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榮的檄文公布之後,我已經叫人寫信給他,讓他看清形勢,不要螳臂擋車,他雖然曾經一度掌握軍權,但那支部隊到底是邵輕侯的人馬,邵輕侯幾天不現身,下麵的副將便察覺了不對勁,反過來控製了上官榮。


    “上官榮被製後,端木虯便不敢輕舉妄動,所以公冷安去遊說他,一說他就同意了,我許諾隻要端木虯回來,便既往不咎。”


    聶青瀾驚道:“這麽說你早就控製了局麵,那現在上官榮的兵臨城下……”


    “是我設的局,引誘司空晨上當。我讓人以上官榮特使的身份秘密去和司空晨接觸,就說上官榮已掌控了大局,請司空晨親臨城下看他破城,司空晨在你這邊吃了大虧,一心恨不得我死,所以他一定會去。或者,如果一切順利,他現在已經在為即將抓住我而準備慶功了吧。”


    聶青瀾咬著唇,向後一倒坐,“好,你的手段真高,我怎麽都沒看出你的心機這麽深?這麽多的事情瞞著我做,還滴水不漏?!”


    “你離我太遠,我不可能將這些事情都一一傳達給你知道。”


    “詭辯!”聶青瀾怨恨地別過臉去,“我在京城的時候,你肯定已經想好了這些對策,可是你一件都沒有和我說過……總之,你就是不信我!”


    “我信你,但是我不信司空晨。”李承毓握著她的手,即使她努力想抽回,他還是握得很緊。“我不知道在戰場上他會不會用舊情打動你?而你,又會不會因情而放過他?有了一次的心軟,就會有第二次,倘若你的心軟過,這一生你都會被這段情綁縛住。”


    聶青瀾淒然笑道。“他曾說過,你是在利用我,我卻為你辯說,說起碼你對我真心坦誠。如今看來,我的回答真是天真。”


    “青瀾。”他進而捉著她的手臂,“你要想清楚,我坐在這個位置上,即使不因為你們的情,我也必須想個一勞永逸的辦法。他今日退軍了,會甘心嗎?下個月、或者明年,萬一卷土重來怎麽辦?”


    “所以你要斬草除根?冤冤相報何時了?你不是一直希望兩國百姓能過和平的日子?我看都是騙我的空話!”她生氣地跺了下車板,喊道:“停車!”


    已經行駛到一半的馬車停了下來,聶青瀾飛身出了馬車,回身說道:“承毓,我知道你為難,但我也有我的為難,我總不能讓我們的私情毀了兩個國家。你若殺了司空晨,司空朝會善罷幹休嗎?你要的和平又在哪裏?”


    李承毓坐在車內,本就波瀾不定的內心,亦因為她這番話,更加難以平息。


    司空晨的確已經被騙到了血月京城,但他沒敢攜帶大軍前來,怕打草驚蛇,隻讓楊帆帶著幾百人馬隨扈在他左右。


    蘅驚濤曾想勸阻,但是司空晨執意要來。


    “陛下,若是有詐怎麽辦?您身為一國之君,兩國現在正在交兵,您怎能涉足敵人腹地?”


    “聶青瀾不是還在恒河城裏嗎?”司空晨不耐煩地打斷他的勸諫,“若是有詐,她現在就該退回京城,如今她也不敢輕舉妄動,可見李承毓隻身在城內,已被上官榮控製。”


    “上官榮不過是個小人,他的話怎能全信?”


    司空晨輕蔑地哼笑,“上官榮心心念念的都是推倒李承毓和聶青瀾,獨霸大權,否則他也不會冒著被全血月國人民唾棄的險,硬是要造這個反。放心吧老將軍,我不會隨隨便便出現在城內,隻是坐等消息而已,但是李承毓被砍頭的那一刻,我要親眼目睹!”


