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今年的交易都不太順利?”昆威瞄了一眼陸梟倒茶的動作,先給自己倒無可厚非,可第二杯卻是給自己的“貼身保鏢”,哪門子的規矩?陸梟倒是渾不在意,“這幾年,查得是越來越緊了,沒辦法,白粉的生意一直不好做不是麽?”昆威頗是讚同地點點頭,“我這把老骨頭也是越來越幹不動了。金三角的貨一直主供亞洲,金新月的貨一直供歐洲,南美貨給美洲。但是,泰國中國政府配合聯合國一直在打壓金三角的鴉片貿易,我們是越來越難做的。貨要是能越過地界進入歐洲市場是難上加難。”紀澤卻是一直努力壓製著內心的真實想法,倘若不是有政府和聯合國一直打壓,那麽你們這些毒梟和毒販要將多少的罌粟從這裏帶出金三角禍害多少人?種罌粟的平民沒有錯,錯的其實是自己麵前的昆威和坐在身邊的陸梟這樣,聯合著製毒販毒的人。如果沒有好好引導這裏的人,那麽他們永遠隻能成為毒梟毒販毫無意識的工具。虧這兩人還能悠悠哉哉地坐在這裏品著昂貴的茶葉談論毒品的銷量問題。紀澤隻能保持麵上的淡然無痕,抬手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茶香撲鼻,卻難以掩蓋心中的怒氣。第53章小油燈將吊腳樓的一個房間照得朦朦朧朧又昏暗。然而,這已經是特殊優待了,在這個還沒通電的緬甸小村寨裏,一入夜便是關門睡覺,唯一閃亮著的,隻有天上的群星和草甸裏的螢火蟲。偶爾有山風吹過,從四麵打開的竹樓裏貫通,讓人感覺舒服清涼得不得了,然而這也是偶爾罷了。就是連陸梟都拿著大蒲扇有一下沒一下的給自己扇風。這裏的條件,還真是讓人有一夜回到解放前的感覺。吃過晚飯之後,陸梟就已經脫得隻剩一條短褲了,腿毛手毛旺盛,索性拿來當擋蚊子的天然遮蔽。再加上房間裏一直點著驅蚊的蚊香,倒也還好就是熱得讓人受不了。另一張床上的紀澤可就沒那麽好過了,本身就對炎熱的夏天沒有什麽抵抗力,更何況是這樣悶熱潮濕的東南亞熱帶雨林裏。更加可惡的是,紀澤在竹板製成的床上轉了個身,看著長手長腳躺在隔壁不遠處的陸梟,悠閑地搖著手上的大扇子,似乎這裏的毒蚊子對他一點困擾都沒有。咬牙切齒地抓了抓手上凹凸不平的手臂,紀澤心裏憤憤不平地想,為什麽蚊子就咬我一個人!陸梟將扇子換了個方向,同樣將身子側出來,對上紀澤籠罩在昏黃燈光中的臉。光潔如玉,眉目如畫,卻又好似要被這暗淡的油燈光模糊去一般。隻剩一對漆黑的眼睛又亮又圓,勝過窗外繁星萬千。一時之間,心軟得不行,所有的心情仿佛都被紀澤這亮亮的眼神照成了棉花糖,又柔又甜,入口即化。當然,一心陷入粉紅心情的陸梟同誌沒有體會到某人閃亮亮眼神的深意——那是對蚊子沒有攻擊陸梟的深深的羨慕嫉妒恨。於是,陸梟就這麽嘴角噙著笑意,眼裏泛著愛意,一瞬不瞬地看著伸出頭來,盡量對著窗戶風口的紀澤,陷在燈光裏的表情是紀澤初見陸梟時的溫柔如水。饒是如今跟陸梟混到熟得不能熟的紀澤見那人一直用這麽意味不明的眼神盯著自己,紀澤也怪不好意思地又轉了回去,竹床發出“吱嘎吱嘎”的響聲。心靜自然涼,就當是給緬甸蚊子做貢獻了,紀澤閉上眼睛靜靜地想。卻又感覺原本有點亮光的上方突然一黯,再睜開眼卻是陸梟笑盈盈的臉,英氣十足的五官被他的笑容浸潤得柔和起來。紀澤卻是下意識地往臉上一抓,因為他感覺鼻頭癢了起來。也不知道是因為蚊子,還是因為陸梟的突然靠近——他的身上總是帶著若有若無的煙草味。陸梟卻是一把按住那隻不安分的手,而後仔細一看,倒吸了口涼氣,想笑卻又憋著地問道,“阿澤,你怎麽被咬成了這樣?”除開穿著衣服的地方,手臂上腿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紅包子,又因為像這樣濕熱叢林裏的蚊子的確夠毒,一個個包子都快趕上拇指頭大小了。