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喘著氣,心髒幾乎要跳出心口了,她已經快要跑不動了,一閃身躲進巷子裏,路邊磚頭隔出一個空間,她迅速蹲在那裏,這是有一次看到一群小孩玩捉迷藏時,一個小孩躲著的地方,即使是在白天,也不易發現這角落躲著一個人。


    剛蹲下,還沒平緩呼吸,眼前跑過一個人影,模糊的燈影下能看見他臉上的焦慮。


    她屏住氣息,用手緊緊捂住嘴,看著他跑出巷子。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敢呼吸,胸腔已憋得疼痛,側耳傾聽著,淩亂的腳步聲時近時遠的響著,最後終至消失。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渾身的汗都幹了,狂亂的心跳終於平穩,兩腳已蹲得發麻,她再也沒法忍耐了。


    巍顫顫的起身,扶著牆走出巷子,就著燈光慢慢的往回走。


    等她回到家,少不了又是一頓罵。


    「你一個女孩子家怎麽這麽晚才回來,都十一點多了,現在社會多亂啊!」嬸嬸皺緊眉頭叨念著。


    「老師留我們晚自息……」蘇以綿細聲說著。「而且,等公車等了很久……」


    「好了,不要再說她了。」奶奶出聲阻止。「以綿,快去洗澡準備休息吧!」


    她鬆了口氣,感激的對奶奶露出笑。


    洗完澡躺在床上,她迷迷糊糊的聽到叔叔嬸嬸在嘀咕著什麽。


    「少爺還沒有回來……先生和太太都在找……好像……晚上又出去了……聽說在門口待了很久……不知道去哪了……」


    他還沒有回來嗎?還在巷弄裏?是不是還在找她?


    月夜下他那張寫滿焦急的臉龐在她腦海裏揮之不去。


    他到底想做什麽?他不知道他讓她很煩躁很焦懼嗎?


    一邊胡思亂想著,她迷迷糊糊的睡著了,直到一聲清脆的石子敲打玻璃窗的聲音傳來,她登的坐直了。


    揭開窗簾的一角,看到月夜下一個少年揚手朝她的窗子再丟一塊石子。


    這次落在牆壁上,看來他是真生氣了,三更半夜的,一點都不在乎會吵到別人,見他又低頭找石子,嚇得她連忙打開窗戶。


    他仰頭看她,月夜下的他冷冽得讓她打了個寒顫,他的唇緊抿著,如刀刻的五官淩厲憤怒,他做個要她出來的手勢,她連猶豫都不敢,穿起拖鞋蹬蹬蹬的往外跑。


    月夜下,他高大的身影給人莫名的壓迫感,他狠狠的瞪著她,黑眸裏有什麽燃燒著,握緊的雙拳像竭力的忍耐著什麽,她下意識的退後一步,這樣的他讓她害怕。


    「好,很好……」他用鼻孔重重的哼氣。「你知道我找你找多久嗎?」


    她沉默著。


    「三個小時……」他從牙縫間擠出話來。「我整整找了你三個小時,像白癡一樣的找著,怕你出事,怕你遇到壞人,你到底知不知道!」


    見她仍是一言不發,他劍眉擰緊。「你知道的,你都知道是不是?這樣耍我你很得意是不是?你心裏是不是很高興?你說話啊!不要像個啞巴一樣,為什麽要這樣躲我,我很可怕是不是?我很討人厭是不是?」


    想到這些問題的答案,他越來越煩躁,氣悶的想找個出口發泄。


    她動著唇瓣,幾次要開口,在他暴烈的怒氣下又忍了下來。


    「說話,你給我說話,不要每次都像個悶葫蘆一樣。」


    他憤怒地叫囂,激動的想把她抓起來狠狠的搖一搖。


    「你……你到底要幹什麽?」月光下,她臉上寫著無可奈何和一絲惶恐。


    他真的火了,幹脆把壓抑多年的不滿都吐出來。


    「你不知道我要幹什麽?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要幹什麽,我一天到晚發神經似的跟著你轉,看你的臉色,看你躲我跟躲一個殺人狂一樣,我還能拿你怎麽樣,現在是我要問你,你要把我怎麽樣,你到底要幹什麽?」