    血月的京城四周,的的確確有一萬多士兵駐紮在這裏。


    京城的城門已經被封,所有人進出都要接受檢查。


    雖然上官榮已經給了司空晨可以通行的腰牌,但是司空晨沒有使用,因為他不希望自己一進城就處在被人監視的狀況下。


    對上官榮,他當然還是有戒心的。


    所以,深夜當他和楊帆在視察了城牆守衛的情況後,決定從防守最薄弱的東南門,以鐵爪鏈翻入城牆。


    計劃進行順利,今夜正好無月,天空中隻有陰雲層層,沒有月光,降低了被發現的危險。


    司空晨將鐵爪一擲過牆,勾住牆頭之後,迅速攀爬了上去。


    楊帆等人早已上牆,在城頭接應,近一百名精銳悍將就這樣俏無聲息地潛入了血月京城。


    “陛下,我們現在去哪裏?”楊帆低聲問道。


    司空晨想了想,“上官榮說他的人已經暗中控製住李承毓,若真是如此,李承毓隻可能在三個地方:皇宮、刑部大牢,或是他的丞相府。我料上官榮不敢輕易冒犯皇宮的威嚴,所以李承毓不是在丞相府,就是在刑部大牢。”他再思索片刻,“先去丞相府,設法從那裏套出些消息來。”


    丞相府的位置早已在上官榮給司空晨的城內布防圖中詳細標明,他們輕而易舉地就找到了目的地。


    但丞相府大門緊閉,門前連一個看門人都沒有,氣氛顯得異常詭異。


    司空晨翻上屋簷向內看去,偌大的丞相府,卻不見下人來往穿梭,隻有一些士兵手持長槍短劍在角落裏把守,神情凝重。


    “看樣子,上官榮的確可能得手了。”司空晨低聲說著,嘴角露出笑意。


    正好有個小丫鬟端著一個托盤往裏走,一名士兵叫住她,兩人的對話清清楚楚地傳到他耳裏——


    “站住,這菜是送到哪裏去的?”


    “每日不都是……送到南廂房的?侯爺這麽吩咐……”


    “丞相吃嗎?”


    “不吃也要送,侯爺吩咐的,一日三餐都不許少。”


    “嗯,過去吧。”


    “南廂房。”楊帆看了司空晨一眼,“看樣子李承毓被關在那裏,先讓屬下過去勘查。”


    司空晨微微點頭,楊帆飛身掠向內院深處的南廂房。


    此時,司空晨聽到有人叫道:“侯爺……”


    從樹蔭中轉出一個人,他雖不認得上官榮,但是看這人的氣派架式,便知道他必是上官榮無疑,後頭還跟著一群人。


    “這兩日陛下可能得到消息趕回京,李承毓不能留了,今晚不如就做掉他。”上官榮道。


    “萬一京中那些官不服?”像是謀士的人提出他的擔憂。


    上官榮不耐煩地說:“死了李承毓,聶青瀾這個女皇輕易就會被推下龍椅,不足為懼!”


    說著,上官榮也走向南廂房的位置。


    聽他的口氣,似要在今夜殺了李承毓。司空晨再也按捺不住,身如旋風一般也掠向大院深處。


    上官榮帶著一幹人進了南廂房,這裏的房間很大,但是屋中隻點了一盞燈火,屋內有個人坐在那裏,黑漆漆的看不清長相。


    上官榮笑嘻嘻地推門而入,“丞相大人,今夜的飯菜還可口吧?”


    屋內的人像是低聲說了句什麽,上官榮沒有聽清楚,又靠近一步。


    “丞相大人千萬不要怪我翻臉無情,若非您逼得我無路可走,我也不會破釜沉舟使出這一招。明日您心愛的女皇陛下就回來了,可惜不能讓您兩位見到麵,您先在黃泉路上多等她一會兒,她若真是癡情,必然會追隨您而去。”


    他使了個眼色,左右的人進了屋去,剛要動手,忽然屋內的人踢翻了兩把椅子,砸中了那兩個動手的人,然後縱身就衝出房門。


    上官榮頓足喝道:“他幾時解開綁繩的?為什麽沒有捆住?不能讓他跑了!”


    就在那人剛剛竄到院子時,從半空中飛落兩人,一前一後包夾他,接著一柄長劍就抵在那人的咽喉上。


    來人正是司空晨和楊帆。


    他們本在牆頭上偷看,沒想到李承毓會有反擊之力,見他要逃,司空晨情急之下就和楊帆飛身跳出,以擋住他的去路。但是當長劍指出,兩人夾擊得手之時,司空晨就愣住了——為那人並不是李承毓,隻是穿著丞相服的一位陌生人。


    上官榮在門口哈哈大笑,“司空陛下,久聞大名!今日總算得見,我在這裏就不給您請安了。”


