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道眾人就這樣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嘴上比劃,腳下半步不移。


    直到第二十七招,紀無敵來了一句:“我轉身,狂風撩浪。”


    端木回春怔住。紀無敵這一招無疑是戳中他的死穴,無論他用哪個角度回轉都援救不及。唯一一個辦法就是向前撲,但是撲完之後紀無敵隻要補上一劍,自己依舊要輸。


    突如其來的靜寂將白道眾人一個個從昏昏欲睡中驚醒,眼睛緊緊地盯著場上。


    不知誰喊道:“快接!不然就認輸!”


    “哎呀!”紀無敵突然叫了一聲,“這一招扭得太用力,摔倒了。”


    端木回春趕緊道:“哪吒探海。”


    紀無敵問道:“劍對準我脖子了沒?”


    “對準了。”端木回春剛剛驚出一身冷汗,此刻說話讓有些氣虛不穩。


    紀無敵歎氣道:“那我隻能認輸了。”


    端木回春舒出口氣,“承讓。”


    嚴晨坐不住了,霍然站起道:“紀無敵,你居然放水?”


    紀無敵懶洋洋轉身看著他,“我哪裏放水?”


    “你剛才還不叫放水?”眼見勝利在望,他居然摔倒……而且還是假摔!文鬥裏有摔倒,簡直聞所未聞!


    紀無敵無辜道:“你放屁麽?你打嗝麽?”


    嚴晨怒喝道:“你什麽意思?”


    紀無敵道:“你管不好自己放不放屁,打不打嗝,你管我摔不摔跤?”


    馮古道插進來道:“紀門主先前一招萬裏追風,去勢洶洶,忽然轉身使出狂風撩浪的確容易失重摔倒。紀門主居然將這一點都考慮在內,不占半點便宜,不愧是大派掌門,氣度不凡。”


    紀無敵得意地挑挑眉,“好說好說。”


    “……”嚴晨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無論過程多麽荒唐,結果都麽荒謬,第一場比試就這樣在紀無敵的摔倒後輸掉了。


    如此一來,第二場比試的人就更需謹慎。


    嚴晨還在躊躇要不要先上陣,就聽紀無敵道:“阿鍾,我輸掉了,你替我掙點麵子回來。”


    ……


    你輸還不是因為你想輸!


    這是在場幾乎所有人的心聲。


    不過沒有人說出來,所有人都眼睜睜地看著鍾宇上場,等著他掙回紀無敵所謂的麵子。


    自從鍾宇殺了藍焰盟盟主,又掛上武林盟主頭銜之後,他在武林中的地位一日千裏。雖然名義上還是輝煌門的堂主,但是很多人心目中,他是江湖上有數的高手,身份如同一派掌門。


    所以對他上場,大多數人心目中還是期待的。


    馮古道的目光在淩雲、慈恩、嚴晨麵上一掃而過,轉頭對花匠道:“這一場就有勞花長老出馬。”


    花匠抬手整了整頭上的鮮花,彎腰從椅子下麵拖出一隻麻袋,又從麻袋裏取出一根鋤頭,道:“幸好我早有準備。”


    莫琚看她的鋤頭鐵鏽斑斑,慘不忍睹,便將自己的鐵拐往她麵前一送道:“還是用我的吧?”


    花匠推開他的鐵拐,笑眯眯地舉起鋤頭道:“盡管很久不用了,但是我跟它還是有感情的。”說罷,她拍了拍裙子,手持鋤頭,一個跟鬥翻身上場。


    ……


    嚴晨看著突然出現在麵前的花匠,麵無表情道:“你翻過頭了。”


    花匠撇嘴道:“我故意的,我喜歡倒著走回去。”


    她邊說邊頭也不回地倒走回去,在鍾宇斜右方站定。


    鍾宇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出手吧。”


    “你準備怎麽比?”看紀無敵剛才的表情,花匠心知鍾宇是會放水的,但是他究竟要怎麽放水,自己又該如何配合,心裏還是沒底。


    鍾宇道:“隨便。”他手一抖,亮劍。


    白道眾人差點淚流滿麵,他們還以為又要聽一場你來我往的招式名大比拚了呢。


    ——看到武器真不容易。


    紀無敵在場邊叫道:“阿鍾,要為我掙回麵子啊。麵子!”


    鍾宇頭也不回,隻是將劍一抖。


    花匠有些吃不準了,衝他拚命眨了眨眼睛。


    鍾宇半天沒反應。


    ……


    該不會這次來真的吧?