再加上這麽熱的天氣,汗水不停地流,難怪一向安靜的紀澤會到現在還沒睡著。“我可能還沒遇到螞蝗,就要被緬甸的蚊子咬死了。”紀澤難得垂頭喪氣地說道,他的體質難道格外招蚊子,拚著命也要往自己身上招呼。陸梟將口袋裏的清涼油掏出來,隨即又想到什麽,“唔,先別抹,阿澤,我去問問。”說罷下樓去了。沒過多久,陸梟略帶興奮地上來,一邊往自己身上套衣服,一邊叫道紀澤,“走吧,阿澤,帶你去個好地方。”出了吊腳樓,陸梟同紀澤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寨子後麵的林子裏走去,身後還跟著幾個拿著槍的緬甸人。紀澤疑惑地看了眼身邊的陸梟,“我們這是要去幹什麽?”也許又癢又熱,不過再躺一會兒他可能就可以睡過去了。陸梟卻是一把將紀澤的手牽住,不容掙紮地緊緊握在自己的手心裏,“跟我走就是,阿澤。”四周都是黑黝黝的樹林,茂密的樹木遮蔽得頭頂隻窺見星光點點。一層又一層的葉子在甚少見天日的樹林裏腐敗而去,散發著古怪的味道,間或有淒厲的鳥鳴劃破夜的寂靜。是有點陰森恐怖,紀澤卻是全方位地調動自己的警戒,因為在這樣暗無天日的樹林裏要是遭到什麽人或者野獸的攻擊防不勝防。陸梟似乎感受到他的戒備,握著他的手緊了緊,用手指輕輕在紀澤的手心裏擾了下,“放心,阿澤,有人跟著,沒事。”愈走卻愈感覺到空氣流通,直至走出小樹林子,豁然開朗起來,原來是條小河,河的對岸也是一個漆黑的樹林,不遠處是巍峨的高山聳立。整個星空幹淨剔透,清澈無比。河邊不時有晚風吹來,絲絲涼意,拂麵而過,紀澤頓時覺得方才的煩熱躁動被吹得一絲不剩。“我們是要來這裏遊泳?”紀澤的眼裏躍躍欲試。陸梟放開他的手,微笑著道,“我更願意稱之為鴛鴦浴。”無視,紀澤直覺選擇這一對策,邊將上衣脫掉,邊往河邊走去,星光下,修長如玉的背影像是童話裏走出來的人,卻又透著那麽一股倔強以及傲嬌。陸梟先是摸著下巴笑嗬嗬地將目光在紀澤的背上駐足了許久,直至某人已經“噗通” 一聲下了河,這才不緊不慢地將自己的衣服也脫掉,健壯充滿著力量。這條小河清澈見底,並沒有多深,頂多到胸膛,水下的小草小魚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但是水流又不急,水溫冰涼,真的是非常適合遊泳。在水裏像條失水多時的魚一樣翻騰了半天,紀澤一把從水下躍起。全身上下掛滿了水珠,盈盈潤潤,連眼睛都仿佛被染上了一層水色,在陸梟眼裏看來就像條從遠處遊來的美人魚。這隻美人魚還十分沒有自覺地用雙手撫了撫麵上的水珠,搖了搖腦袋,黑發上的水濺地到處都是,臉上的神情滿意十足。似乎被這樣愜意的略帶點淘氣的紀澤蠱惑到了,陸梟原本笑意斐然的眸子一下子變得幽深起來,方才一下水還覺得冰冰涼涼的,現在卻又覺得火熱起來。見紀澤還想潛下去繼續遊,陸梟一把將抓住他修長的手臂,星光下,紀澤原本白皙的身子還留有蚊子叮過的痕跡,活像奶油蛋糕上麵擱了一顆顆草莓。在此時的陸梟看來,誘人無比,隻想著一口吞下去。陸梟極力克製著自己內心的湧動,眸色深邃,“阿澤,就在這裏吧,玩一會兒就上去,水裏可能有蛇得,現在可是夏天,冬眠的蛇都出來了。”紀澤不疑有它,隻覺得陸梟抓著自己的手比起剛才林子裏的溫度上升了許多,燙燙的,熱熱的,是要灼熱心頭一般。於是,甩開陸梟讓自己心煩意亂的大手,紀澤正色道,“陸梟,現在是什麽人了,說說,你到底來緬甸幹什麽的?”陸梟笑了笑,不甚在意,“來緬甸金三角麽,一是翡翠,二是海洛因,我不是珠寶商,你猜我來幹什麽?”紀澤抹了把臉,試圖看清陸梟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關於海洛因的玩笑,他們之間開不起。