    司空晨沒想到對方竟一眼就認出他,心中不禁大驚,陡地意識到情勢有變,眼角餘光偷偷瞥向四周的屋脊,從小院的幾個門奔出百餘人,將他和楊帆團團圍住,人人手中握著弓箭,齊齊地指著他們。


    上官榮做作地甩了甩袖子,悠哉遊哉地走過來。“丞相這一計還真是妙啊!他算準了您不會輕易現身,也料到您會夜探丞相府,所以讓我擺下這一局等您。您還不知道吧?從您以鐵爪翻入城內開始,就已經在我們的監視之中。丞相府外那幾百名等侯您的護衛,現在已經被我方十倍的人馬圍住,不可能來救您了。”


    司空晨眼瞳一凜,“原來你們連手作戲!”


    “是啊,我一時被您迷了心竅,竟然想和舉國民心對抗,還好丞相不計前嫌,願意同我修好,前提就是想辦法抓住您。您是人中龍鳳,要抓您談何容易?好在丞相布局巧妙,您也這麽肯給我麵子,乖乖就上鉤了。”


    司空晨暗中痛恨自己的大意,站在原地飛快地想著對策。


    楊帆卻在他耳邊低聲說道:“陛下,一會兒您找到機會就走。”


    司空晨還沒有想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楊帆已回劍一指他的咽喉,冷笑道:“陛下,恕屬下對不起您了。”


    上官榮拍手笑道:“好,臨陣變節,你也算棄暗投明,我會在丞相麵前為你說幾句好話的。”


    孰料楊帆趁上官榮沒有防備,如電般陡然衝到他麵前,長劍一抹,就壓在他的喉前,大聲喝道:“放下你們的弓箭!”


    這驟起的變故,讓周圍拿著弓箭的人不得不有所顧慮,看著上官榮不知如何是好。


    上官榮白了臉,恨聲道:“你也不看看這裏有多少人?你挾持我,就能救得了你的陛下嗎?”


    “大不了同歸於盡!”楊帆朝司空晨焦急地喊道:“陛下快走!”


    司空晨心知自己若走了,楊帆很難活著,他舍身救自己,這份情意讓他動容。


    正在猶豫之時,黑暗中忽然有股極強的風,隨著一個高大的黑影撲到他身前,他本能地用手中的長劍一擋,與對方的短刀磕碰在一起,這股強大的撞擊竟撞得他倒退兩步才站住。


    畢竟他也是身經百戰之人,一招之下就知道不能力敵對手,反手一拉,再從後腰處拉出一柄短刀,刀劍齊用,奮力與那人對戰。


    那人動動作簡潔,但剛武有力,功夫極高,十招之內,竟然硬生生用刀砍斷了他的長劍,然後一刀抹向他的咽喉。


    “鐵雄!住手!”一聲驚呼,帶著憤怒和焦慮從彼端撲來。


    聽副這聲音,司空晨的手先是抖了一下,接著心中又充滿了痛恨。


    她到底還是來了,來幹什麽?看他全麵慘敗嗎?


    鐵雄聽到聶青瀾的話,隻猶豫了下,還是閃身跳開戰圈。


    聶青瀾奔到司空晨麵前,見他一身狼狽、滿麵憤恨,手中握著的竟然還是她的桃花刀!沒想到時隔這麽久,他竟然還將這刀放在身上,一時間,千言萬語她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陛下,你走吧。”她微垂下眼,不願看他。


    “走?去哪裏?黃泉路嗎?”司空晨冷笑一聲,“那就如了你的意吧!”他將刀一橫,搭在頸上,閉眼,握著刀柄的手用力一拉——


    沒想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忽然從後麵按住了他的刀勢,將他的刀鋒猛地拉開。


    他重新張開眼,看到一個他最不想見的人正站在自己身側,一手緊緊握住刀刃,鮮血自那刀刃上流下,那人依然安靜得像黑夜的風一樣,不置一詞。


    “承毓!”看得聶青瀾一顆心簡直要嚇出來,她沒想到司空晨這一敗竟然想要自戕,更沒想到,李承毓會徒手去奪刀。


    李承毓雙眼定定地看著司空晨。


    司空晨也定定地看著他。


    這是兩個男人第一次,這樣認真地審視自己這一生最大的敵手。


    “你以她的刀來償命,是想讓她記住你一輩子。”李承毓說破他的意圖,“所以我偏不能讓你如意,因為我要她的心中日後隻有我一人。”


    那霸氣狂妄的姿態,隨著一抹輕蔑的嘲笑浮現在他俊冷的唇角。


    “放手!”聶青瀾氣得高喊,滿場拿著弓箭的人都不由自主被她這一聲喊叫震懾住,所有的弓箭和刀劍頓時齊落地。


    聶青瀾衝上前扒開李承毓握刀的手,看到他手掌中那道深深的刀痕,心疼得彷佛那一刀是斬在自己的心上。


    “瘋子!你要製住他,為什麽非要用這種自傷的危險招數?”


