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掌櫃哈哈大笑,說道,「小娘子可真會說話。你把老夫說得這麽好,老夫也不好給你壓價了。」又轉身去窗邊看了看寶石說道,「這三顆紅寶石質地一般,也不大,可貴的地方是光澤度還成,撐破天了就值個九十兩銀子。這顆祖母綠不錯,有光澤,透明度也好,嗯……就給三百兩銀子,如何?」


    這比陳阿福的心裏價位高得多,白掌櫃的確是個童叟無欺的好老頭,沒壓自己的價。以後還得跟金燕子說說,讓它嘴再癢都不要惦記這家店。


    但她總得再抬抬價才像談生意啊,總不能他說多少是多少。就笑道,「白掌櫃,我雖然不太懂這一行,但也知道祖母綠易損,不容易切割和打磨。這顆祖母綠已經成型了,直接就可以鑲在首飾上,是不是再高點?」


    白掌櫃道,「老夫給的價不低了。這麽辦,再多二十兩,不能再高了。」


    一共四百一十兩,很不錯了。陳阿福笑得眉眼彎彎,說道,「成交。」


    白掌櫃拿了兩張二百兩的銀票和一個銀錠子給陳阿福。


    出了小屋,白掌櫃笑道,「小娘子不買點首飾?我們銀樓的首飾可是相當不錯,價格也合理。」


    陳阿福摸摸那十兩銀子,便來到櫃台前,說買幾樣便宜的銀簪子。小二拿上來一個小托盤,陳阿福挑了四根雕了花的銀簪子,自己、王氏、張氏、陳老太一人一根,又給自己和王氏多一人買了一對銀丁香,一共十一兩銀子。


    白掌櫃打了個折,隻收了十兩。


    母子兩人謝過,出了銀樓。


    陳阿福四周望了望,這裏是定州府最繁華的街道,青石板路可並排過六輛馬車,兩旁的商鋪具是幾層小樓,裝飾得也極其華麗。


    斜對麵竟然是陳阿滿說過的霓裳繡坊。


    霓裳繡坊三層樓,黛瓦青牆朱色雕花門窗,四周還掛了幾串漂亮的燈籠和彩花,巨大的牌匾這麽遠也看得清清楚楚。


    她想著等明天拿了那幾樣玩偶再去那裏逛逛。


    她剛想轉過臉,又看到剛才碰到的陳老爺領著那幾個婦人出了霓裳繡坊,三輛馬車過去,他扶著老婦人上了馬車,那幾個人也依次上了車。


    哪怕隻見了兩短短的兩麵,陳阿福也能看出那個男人不光長得好,脾氣也好,態度溫潤,對老娘、老婆、女兒一臉的和顏悅色。


    那是假象吧?他對那個把他帶大又有了肌膚之親的女人,無情起來,心腸比石頭還硬。還好王氏老娘沒來,不然她得多傷心。


    陳阿福望著那幾輛馬車消失在車水馬龍中。


    陳大寶又扯了扯陳阿福的衣襟,喊道,「娘,抱抱,抱抱。」他一直擔心娘親懷裏的銀票,可娘親似乎一點都不在意,讓他很是著急。


    陳阿福把他抱起來,他對著陳阿福的耳朵小聲說,「娘,咱們快點找驢車回三姥爺家吧。娘身上有那麽多錢,別被人偷了。」


    陳阿福逗他道,「不吃館子了?」他們來的時候,陳大寶專門說了要去館子吃飯。


    陳大寶吞了吞口水,搖搖頭說道,「今天不吃了,咱改天再吃。」


    看到那幾人,陳阿福也沒有了繼續逛街的欲望,點點頭。她牽著大寶去不遠的一家小吃店買了兩籠小籠包子,拿出兩個母子一人一個,又招了一輛騾車。


    回到陳實家,剛剛午時,他們正在吃晌飯。


    請的人也來了陳家,是兩個十三、四歲的小子,他們正抱著一個大海碗坐在一邊吃著飯。


    陳阿福把包子從油紙包裏拿出來,一起吃了飯。


    飯後,陳阿福拿出一根簪子送給張氏。說道,「我去西大街轉了轉,在玉麒麟銀樓買的,三嬸兒別嫌棄。」


    張氏驚道,「天哪,你把鹵串秘方都給了我家,我們還沒有感謝你們,咋好意思再收這麽貴重的簪子?」


    陳實也幫著推拒,說「留著給大嫂戴」。


    王氏見女兒去了銀樓,便猜到她已經把寶石賣了。對張氏笑道,「阿福給你的,你就收著,我的定然少不了。」


    推了半天,張氏才高興地收下了銀簪子。


    陳阿福說自己累了,也沒幫忙,同大寶和阿祿一起回屋歇息。


    聽到兩個小家夥的鼾聲,她怎麽也睡不著,那張跟自己長得八分像的臉不時浮現在眼前。


    那個大些的姑娘,看樣子比自己小不了多少,說明陳家把王氏攆出門沒多久,他便娶了妻。


    想想那個珠翠滿頭十分有氣勢的貴婦人,還有那兩個綾羅裹身的嬌滴滴的小姑娘。再想想王氏揣著拖油瓶嫁入陳家,日夜辛苦供養著病秧子陳名,還有那個已經被欺負死了的傻阿福,陳阿福始終意難平……


    聽到院子裏王氏和張氏幾人的說笑聲,陳名和張氏爽朗,聲音要大得多。而王氏雖然也有笑聲,也要說話,卻要斯文得多。


    想到王氏,陳阿福的眼眶有些熱。十歲就被繼母賣給陳家當童養媳,一手把懵懂無知的五歲男孩帶成十五歲的風華正茂的少年,竟然還有了一個孩子。他們應該有一定的感情基礎吧?


    肯定有!不然也不會對他的親骨肉如此疼愛,那份愛甚至超過了兒子。


    不知是母子情,姐弟情,還是男女之情。最有可能的,還是蒙朧的愛的小火苗吧?


    她能夠身懷有孕,與那位小女婿也應該有過相互愛慕吧?


    隻不過,那個小女婿一中了舉人便翻了臉,她也被趕回了娘家,懷著身孕又被繼母賣了第二次。


    柔弱的王氏聰慧又堅韌,來不及悲傷和痛苦,又被嫁去了另一個陳家。她那麽痛快地嫁了,又挑中快死了的陳名,或許已經做好了當一個寡婦的準備,也為沒出生的孩子找到了一個合法的出身。


    真是……委屈她了。


    好在上天有眼,垂死的陳名竟然奇跡般地活了下來。他是個溫柔的男人,良善的君子。讓苦命的王氏有了依靠,也讓傻傻的小阿福有了一個雖然貧困卻溫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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