊的小學生,從候機大廳到機艙,全程沒消停過。  把顧禮洲的相機拍沒電之後開始品嚐飛機上各種免費果汁,就連上完廁所回來都要驚歎一番:“哥!飛機上的馬桶吸力也太強了吧!像是要把人吸出去一樣!那些屎啊尿的都去哪裏啦?會不會有人走著走著,從天而降一坨粑粑?”  “…………”  顧禮洲迎著四麵八方獵奇的目光,真想裝作不認識他,最後還是耐心解釋。  “排泄物由高壓氣流傳送到飛機的存儲箱裏,等飛機降落之後,再由地勤人員處理,不會半空降落的。”  鍾未時“哦”了一聲,“就這樣啊?”  顧禮洲看著他,“你好像很失望?”  鍾未時不敢承認自己剛才已經腦補了顧禮洲被粑粑砸到的場麵,咬著嘴唇望向艙外如仙境一般綿延不絕的雲層。  “你朋友真可愛。”坐在顧禮洲邊上的一位阿姨笑著說。  顧禮洲抿唇一笑,心說那可不。  飛機起飛時已經是下午三點,他們在天上飛了兩個多鍾頭,雲層從棉花糖一樣的純白變成了淡淡的金色,視線也漸漸模糊起來。  顧禮洲的腦袋斜斜地靠在鍾未時的肩上。  睡著了。  鍾未時悄悄地牽起他的手,十指緊扣。  熟悉的觸感,熟悉的溫度。  二十年前,那個被人扔在福利院門口哇哇啼哭的小孩,能想象自己有朝一日也會成為被人摟在懷裏珍惜嗎?  八年前,那個跟奶奶一起翻垃圾桶的小屁孩,能想象自己能坐上飛機去另外一個大城市嗎?  五年前,那個一下火車就趕上瓢潑大雨,渾身濕透的少年,能想象自己未來可以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嗎?  一年前,那個在清風苑裏迷路的男孩,能想象到自己會和那個低頭刷新聞的老男人在一起談甜甜的戀愛嗎?  這個世界有太多太多的美好。  他的生活也因為有了顧禮洲的加入,變得更加有滋有味起來。  飛機穿過翻湧的雲層,就像是穿越到了另一個世界。  航班準時降落。  b市航站樓裏的溫度明顯要比譽城低很多,鍾未時上了個廁所,出來時被顧禮洲勒令穿上外套。  “別感冒了。”  “不可能!我體質好,都好多年沒發燒感冒了。”鍾未時嘴上說著,還是乖乖穿上外套,屁顛屁顛地跟著顧禮洲去大廳等行李。  出機場,正巧趕上下班高峰,街上有些擁堵,兩人等了好一會才打到車。  鍾未時歪著腦袋向外張望,感受著這座城市燥熱的空氣。  b市的環境和譽城市中心相比更為繁華,街道寬敞,人流量也多,但每個人看起來都行色匆匆。  “你家還有多久才到啊?我有點餓了。”鍾未時說。  顧禮洲掃了一眼窗外的街景,“快了。”  紅綠燈太多,這個“快了”又是足足半個鍾頭,鍾未時直接躺在顧禮洲腿上睡著了。  車子停在一個鬧中取靜的別墅區大門前,保安攔住了不讓進。  顧禮洲這才推醒身上的那位。  距離顧禮洲在自助餐廳說出“我有大房子”這句話時已經過去好幾個月。  當時鍾未時的腦海裏自動浮現出一棟鄉下地方祖傳的、牆麵斑駁、岌岌可危的老房子,門口可能還躺著一隻懶洋洋的土狗在曬太陽。  哪怕到了b市,看到了繁華的街景,他也隻是把鄉下的土房子改成了城裏的商品房,麵積撐死了100多平,四周眺望都是鱗次櫛比的房屋,毫無美景可觀賞,空氣估計也不夠流通。  所以當他在一棟自帶泳池和花園、充滿現代設計感的豪華大別墅前站定時,血液仿佛凝固了。  “這,這這這……這你家啊?”鍾未時結巴。  “不然呢?”顧禮洲一人拖著兩個行李箱往裏走。  鍾未時和別墅深情對視良久,腦海裏不知怎麽的,飄過一句話——貧窮完全限製了你的想象力。  別墅是三層的,以鍾未時的詞匯量隻能想到“洋氣”“高大上”“氣派”這類的詞,以及一聲發自內心地感歎:“哇哦——”  別墅整體設計充滿創意,不像普通房子那麽方方正正,建築外立麵結構豐富,錯落有致地疊加在一起,主題色調偏深灰,又運用了許多木飾做點綴,造型簡潔,但很有層次感。  別墅左側有一個長方形泳池,邊上被巨大的草坪和許多觀賞綠植包圍,右側是車庫、花園。  暮色降臨,太陽鑽入西邊的角落,雲彩被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粉,背景是一片無際的藍。  鍾未時望著眼前的一切,感到不可思議,仿佛魂穿動漫世界。  顧禮洲用指紋解了鎖:“進來參觀參觀。”  