    一向張揚的紀靖遠,濃黑的眉皺著,漂亮的臉上一片黯然,不知為何,她竟有那麽一絲絲的心痛。


    「以綿……」他沙啞地輕喚,她的名字在他的唇間,用一種纏綿的餘韻吐出來,讓她心裏微微一顫。


    「我……我喜歡你,我想對你好,這樣有錯嗎?」


    一個驕傲、優秀的少年,情竇初開時,拙劣的將自己的情意擺在她麵前,著急的、不知所措的等著她的響應,情意真摯且直接。


    「我不配你對我好。」這話講得好輕好輕。


    「那是我的事。」


    他回得幹脆,讓她又是沉默。


    「紀先生和太太不會答應的。」


    「隻要你答應就好。」


    他黑亮的雙眸有像火似的熱情,這熱情帶著強烈的感染力,讓她幾乎被燒灼。


    「你不要這樣。」她輕聲的說著。「我們快要高三了,還要準備大學聯考,等我們考完試再說好嗎?」


    他眼睛一亮,像天上繁星都躍進了他眼裏,灼熱晶亮。


    她知道他長得很好看,學校好多女孩子都在背後偷偷的談論他,德馨曾說他不當明星太可惜了,雖然她對他一直有偏見,但不能否認他確實俊朗有型。


    這一刻,他心裏像有閃電驀地畫開了黑暗,有刹那間的震撼明亮。


    「我們在一起?」


    他顯而易見的喜悅讓她呼吸有些困難。「不是,我……不是,我的……我的意思是……」


    他的眼眸暗了下來,她沉默了一會,艱難道:「一切等大學聯考結束再說吧!」


    他輕輕的握著她的手,她有些驚慌地想掙脫,他卻握得更緊了,朦朧的月光下,他的大手合攏著她的小手,堅定而溫暖。


    他看著她許久後微微一笑。「我們念同校。」


    她微微一顫,有些話怎麽也說不出口。


    「好不好?」


    正遲疑著,握她的手又是一緊,她輕輕的應了一聲。「嗯。」


    這樣的應許讓他又驚又喜。


    「以綿,我們在一起。」他再強調一次。「我們會在一起的。」


    他說得那麽堅定,彷佛再無可疑,彷佛誓言就此生根,終會蔚然成林。


    他那樣毫不掩飾的快樂刺痛了她的心。


    夜晚,她將自己埋在棉被裏,一片漆黑裏隻有她的呼吸聲。


    她默默淌著淚,害怕啜泣聲驚擾到家人,咬著棉被無聲的哭泣。


    對不起,紀靖遠,對不起……


    她家是依附在紀家之下才能生存下去,先生太太因她和靖遠同年也是同學,一向都很照顧她,因自己成績好,小學、國中、高中的學費、餐費、補習費等都是紀先生付的,對他們而言隻是舉手之勞,於她卻是再造之恩。


    她一直知道,她和紀靖遠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住別墅,她住小閣樓,他吃穿奢侈,一件衣服的價錢就讓她驚得說不出話;他比她聰明,她是苦讀型的學生,而他隨意馬虎,數學未見敵手,她把讀書當成出路,若非她的成績,先生太太豈會對她另眼相看,叔叔嬸嬸又怎會讓她一直念下去,她可能國中畢業就去工廠當女工了。


    讀書對紀靖遠沒那麽重要,他以後可以念貴族學校,可以出國念書,就算他放蕩敗家,他日後都是紀家的繼承人,偌大的家產,雄厚的背景,注定了他未來的錦鏽前程,而她,隻是住在他們家外宅的下人而已。


    沒有人樂見他們在一起,狼和羊不能同群,就如飛禽和走獸分轄不同領地,她很清楚,可紀靖遠卻盲目的看不清。


    他們一點都不合適,灰姑娘的劇情隻有童話才會發生,獨獨不會發生在她身上,從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命運這東西是不可違抗的,她盡自己的努力去爭取自己本分能得到的。


    他不是她能高攀的,年少時的衝動,最終不能圓滿。


    不要經曆那個過程,就不會有最終的傷心了。


    不用美化可能,她早就知道了那個悲涼的結局。


    紀靖遠發憤圖強了。


    這個消息流傳沒多久後就被證實了。


    紀靖遠開始全心認真讀書,主動參與各種補習和輔導,努力的程度讓眾人大吃一驚。他推掉所有活動,操場裏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他停止所有玩樂,埋頭苦讀,他的母親佟迎梅幾次在深夜看到他仍苦讀不懈,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相較紀靖遠發狂似的拚命,蘇以綿還是那樣安靜,隻是專心用功,成績穩定保持如幾名。


    「以綿,有人找你。」隔壁桌的德馨小聲道。


    下課時,聽到同學們的笑聲,隻見紀靖遠在教室外看她,全班同學都像看好戲似的停下動作看著他們。


    蘇以綿漲紅了臉,低著頭走出去。


    「幹嘛?」


    他好像忍著笑。「我們去樓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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