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像是無家可歸的小貓受驚的摸樣。陸梟笑了笑,裝作沒有看到紀澤耳朵紅紅的樣子,繼續將他的被子套好。誰說呢,也許,將來,我也會用得到這床被子,還是整理得結實點好……氤氳開來的熱氣,蒸騰起來的熱水,從花灑下淅淅瀝瀝地流下來,滑過紀澤瘦削結實的身體。水的熱度,帶走了白天沾染上的塵土,還有一天的疲憊。不是沒有過疲倦的時候,在警校時,紀澤有過負重五公斤日夜兼程行軍的經曆,後來當了臥底,為了盡量入了沈叔的眼,什麽苦活累活沒做過,半夜起來接貨,他也是一聲不吭。隻是,今天對著陸梟,他卻有莫名其妙的感覺,摸不清,看不著,陸梟的實力有多少,他無法估量。沈叔雖然是個老江湖,而紀澤卻可以敏銳地察覺他的手段心計和意圖,隻是,對於陸梟,他知道有種危險的感覺,也知道陸梟絕對是個不簡單甚至比謝九還厲害的角色,但是他這次的確是無法摸透,就是感覺,仿佛也在沉穩溫和如平靜的大海的陸梟麵前,失去了神奇的功能。才第二次見麵而已,陸梟是個危險,但那也是一個危險的契機。三年都過了,不怕再熬一陣子。水順著紀澤清秀的麵龐流淌著,模糊了他的麵容五官。長長的睫毛溫順地貼著,看過去有淡淡的陰影。更是讓原本就秀氣的紀澤看起來有種朦朧的美感。紀澤突然睜開了雙眼,讓他身上柔弱的清秀之感刹那褪得一幹二淨。被水打濕而搭下來的劉海下,黑澄澄的眼眸清亮逼人,燦若繁星,不再是麵對陸梟時的溫和沉默,內裏的堅毅,剛不可奪其誌。陸梟,陸升,陸氏集團,我一定會順利完成組織的任務,重新穿上警服,回到警部。陸梟在自己的衣櫥裏掏了掏,終於找到算是比較滿意的一套睡衣,打算給紀澤送去,臨出門前似乎又想起了什麽,折回來,將一管膏藥攥在手裏。貝殼貓緊緊地黏在他腳後跟,一刻不離。見陸梟似乎忙忙碌碌對自己沒有搭理,很是不滿地跳到他拖鞋上不安地撓了撓,陸梟低頭打趣道,“嘿,貝殼,怎麽了,你吃醋了?是因為紀澤麽?他可不是一隻貓,你不必擔心自己的寵物地位,那很牢固。”陸梟輕輕扣了兩下門,卻無人應答,雖然,他知道這很不禮貌,不符合小時候他母親對於“進人房間前要敲門取得同意”的教養,但是,本來,他陸梟就不是個遵紀守法的好人。於是,他覺得自己既然已經敲過了,那就可以進去了。輕輕地打開門,貝殼從後麵越過他躥進門縫裏去。床頭燈亮著,但是人不在。水聲稀裏嘩啦地從浴室裏傳來,隨即消失了。看來,已經洗完了,正好。紀澤很是喜歡洗澡,尤其是熱水澡,於是等他舒舒服服地衝了個澡,並且在熱水下興致勃勃地對自己的臥底計劃充分計劃了一遍,然後,他才發現,自己連個換洗的衣服也沒有,更別提睡衣了。隻好裹了浴巾出來。當然,從浴室一出來,發現自己的床上坐了個人,難免會驚訝,“梟哥,你怎麽……”陸梟此刻把自己的睡衣放到了一旁,抱著貝殼不讓它去踐踏紀澤的新被子。聽見浴室門拉開的聲音,便見到了一個仿佛從熱水裏滾出來的人。赤裸著白白的上半身,濕濕趴趴的頭發,顯得愈發精致的臉卻是紅紅的,周身氤氳著熱氣,似有若無的沐浴露味道在房間滿滿的暖氣裏散發開來。這是陸梟特意為紀澤選的,檸檬薄荷的味道,因為,他第一眼就覺得,紀澤像株青蔥的薄荷草。此刻,這種清新的味道,卻仿佛正在撩撥著自己。暖氣,好像真的開得太大了點……陸梟隻覺得心頭一熱,喉嚨幹燥得說有些澀澀起來,“啊,我想你肯定沒有穿的睡衣。連換洗的衣服都沒有,先穿著我的吧。你不介意吧。”眼神卻不自覺地在紀澤清晰的鎖骨上流連。紀澤雖是有點尷尬,但大家都是男人,袒胸露乳好像也沒什麽。房間隻開著一盞柔柔的床頭燈,看不太清陸梟的表情,卻直覺有過於灼熱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於是,原本就被熱水衝地泛紅的肌膚,更是感覺要燒了起來。“怎麽會介意,我不是還收過梟哥你的手套麽?”紀澤略尷尬回答道,接過陸梟遞來的睡衣,趕緊就將上衣套在了身上。陸梟收斂了下心神,又恢複了他老神在在的悠閑摸樣,將手裏的藥膏遞過來,對著兀自有點尷尬到不知道說什麽的紀澤道,“來,這個凍瘡膏很好用,洗澡之後,或者晚上睡覺前洗個手然後塗上去,明天早上肯定會好一點。”分明是一雙漂亮的手,欣賞起來,絕對稱得上是賞心悅目,幾個紅紅的凍瘡礙著了陸大少的眼,已經有點嚴重了,想到紀澤晚上肯定是撓得厲害,有的已經破了皮。