收起剛剛的愜意輕鬆,紀澤放在水裏的手緊緊地攥了一下,沉聲道,“陸梟,你要是真的來緬甸買海洛因,我會先殺了你再回去自首。”“這世上多少人販毒製毒,為什麽我陸梟就不可以從這裏買再拿去賣大錢?” 陸梟銳利的眸子緊緊盯著紀澤的眼神,同樣低著聲音嚴肅地問道。“製毒販毒,滔天大罪,陸梟,你何必再執迷不悟,我知道你聰明能幹,可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再說……”紀澤陣陣有聲道,從開始到現在,他從未放棄過自己心中的準則和大義,即使此刻身在緬甸的深山老林中,即使麵前的人是自從身份暴露後一路相持走來的陸梟。卻不知這樣的繃著臉神色肅然的紀澤在陸梟眼裏看來更是欲罷不能,這個人,怎麽可以用這麽好看的臉這麽明亮的眼睛,絮絮叨叨地企圖勸服自己?也許,用身體更有效果一些,陸梟狡黠地肆無忌憚地將眼神從紀澤潤濕的黑發掃到在水裏隱隱起伏的胸膛,精瘦卻不單薄的身子,因為連日的傷痛奔波愈發明顯的精致鎖骨。男人長成這樣真是犯罪,偏偏心裏嗨想著正義大公無私什麽的,陸梟歎了口氣,忍耐許久的耐心終於在紀澤不停地張張合合說著什麽“法律”“公正”“死罪”之類的話中爆發。即使是現在水裏的阻力對他來說也是不屑一顧,陸梟三步上前,輕舒長臂,將依舊沉浸在自己“正義”的勸說中的某人一把攬在懷裏。原本在冰涼的水中泡得肌膚也清清涼涼的紀澤一下子就落入一個滾燙的懷抱。一時之間,剛要出口的話音被咽回了肚子裏。隻是愣愣地被陸梟緊緊擁在懷裏,下巴靠在陸梟的肩上,遠處是繁星,是霧靄,是山巒,是看不到盡頭的漆黑樹林。陸梟一手擁著紀澤的腰,一手撫著他的後腦勺,柔柔軟軟的黑發,就像這個人的心腸。被水打濕之後更是觸手的滑膩,一如此刻陸梟的心情。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撫著紀澤的腦袋,陸梟索性靠在紀澤身上,轉頭視線對上紀澤白白嫩嫩的耳垂子,張口就是一咬。“嘶——”紀澤倒吸了口涼氣,並不是疼,而是被陸梟挑逗性的舔弄撩撥地心下一麻,身子一軟,要不是被陸梟又抱又摟地扶著,他這下絕對會摔到河裏去。陸梟放在被自己蹂躪成粉色的耳朵,湊到紀澤耳上聲音低沉充滿魅惑,“阿澤,告訴我,為什麽那麽人,你偏偏要勸我?你,其實一直是擔心我的,是不是?”紀澤紅著臉,僵著身子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想了想方才開口道,“因為,我是警察,所以我……你要是販毒,我……”陸梟卻像聽到了個冷笑話般輕笑一聲,“紀警官,這世間多少人販毒,你別揪著我不放啊——不然,我會以為,你是真的喜歡我。”乍聽到“喜歡”二字,紀澤隻覺得原本跳地快速的心髒卻陡然漏跳了一拍。陸梟將臉埋在紀澤肩上,深深地吸了口氣,仿佛是要從這個人身上汲取所有的力量,“阿澤,告訴我,為什麽,那麽多臥底警察我偏偏遇到你?為什麽,那麽多人,我偏偏隻喜歡膩一個人?”這世上有許多種感情緣起有因,卻偏偏愛情沒有。別說紀澤,就算是陸梟也不知道怎麽回答。千千萬萬個人,隻有一個紀澤,千千萬萬個人,他也隻喜歡這麽一個紀澤。天地間彌漫的星光都黯然失色。陸梟唯一能見到的隻有紀澤眼裏的那一抹,而映入紀澤眼簾的是自己避無可避的陸梟的情深無悔。因為陸梟說,“阿澤,從開始到現在,我一直喜歡你,從未變過,甚至可以說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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