    她急切地回頭對鐵雄吼道:“去找大夫來!拿止血的藥!還有白布!”


    不等她開口,鐵雄早已衝到外麵去了。


    聶青瀾捧著他的手,不停地喃喃自語,“這要是傷了筋骨可怎麽辦?萬一以後這隻手廢了怎麽辦?”


    李承毓一笑,“那就借用你的手做我的手了。”


    “還開玩笑?這時候你還笑得出來?”她氣到不行,“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總是這樣,故意惹我生氣,在你心中,到底有沒有為我想過?”


    “若不是為你想,我何必這樣做?”他歎道:“我總不能讓他死,讓你恨我一輩子吧?”他在大庭廣眾之下,一把將她摟入懷中。


    聶青瀾己顧不得他這舉止有多曖昧,忙不迭地問:“怎麽大夫和藥都還沒有來?!”


    司空晨在一旁呆呆地看著他們兩人的對談、相處的情形,忽然覺得天地間隻剩下他孤獨一人,麵前的那兩人已親密到再也插不進任何的縫隙。


    他長歎一聲,將桃花刀用力折斷。“情不在,留刀已無意。”


    丟下斷刀,他昂首闊步向外走。一幹士兵一是因為沒有得到李承毓和聶青瀾的命令,不知道該拿他怎麽辦;二是懾於他的氣勢,也不敢上前阻攔。


    楊帆已點了上官榮的穴道,將他丟在旁邊,閃身追了出去。


    “青瀾……”李承毓用眼角餘光看著那兩人離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知道。”聶青瀾既不抬頭,更不回頭,“讓他走。”


    她知道司空晨驕傲的心中已經容不下任何的安慰,此時此刻無論和他說什麽,對於他都是一種羞辱,還不如讓他靜靜地離開。


    更何況,此時她心中隻有眼前這個人,和這個人手上的傷,她也不希望再被其它的事情分神。


    拉著李承毓隨便進了一間書房,聶青瀾急著先用自己的手帕幫他包紮傷口。


    “這一刀,算是我對你的道歉。”他在她耳畔低喃,“比起什麽醉酒在月下舞劍,這有誠意多吧?”


    她又惱又氣又心疼,“你若真有誠意,以後就不要再氣我!他今夜若死了,我固然無顏見江東父老,但你今日若是有了意外,我還能獨活嗎?我嫁給你,是為了天長地久,不是為了那一時的歡愉,你……我真恨不得再打你三拳!”


    他頓時如釋重負,聽她肯這樣說,顯然已原諒他。


    於是他用帶血的手在她唇上一抹,將那裏抹得嫣紅冷豔,然後順勢吻上去,血的味道同時進入他們的唇齒之間。


    愛恨交織的味道便是這血的滋味,他希望這味道能時刻提醒自己,再也不要經曆這樣的彼此傷害了。


    她惱怒地將手握成拳頭,在他後背狠狠捶了三下,算是懲戒。直到鐵雄和大夫的聲音來到門口,他才放開了她。


    “丞相,上官榮怎麽處置?”鐵雄恭敬阿道。


    李承毓見聶青瀾瞪著自己,便笑道:“這種牆頭草似的敗類,你以為我真會留著他嗎?當日晉南之役,他為了自己能逃命,出賣情報給敵人換得活路,害死了我們多少血月人?這些罪行此次一並都交到刑部,要定什麽罪,叫刑部議定了之後交由女皇處置。這一回,我聽你的,嗯?”


    那最後一句話雖然輕,周圍的人卻都聽見了,不過大家全裝作沒聽到。


    她再瞪他一眼,“原來隻有這一回聽我的嗎?”