不是看看。  是。參。觀。  鍾未時同手同腳地走到門口往裏探看,仿佛是參加變形記的貧困山區小少年,對這片區域既充滿好奇又十分拘謹,雙腿僵在原地都不敢往前邁。  透過落地窗能看到屋外的小花園裏擺著一套木質桌椅,桌麵還鋪著淡色的桌布。  他的好奇心立刻活躍起來:“那桌子放外邊,下雨天不會濕掉嗎?”  顧禮洲點開一個app,隨手點了幾下,合金製的防雨頂棚從二樓窗戶位置緩緩延伸出去,像卷簾門似的,直到遮住桌椅。  鍾未時的腦海中再次飄過了那行憂傷的文字——貧窮限製了你的想象力。  “係統裏可以設置在溫度達到多少度的時候開啟遮光防護,下雨天它也會自己跑出來的。”  “噢。”鍾未時再次失去語言能力。  真是科技改變未來。  屋裏太久沒有人住,空氣裏透著一股子粉塵味,顧禮洲把掃地機器人拖出來打開,然後在玄關處給他找了雙拖鞋,“你想吃炒飯嗎?”  “隨便吧,吃什麽都行。”鍾未時覺得炒飯這種東西都已經配不上這麽奢華的豪宅了,怎麽著也得是鮑魚海參?  好吃麽?  沒吃過。  在這一刻,他才真正意識到,他是在跟一個貨真價實的土豪談戀愛啊!  想想當初他都對顧禮洲做了些什麽蠢事……  應聘治安巡邏保安?水果裝配員?還讓人家去樓下成美十字繡裏當技術工人……把路邊電線杆上的重金求子小廣告發給他。  顧禮洲的脾氣到底是有多好才沒有當場撕了他,到底是有多喜歡他才會留在闌珊公寓那個不到15平方的小臥室裏,和他搶一塊毛巾,一個靠枕,一顆草莓……  “你家是不是拆遷戶啊?”鍾未時想了想又自己否決了, “拆遷也不可能拆到這麽好的豪宅啊,你買彩票中獎了!?”  顧禮洲哀歎一聲。  他在男朋友心裏究竟是個什麽形象啊,寧可相信他買彩票中獎都不願意相信他就是萬裏舟!  還沒等他開口,鍾未時的注意力又被其他東西吸引,兩眼放光道:“哇哇哇!……這電視機尺寸好大啊!”  顧禮洲笑著扔給他一串鑰匙:“你隨便看,冰箱裏都空了,我去超市買點東西,很快回來。”  鍾未時“噢”了一聲,顧禮洲脫了外套,小跑出門。  客廳仍然以白色與灰色作為主色調,裝修走簡約風,每樣家具看著都充滿時尚感,和顧禮洲給人的第一感覺很像,幹幹淨淨,就是有點冷淡,少了點人氣。  樓梯是鏤空旋轉式的,牆上掛了一些他看不懂的壁畫,看著挺高級。  二樓的房間都沒有鎖門,依次是書房、衣帽間、臥室,樓梯的另一側是客臥和健身房。  鍾未時在臥室外的陽光房裏發現了一張太空按摩椅。  他能想象出顧禮洲大冬天躺在椅子裏邊曬太陽邊按摩時候的畫麵。  不愧是老男人,真會享受生活。  他翹著腳丫子在按摩椅裏躺了一會,又被電視櫃上的兩張木質相框吸引。  其中一張應該是顧禮洲的大學畢業時拍的,四個穿著黑色學士服大男孩在校園的某個角落,背景是一片滿是爬山虎的牆壁。  他才知道,原來二十多歲的顧禮洲長這樣。  和邊上的幾個大男孩一樣,留著幹淨利落的短發,身型比現在清瘦,皮膚是幾個人中間最白的,他們將學士帽高高拋起,在陽光下笑得特別燦爛。  另一張照片則是全家福,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他的父母和爺爺奶奶,看麵相都挺和善,特別是媽媽,擁有一對漂亮的瑞鳳眼,顯年輕,感覺和他上回在清風苑見到的時候差不多,隻是換了個發型罷了。  顧禮洲和他爸爸簡直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圓桌上擺著一個生日蛋糕,從蠟燭的數字可以看出來他當年12歲,這張照片的像素也很一般,畢竟有一定年頭了。  這張照片的背景特別眼熟……那塊極富年代感的方形掛鍾。  這不就是闌珊公寓301麽!  顧禮洲在生鮮區買蝦仁的時候收到了鍾未時的信息。  -你什麽時候回來呀?  -這麽快就看完了?  -還沒,但是我一個人在家沒意思,很多東西都不會用,你在哪呢?我過去找你吧。  顧禮洲笑著發了個定位過去。  -我在二樓買菜。  -ok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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