    花匠不敢大意,揮舞著鋤頭,將畢生所學盡情施展開來。


    鍾宇單手負在身後,隻用右手輕巧化解。


    大約到七八招的時候,白道眾人稍稍放心了。看起來這個過關斬將選出來的武林盟主還是靠譜的。


    到兩人戰到二十招的時候,他們完全放心了。現在看起來,贏是必定的,隻是個早晚問題。


    到第二十五招時,花匠敗象已露,連鬢發都有些散亂開了。


    誰知到了第二十六招,眾人以為鍾宇隻要將劍往前輕輕一送,這場比試就可以完結的當口兒——鍾宇收劍了。


    “花長老武功高強,鍾宇甘拜下風。”


    說完,也不管其他人的表情,就這樣氣定神閑地走下場來。


    紀無敵拍拍他的肩膀道:“嗯,不錯。”


    ……


    不錯?


    大多數白道差點將眼珠子瞪出來。


    剛才是誰在那裏大吼大叫,讓他把麵子掙回來的?怎麽一轉身輸了還贏得一句不錯?


    嚴晨第一個按捺不住,站起來道:“紀門主,你是否應該解釋一下!”


    “我二十七招輸,他二十六招輸,明顯是本門主技高一籌,可不是將麵子掙回來了?”紀無敵對鍾宇的表現感到非常滿意。


    白道無言。


    那頭,馮古道衝打得香汗淋漓的花匠微微一笑道:“花長老辛苦。”


    花匠將鋤頭往地上重重一剁,揮了把汗道:“的確辛苦。早知道是走這種路線,我就直接打一套四平拳,何必挨得這麽辛苦。”


    馮古道摸了摸鼻子。


    輝煌門果然是不肯吃虧。就算輸,也輸得漂漂亮亮,讓贏的人半點成就感都沒有。


    他衝臉色黑如煤炭的嚴晨道:“不知道嚴大俠下一個準備派誰下場呢?”


    嚴晨躊躇了。


    且不提輝煌門今日所作所為會給日後帶來何等麻煩,這都是輝煌門自個兒在日後要麵對的事。而眼下最緊要的,就是如何在剩下的三場中贏得一場。


    隻是有了輝煌門這樣的前車之鑒,他不得不顧慮到武林少林作弊的可能性。


    或許他們不會如輝煌門這樣肆無忌憚,卻也難保不會早與魔教暗通款曲。


    如今看來,最有希望的反倒是武功排名最低的自己。也正因為如此,所以他才更加躊躇。如果事情真如他所料,武當少林已經和魔教暗中達成協議,那麽自己最可能對上的就是袁傲策。


    因為對方隻要打贏他,就能贏下全五場。


    馮古道見他臉色陰晴不定,遲遲不肯做出決定,便看向淩雲道長和慈恩方丈道:“不知兩位前輩誰願意先下場一試?”


    慈恩方丈緩緩站起,“阿彌陀佛,便由老衲為淩雲道兄拋磚引玉。”


    紀無敵忽然抬頭看了看天色道:“天色不早,該回家吃飯了。”


    馮古道心念一動,含笑道:“紀門主所言甚至,天色不早,不如我們三場一同比試如何?”


    若是一個對一個比試,淩雲道長就算放水也很難做到神不知鬼不覺。但是若場上有六個人,那麽可以做的小動作就多得多了。


    嚴晨眼睛同時亮起。不錯,他現在最怕的就是自己遇上袁傲策,但若是有其他人同時上場,以淩雲道長和慈恩方丈的身份地位,必然要挑最難纏的對手,那麽袁傲策無論如何都不會輪到自己身上。


    但是魔教詭計多端,也不能將所有賭注一把下下去,以免中了他們的圈套。


    心中主意既定,嚴晨便道:“場地狹小,若是六人一同上台,怕是施展不開。不如就由我和慈恩方丈先上場領教高招。”他選淩雲做最後一道防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第一,淩雲道長是在座白道諸人中的第一高手,即便遇到袁傲策也不枉多讓。由他留守,可讓魔教投鼠忌器,最好是不敢早早地將袁傲策派出來。第二,淩雲道長可說是白道武林第一人,他不信在眾目睽睽下,他會用自己幾十年苦心經營的聲譽當籌碼幫助魔教。


    從某個角度來說,嚴晨的如意算盤的確讓馮古道為難。


    按理說,這個時候留下袁傲策,讓自己和莫琚上場才是最佳方案。換做他受傷之前,他一定會做如此選擇。但此刻他腰傷未欲,就算僥幸能勝嚴晨,也絕對贏不了剛正不阿、一板一眼的慈恩方丈。而莫琚卻絕不是慈恩方丈的對手。


    “如何?”嚴晨見馮古道久久不語,心知自己的做法定然出乎他的意料,不禁一陣得意。


    “便如嚴大俠之意。”馮古道轉頭看向袁傲策。


    袁傲策道:“我一人上場也可。”


    “穩妥為上。”馮古道頓了頓,壓低聲音道,“你不覺得嚴晨咄咄逼人,有恃無恐麽?”


    袁傲策眸光一沉,“你的意思是?”


    “有幾分像仗人勢的狗。”馮古道點到即止,轉而高聲道:“慈恩方丈和嚴大俠就交給你和莫長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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