    李承毓笑說:“那個人現在應該已經出了城。你放心,城外沒有任何的埋伏,他和他的部下,可以順利返回他的國土,這件事,我也聽你的。”


    聶青瀾低下頭,無聲地歎口氣。


    他察覺到了,悄悄用沒有受傷的那隻手去握住她的手。


    她看著彼此交纏的十指——也許,這才是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她要千山萬水地來到這個國度,命中注定她要從仇敵變成這個國家的國主,命中注定有一個人在遙遠的國土上,靜靜等候著她的來臨。


    世上有誰能躲得開命中注定呢?這樣一想,再多的磨難真的可以莞爾一笑了。


    一個月後,血月國的朝堂之上。


    李承毓一本正經地站在階下,一件件地向聶青瀾稟述著朝務——


    “刑部已將定遠侯上官榮定為謀逆大罪,因念及他祖上有功於朝廷,敞留其性命,削其王爵,圈禁郊島,永不許還朝。


    “涇川百姓已經全部遷移完畢,但司空朝前日來信,似有意以涇川之土地和我們交換海岸開放經商的協議。這件事,戶部正在會同吏部商議,擇日會呈報陛下。


    “兵部擬在霍山和恒河城附近重新安置兵力布署,擬將恒河城總兵張誠調任霍山,恒河城總兵一職,兵部有意舉薦郭躍出任。


    “近日國內大雪普降,戶部已為還留置京郊的災民分發了過冬的棉衣棉被,總計三千五百套。工部報說潰堤的河堤,最遲月底就可以全麵修竣。”


    聶青瀾靜靜聽完他所有的奏本,微微一笑。“近日諸位都辛苦了,總算諸事平定,司空朝也肯與我們講和,現在正是血月著手民生、休養生息的時候,請各位大人千萬不要懈怠了。”


    “遵旨——”


    一片答聲之後,聶青瀾宣旨散朝,起身回到了寢宮。


    踏著厚厚的積雪,帶著一身的清寒走入宮門,一壺清茶已經在那裏備好,她剛走到茶桌邊時,就有一雙手從後麵搶上,幫她倒滿了茶杯。


    她沒有回頭,任由後麵那人收回手時環住了自己的腰,她隻輕輕一靠,便靠近了那具熟悉的懷抱。


    “陛下今日很安靜,在朝堂之上沒有任何異議。”輕呼的熱氣騷擾著她敏感的耳垂。


    “丞相大人鞠躬盡瘁,費心無數,我又不是刁鑽古怪的人,怎麽會都找你的麻煩?”她打趣著回應。


    “這麽說來,陛下是不再和微臣嘔氣了?這些日子,微臣過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如今是不是可以鬆一口氣了?”他討好的問道,舌尖還在她的耳垂上輕輕勾繞,滿意地察覺到她身體的輕顫和耳垂的火熱。


    她將他的手向下滑動,落在自己的小腹上。“隻怕你以後還要過得更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他的手隔著衣服觸碰那份柔軟,不禁愣住,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你……有身孕了?”


    “日後她出世,才真的讓你頭疼。”她今早起床後覺得不舒服,便叫太醫把脈,才確認了這個消息。現在突然告訴他,很滿意也能讓他有一刻的傻愣。


    他轉過她的身子,滿麵春風笑意。“怎麽會呢?她該是我們未來的驕傲才對。說起來,你我都不算是道地的血月人,若她是女孩兒,就是血月未來的皇位繼承人,倒比你我的出身都要尊貴了。”


    “若他是男孩呢?我可不要他經受你遭遇的那些委屈。”她攀著他的頸子,小心翼翼地回應他下一波的繾綣深吻。


    “受些委屈也無妨,”他邊吻她邊含糊地說:“若他也能遇到一個如你這般值得深愛的女子,那些委屈都會是一生的財富。”


    “巧舌如簧。”她嗔笑一聲,“你現在倒把花言巧語說得越來越精湛了。”


    “為了侍奉女皇陛下,光是‘巧舌如簧’又怎麽夠呢?”他笑著再度封住了她的唇。


    這一回,他擁著她時格外小心,不讓自己的身體過度擠壓到她正孕育生命的腹部。


    偷眼看向窗外,隻見滿天的雪花飛舞,絕美如畫。


    冬天就快過去,此後就該是春花爛漫的季節了。四季交替,生命流轉,一個生命的開始,意味著人生一段新的曆程即將啟程。


    放下過往沉重的包袱,努力迎接新的生命,這才是人生所該追求的啊!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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