於是又叮囑道,“這個摸上去很清涼的,可以止癢,不要用手撓,越撓越癢,要是破了可能會留下疤痕。”陸梟溫言道,語氣仿佛在是哄生病了卻不吃藥的小孩子。紀澤隻覺得自己哽咽了一下,已經有多久了,好像都模模糊糊地不記得了,是多久之前,還有人在自己病痛的時候溫和地關心提醒?紀澤覺得剛剛才為自己佇立的圍牆又缺了一個口子,有一股風正悄無聲息地往裏吹著。望著陸梟笑意盈盈的眉眼,一派清朗宛如春風。也許,他並沒有那麽壞,也許他本質還是很可以的。起碼他愛貓,對小動物很好,對剛剛認識的人,比如自己都可以無微不至的關心。而紀澤可不覺得,陸梟可以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麽好處,收買下屬的手段很多。也許,自己可以在配合任務的時候爭取讓他少放點錯,在牢裏好好改造之後重新做人。想到這裏,紀澤覺得這真是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於是連眉角都沾染上喜悅,對陸梟道,“梟哥,我又不是小孩,不用這麽用心關照的。你可別忘了,我是你的保鏢。”陸梟看著他烏黑鋥亮的眼睛,隻覺自己似乎觸到了天上最亮的星辰,加大了笑容,回道,“正因為你是我的保鏢我才必須更加細心照料你啊,你好,我才會好,不是麽?”又接著問道,“有沒有要換洗的衣服,可以先穿我的,已經派人把你的東西送過來了,明天應該可以全部拿過來了。”“都聽梟哥的安排。”恰到好處的禮貌與笑容,紀澤相信自己做得無懈可擊。躺在柔軟的床鋪上,厚實的被子似乎還帶著太陽的味道,蓋在身上暖烘烘的。不像自己一個人暫時租的地方,雖然寬敞,但是總覺得少了幾分人氣。這是一個安靜的冬夜。紀澤雙手交叉放在腦後,湛藍的天空沒有星辰也沒有雲嵐霧靄,深遠無比,像一塊可以鋪天蓋地的藍色絨布。看著看著,仿佛要被吸進去了一般。明天,又會是新的一天。陸梟此刻卻難得失眠了,紀澤,現在,就住在自己隔壁。想到他剛才穿著自己衣服的樣子,雖然紀澤的身高也絕對超過了一米八,但自己將近一米九的身材,衣服穿在他身上明顯是大了一號,有點空蕩蕩的,露出分明的鎖骨……陸梟怎麽覺得,似乎,比沒穿衣服的時候更加吸引人……明天,會是更好的一天。陸梟將睡得極不安分的貝殼摟進自己的咯吱窩,在黑暗裏自言自語般地問道,“貝殼,你不是一向我喜歡什麽你就喜歡什麽的麽?為什麽對紀澤這麽不友好啊?這可不是一隻有教養的貓的氣度……”紀澤,紀澤。原來真是有這樣一個人,你稱他為,一見如故,再見傾心。第6章 …紀澤難得地一覺睡到天亮,起來時,隻見床頭櫃上正放著一條牛仔褲和一件墨綠色的毛衣,看上去柔軟異常。好像,這個陸大少爺對毛衣格外偏愛,兩次見麵都是穿著毛衣,這個給自己的衣服居然也是。天生瘦削的身材,紀澤自覺穿上去雖然沒有陸梟模特般的感覺,但也算是精神。隻是,是不是自己累了太久了,居然一個溫暖的被窩讓自己都察覺不到有人進來。紀澤不禁暗自懊惱,一個優秀的臥底,應該具備足夠的警覺。這個真的是一個太陽一出來就可以望到陽光的房間,天花板上,正有淡淡的陽光斜斜地透進來。紀澤洗漱完畢倒不著下去,樓下有熙熙攘攘的聲音,紀澤拉開窗簾一角,外麵正停著一輛卡車,阿達正與工人一起將各種鮮花從車上卸下來。當然,紀澤一眼就望見陸梟穿著黑色毛衣的寬大背影。司機大聲囔囔了一句,“今天的貨就這些了!裏頭沒有了!老板點點!”陸梟優雅地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司機小點聲。紀澤皺了皺眉,阿達和他自己都在樓下,貝殼也應該不會睡懶覺,他這是,怕吵到自己麽?紀澤突生惴惴不安的感覺,他能察覺到陸梟對他的好,即使他們到今天才認識第三天。但是,這好似乎也太,好像過了一個該有的度。這不得不讓紀澤心生提防。撫手摸了摸消下去很多的凍瘡,也許,他真的是一個比較懂得關心別人的人。不過,無論如何,自己決不能掉以輕心。收起方才的各種不安,紀澤迅速調整好自己的最佳狀態,扭開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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